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喉咙被利器割开,显然这便是死因。 死者名叫雨雾,是铁锈王堂弟的私生女,在平民之家长大。她的仆人——那个瘦弱的女孩——其实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名叫玛琳娜。 据玛琳娜称,雨雾生性胆小内向,对“选王仪式”极为恐惧,因而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仅在用餐时刻派玛琳娜去大厅收集情报。在今天的晚餐钟声响起之前,雨雾肯定是活着的,就是她为玛琳娜开的门。 “所以,雨雾就是晚餐时死的。”鸣辰总结道。 “挂钟上出现血渍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古伦尼望着墙壁上的挂钟。 “你的意思是……5号血渍不是纹形的,而是雨雾的?”雷角也看着挂钟。上面仍是4处血渍。 “这顿餐饭可真是……内容丰富。”鸣辰说。“有人在这几分钟里割了雨雾的喉、药了特雷斯的菜、还断了猫的爪。而且所有这些都干得无声无息。” “雨雾的‘王之器’是什么?”雷角逼近了玛琳娜。玛琳娜被吓得面无人色,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 “她肯定对你说过她的‘王之器’。”雷角继续说道。“她已经死了,你再保密也没有意义。” 玛琳娜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你把她吓坏了。”鸣辰试图推开雷角,但雷角魁梧的身躯纹丝不动。鸣辰俯身蹲在玛琳娜面前。“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保证,这里的各个候选人都会保护你。”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玛琳娜啜泣地说道。“我好像听她说过……‘王之器’的名字叫‘五之夜吻’……” “夜吻?听起来像是花或是香水的名字。”古伦尼说。“该不会,它的功能是……下毒吧?” “特鲁斯是她杀的……?”雷角自言自语道。 “不大可能,我们发现血渍时特鲁斯还活着。”鸣辰说。 “说不定是有人杀了她,夺取了她的‘王之器’,然后立刻用‘无之夜吻’毒杀了特鲁斯。”古伦尼说。 “杀死她的凶器是锐器,匕首一类的。会不会和砍断猫爪的是同一个武器?”鸣辰说。“这么说,干这三件事的是同一个人?” “这里有谁是用利器的?”古伦尼掏出了锁链。“事先说明,我的武器是这个。” 闻垂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杀雨雾或许是足够的,但以闻垂的力气,要干净利索地砍断猫指甲就很勉强了。 鸣辰身上的唯一利器是一支钢笔,而他的仆人携带了一对手指虎。 踏雪没带武器,她的仆人也没有。 雷角和他的仆人特鲁斯都是用剑的,但特鲁斯已死,雷角的嫌疑都不大。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黑猫的那位疤面仆人。他的腰间插着一把弯刀,看起来挺锋利的。 “你在怀疑我?”他问。 “现在想想,猫爪断了,说不定是你转移视线的苦肉计。”鸣辰说。 “武器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疤面仆人说。“说不定你们藏了别的武器。说不定你们的‘王之器’能造成锐器伤人的效果。” “说起来,‘六之刑牢’的确是可以。”鸣辰说。“那么‘六之刑牢’究竟是被谁得到了?” “你的‘九之怨讳’也可以。”雷角提醒道。 “是的,我也可以。”鸣辰大方地承认了。“我们都有嫌疑。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在“王之器”不明的情况下,要推断出凶手太过困难。众人没有得出有用的结论,只得草草收场。由于凶手的“王之器”太过诡异,各人除了倍加警戒外,也没什么好办法。候选人们纷纷携仆人回了房。 在离去前,鸣辰叫住了古伦尼。“一会咱们碰个面吧,还在你们的房间。” 古伦尼点点头,二人告别。 回房的路上,鸣辰注意到:夕鹿的仆人还坐在门前。刚才发生了那么大的骚乱,她却巍然不动,搞得谁也没注意到她。 “你不去吃点东西吗?”鸣辰问她。 仆人闭目养神,没有理会他。 “东西还在桌上,你不介意就去吃点。”鸣辰说。“各自保重吧,‘选王仪式’还长着呢。” 仆人仍然不动。 鸣辰突然注意到了她腰间的剑。 “这么说,凶手也可以是你?”鸣辰说。 这个仆人不是普通的仆人,她拥有与夕鹿同级的战力,即“王之器”级别的战力。没人注意到她,这意味着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而且,她的主人并没有死,只是暂时失踪了而已。 如果,这位仆人在雨雾开门的瞬间将她杀死,令夕鹿夺取她的“王之器”,再在雷角的食物中下毒—— 鸣辰望向挂钟。此时大厅已经暗了下来,钟上的血渍已经难辨。 在那一瞬间,鸣辰意识到了什么。 四个血渍,四个数字,代表四个死者。 五,雨雾,被割喉而死。 六,缠蛰,被油脂击穿。 八,羚奔,被匕首穿心。 九,沐狨,被餐叉刺喉。 那么纹形呢?纹形的血渍在哪里? “纹形……其实没有死?” 正在鸣辰如此想着的时候,一支色拉油凝成的小箭,无声地刺向了鸣辰的后心。 这样的暗箭,是躲不掉的。 ——除非你看见了它。 鸣辰的背后没有长眼,但他看见了它。 他急忙向侧方一倒,闪过了油箭。油箭直飞向夕鹿的仆人,她未睁开眼,只是微微侧颈,油箭撞到了房门上,化作了一滩油渍。 鸣辰缓缓转身,在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微笑着的女仆。 她是纹形的仆人。显然,她便是这支色拉油利箭的主人,如此说来,她也是“六之刑牢”的主人。 “为什么一个仆人可以使用‘王之器’?”鸣辰平静地问道。 “我的情况有点特殊。”眯眯眼的雀斑女仆笑着答道。“你就当作是一个特例好啦。” “我该怎么称呼你?”鸣辰问。 “花火,叫我花火就好。”女仆答道。 “这不像是羽化之国的名字。你从哪里来?”鸣辰问。 “我来的地方稍微有点远。”“女仆”花火答道。“你不知道也可以的。” 花火拿出一个色拉油小瓶,将瓶中油倒至地面。油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黄金的细线,细线中又分出了黄金色的箭,它们纷纷射向了鸣辰。 “这就动手?”鸣辰一个翻滚闪过油箭之雨。油箭有意避开了夕鹿的仆人,而她也无意卷入这场争端。 “既然暴露了,那我只好杀死你了。”花火和蔼可亲地说道,又发起了新一轮的箭雨。 “你搞出这么大动静,约等于向所有人暴露身份了。”鸣辰狼狈地逃窜。 “是啊,那我就索性闹大一点呗”花火的油箭穷追不舍。 面对拥有两种“王之器”的花火,鸣辰已无暇余力,他手腕纹路亮起,“九之怨讳”即时发动。 数名“无形之敌”兵分左右,对花火展开包抄。花火轻掀裙摆,大腿上竟缠了满满一圈短刀。转瞬之间,飞刀乱舞,鬼哭频起。不足3秒,鸣辰已失去了6名“无形之敌”。 夕鹿的仆人猛然睁开眼睛,表情凝重地看着花火。 这飞刀技法并非“王之器”的效能,而是单纯的武技。花火在这3秒内表现出的战斗素养,已不在夕鹿之下。 花火飞身跃起,直奔鸣辰而来。 突然,有数道餐具从她侧方袭来。花火身在半空,无法闪躲。但她轻轻挥手,便用飞刀将餐具悉数击落,而前进的步伐不减。 鸣辰忙唤来那名可与夕鹿匹敌的最强“无形之敌”护住自己,但花火仅过了两招便将其晃过,手中短刀已直刺鸣辰咽喉。 ——她的实力不是不逊于夕鹿,而是在夕鹿之上。 夕鹿的仆人骤然出手,挥剑直刺花火。花火挡下此剑,对鸣辰的攻势不得已放缓。 “哦?你们何时联手的?”花火问。 “你对我的主人是威胁。”夕鹿的仆人说。“不能让你获得更多‘王之器’了。” 夕鹿之仆与最强的“无形之敌”联手,对花火展开围攻,而鸣辰则不时驱使餐具伺机偷袭。但即便如此,花火仍处于上风,而她甚至没有动用“六之刑牢”。 夕鹿之仆一剑刺向花火心窝,花火持短刀轻松挡下,但她没有趁此追击,而是向一跃,同时射出6柄飞刀。夕鹿之仆斩落了其中3柄,“无形之敌”斩落了另外3柄。夕鹿之仆注意到:还有什么东西混杂在飞刀中,她本想出声提醒,但“无形之敌”已经将其斩碎。 她终于看清:那个东西是个油瓶。油瓶碎了,油汁溅向了鸣辰。与此同时,花火手臂的纹理放出光芒。 “射杀无形,‘三之涓流’。”油汁化作长戟,直刺鸣辰。 这时,一道锁链飞至,捆住了长戟。长戟停在了鸣辰的鼻尖前。 锁链本是捆不住长戟的,因为这是油脂之戟。但这根锁链能捆住油脂之戟,因为它是“十一之锁”。 古伦尼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大厅中。闻垂在他身边。 “好吧。”花火耸耸肩。“我成众矢之的了。你们这是打算联合起来绞杀我?” 她不再攻击。长戟落到地上,化作一滩油渍。 “雨雾和特鲁斯是你杀的吗?”古伦尼问。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花火笑眯眯地问。 众人不语,只是盯着她。 “好消息是,这两个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拿到下毒的‘王之器’。”花火说。“坏消息是,这两个人不是我杀的,所以,有一个比我危险得多的凶手在黑暗中盯着你们呢。” 大厅寂然。 “那,咱们就此收兵吧。”花火在众目睽睽下,捡着落在地上的短刀。“我再对你们出手,未免太不识趣了。” 她把短刀收进了女仆围裙,然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你们再对我出手,未免太不爱惜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