汽车在行驶。 车上有三个人:李诺在驾驶座,程无忌在副驾驶,剩下的两个人在后座。 等等。古途想问:后座为什么有两个人?坐在他旁边的人是谁? 坐在他旁边的,是个男人,也是个女人;是个老者,也是个青年人。他瞳如晨星,却老态笼罩;他面容刚毅,却有娇柔的红唇人。 他是那个红唇人。 “喂,你们看见他了吗?”古途想问李诺和程无忌。但他发出不声音。 她们没有注意他,只是漠然地望着前方。汽车在行驶,两边的景色在飞速向后,但他们却丝毫没有与目的地变得更接近。时间仿佛被凝固了,天地间只剩下古途和红唇人。 “你是谁?”古途想问,可他问不出来。 但没有关系。即使他什么也不说,红唇人也能明白他想要问什么。 “我不是任何人;名字没有意义。但如果你一定要称呼,就叫我‘梦行者’吧。”红唇人没有说话,但古途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为什么在这里?”古途没有问。 “我不在这里;我不在任何地方。”“梦行者”没有答。 “你的目的是什么?”古途不问。 “我没有目的;目的对我毫无意义。”“梦行者”不答。 “你为何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躯体已然逝去;于是,你的灵魂就是我的躯体。你的躯体是你灵魂的容器;你的灵魂是我躯体的容器。” “什么意思?你要夺我的舍?” “我将与你共生。” 语毕,红唇人已不见。古途见不到他,却也知道,红唇人已与他同在。 “古途,你怎么了?”程无忌回过头看他。 “嗯?” “不舒服?”程无忌问。 “没有。”古途说。“只是发了下呆。” “哦。那祝你开心。”程无忌扭回头去。 她们是看不见红唇人的,不会知道此刻古途的灵魂里多了一位住客。既然如此,他无妨也装作不知道,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照常生活。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两个问题。第一,红唇人要拿他的灵魂当容器,问题是他的灵魂是碎的。住在漏水的容器,红唇人不会洒出来吗? 第二,红唇人无时无刻不与他同在,那他还有隐私吗?万一他想做点羞羞哒的事情,难道红唇人会旁观到底?这事太恶劣了,简直无法忍受。 “等下,程无忌。”他说。“其实我不是没事。就在刚才,我被‘梦行者’附体了。” “‘梦行者’?” “是啊。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程无忌没有回答,她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副牌。她从牌中抽出一张:牌面上是个美艳的女人,不见双目,而红唇娇艳似火。 “这牌我有印象。”古途说。 红唇牌的后面,粘着另一张牌。程无忌将两张牌分开,露出了那牌的牌面:一个轮子,两侧有天使与恶魔交战。 “这牌我也有印象:‘命运之轮’。”古途说。 “命运之轮”的后面,也粘着另一张牌。原来是三张牌粘到了一起,难道程无忌把果汁洒牌上了? 程无忌揭开第三张牌:牌面上画着一个小小的点,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张我没见过。”古途说。 “它的名字是‘起源’。”程无忌说。 “有什么含义吗?”古途问。 “人不需要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需要知道宇宙的起源是什么。即使不知道这些,他们一样可以生活。”程无忌说。“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当人们窥见起源之时,终结也将不期而至。”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古途问。“我要死了吗?” “死,对你不算是什么新闻吧。”程无忌说。“记得我给过你一张猫牌吧。” “记得。” “你丢了吗?” “没丢。”古途说。“即使我把它忘了,它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的裤兜里,甩都甩不掉。” “很好。你把这张牌也带上,和猫牌放在一起。”程无忌递给他一张画着铃铛的牌。 “这是什么?”古途问。 “‘狗’。”程无忌说。 “‘狗’?” “这张牌的名字是‘狗’。” “猫牌是个箱子,所以狗牌是铃铛?这是巴浦洛夫的狗吗?” “狗不会抛弃你。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它就会飞奔向你。无论它身在何处。”程无忌说。 古途接过“狗”牌,随手把它塞进兜里。不用担心它会丢掉,反正在关键时刻它会自己跑出来。 “到了。”李诺说。 车子停在了一处巷口。巷口狭窄,巷两侧堆满杂物垃圾,车应该是开不进去了。 三人下了车。 “这地方看起来治安不怎么好啊。”古途说。“车停在这里,不会丢吗?” 皮衣、纹身、染发的青年们在周遭游荡,墙壁上满是涂鸦。 “这车上过保险。”李诺说。“而且这是公司的车。” 好吧。 三人走进小巷。 程无忌和李诺的颜值都不低,而古途看着文弱,不像是能胜任护花使者的样子。混混们立刻便盯上了他们。 两分钟,一伙人前后包夹,把他们堵在了巷中。 “你们是从哪来的?”为首的混混问。 “你们别出手,不要暴露法术。”古途说。 他用“极星之印刻”强化了身体。混混们不会知道他施了法,只会以为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武术达人。 但古途的施法还没结束,李诺就冲了上去,一膝盖顶在了为首混混的鼻梁上。 “喂!过火了啊!”古途说。“把他们惹恼了,接下来就没完没了。” “把目击者都消灭,就不会没完没了。”李诺一拳砸在另一名混混的腹部上。混混蜷缩成虾米,一口呕在地上。 古途觉得李诺说得有理,就开始暴打混混。只要把他们打成脑震荡,应该就想不起来叫增援了。 “等一下,说不定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不为劫财也不为劫色,只是想问个话而已。”古途说。“要是那样,咱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有道理。”李诺说。“那就把他们打到失忆吧!” 混混们集体失忆了,忘记了古途等人的暴行。于是他们继续前进,一直来到小巷深处。 “前面没路了。”古途说。 “地图上说就是这里。”李诺说。 他们环顾四周,很明显,这里是个死胡同,无路可去了。 “这里应该有个房子。”李诺看着地图说道。 “‘侦查’一下吧?”程无忌说。 古途开启了“读风之印刻”,果然在周遭发现了魔力的痕迹。有人用幻光系的法术扰乱了视觉。程无忌用“绝途之印刻”化解了那法术,而后一栋废旧的破屋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房间就在这里,只是他们没有看见。 “这个幻光系法术,是咱们的人干的?”古途问。灵异事件让一般人撞见终是不好,容易引发骚乱。 “没听说。”李诺说。 “那就是‘奠基者’干的。”程无忌说。“他们比我们更怕暴露。” 在进入破屋之前,古途先用“读风之印刻”侦查了一下,结果他完全读不出屋中的魔力流动。 他打开了门,看到门中一片漆黑。不是“没开灯”的那种黑,而是“虚无”的黑。他们无法进入房间,整栋房屋就是一片隔绝空间。 “这玩意要怎么调查?”古途问。 “‘绝途之印刻’。”程无忌唤出一根锁链,试着将它伸入隔绝的空间。 “你干什么?”古途一把将她拉开。 “怎么了?” “空间把你反噬了怎么办?” “那就反噬了呗。”程无忌无所谓地说。“那个只是我用法术构造的锁链,又不是我的灵魂。” “我们现在对隔绝空间一无所知,你太鲁莽了。”古途把程无忌推到一边。“你要先试探一下。” 古途把锁链射向了隔绝空间。 “你这不还是用锁链试探吗?”程无忌说。 “没事,我灵魂反正已经碎了,不怕那个。”古途说。 锁链射不进隔绝空间,禁制法术的抑制力也传导不到隔绝空间。隔绝空间里的东西,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他们怎么也抵达不了。 “要不,试试超越系魔法?” 古途伸手去触碰隔绝空间。 “你疯了?”程无忌一把拉开古途。 “我是超越造物,我的身体就是超越魔法。”古途解释道。 “我的兄弟,是不是你们打的?”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出现在小巷的另一端。他的手中握着球棒,显然是要为刚才被揍翻的那群混混讨公道。 “你不是说把目击者都消灭了吗?”古途埋怨李诺。 “肯定你打得不够失忆。”李诺反咬古途。 “要是来寻仇的,他人数是不是有点少?”程无忌说。 青年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边一个兄弟都没有。刚才那么多人都被翻了,他自己一个人过来,实在胆有点肥。 青年冲了过来。 青年向他们挥棍。 青年的棍子突然变长了,它扭曲着,像条蟒蛇般刺向李诺。一排“星光”挡下了球棒。 “他不是来寻仇的。”程无忌说。“他是‘奠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