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本是我的责任,但我自己却做不到。 “我只能请求你,拜托你。 “我会尽我所能回报你,即使那意味着终结。 “属于我的伤痛,我不会让你承受。” 古伦尼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豪华得不像话的大床上。不光是床,整间房间都很富丽,随便拿走个小物件小饰品都能卖不少钱。而那个讨厌的小男孩闻垂伏在他脚边,睡着了。 他发现自己的背已经不疼了。他想确认一下伤口的状况,而恰好床头柜前有一面镜子。他望向了镜子,而镜子中的自己是一团迷雾。他还是看不清自己的模样——连脸都看不清,更不用说后背了。他试图用手去够自己的后背,摸摸伤口的形状,可每当他触碰自己,就像触碰到了一团棉花,没什么实感。 “我究竟是人类,还是什么异种生物?”他扪心自问。 男孩一下被惊醒了,他吃惊地望着古伦尼,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很快,他又恢复到了那副讨人厌的面孔。 “……你还活着啊。”他语气生硬地说。 “我可不确定这一点。”古伦尼说。“总之,现在我还没怎么搞清楚状况,不介意的话,你能解释一下吗?” 闻垂睁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叫我古伦尼。”古伦尼说。 “哦。”闻垂好像松了口气。“……你失忆了?” “其实也不算……你就当我是失忆了吧。” “……那你记得什么?” “……关于这个世界,我一无所知。”古伦尼说。“应该属于完全失忆。” “……哦。” 闻垂转身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了来。 “我觉得你可以先解释下,你是谁,餐厅的那些人又是谁,正在搞什么鬼。”古伦尼说。 “你说话好怪。”闻垂说。“被夺舍了吗?” 那里怪了? “那么,要从头说起吗?”闻垂平静了下来。“我们在进行‘选王仪式’。” “‘选王仪式’又是什么鬼?” “……铁锈王。” “铁锈王又是谁?” “铁锈王是‘羽化之国’的王。”闻垂说。“……现在是先王。他死了,所以要选出他的继承人。” “这种事情应该事先做好安排吧。他没有遗嘱吗?” “有安排,就是‘选王仪式’。”闻垂年龄不大,说起话却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有继承权的皇子齐聚一堂,相互厮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新王。这是‘羽化之国’的传统。” “这传统听起来可不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这都是为了‘真王之器’的铸造。” “……你不觉得名词有点多吗?” “在先王驾崩的那一刻,拥有皇族血脉的人中,一些人会觉醒‘王之器’的力量。拥有‘王之器’的皇族,就有参加‘选王仪式’的义务。” “……之前那个纹脸男能召唤出一堆武器,这就是他的‘王之器’?” “在‘选王仪式’中,你杀掉一个对手,就能夺取他的‘王之器’。当你夺走了所有的‘王之器’,也便拥有了所有对手的能力,此时,‘真王之器’就铸造完成了。” “……原理跟养蛊差不多。” “本次‘选王仪式’出现的‘王之器’,是‘羽化之国’有史以来最多的。”闻垂说。“他们都说,这次‘选王仪式’后将会诞生史上最强的一位王。”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其他候选人都杀掉,或者被他们杀掉。”古伦尼叹了口气。“我猜,召唤我的人就是你,而我的职责就是帮你赢得这场‘选王’战争,对吧?” 闻垂点点头。 如果有选择,古伦尼很希望自己的召唤者是那个面带愁容的温柔美女,或者是那个叫“夕鹿”的板甲姐姐。但既然召唤自己的是这个死小鬼,但也只好为这个小鬼尽忠了。这就是身为召唤物的职业素养。 古伦尼和闻垂来到了会议厅,商讨下一步的计划。属于闻垂的房间一共有6间:卧室、书房、起居室、会议室,以及两间盥洗室。两个人占用一间会议室,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可能这就是皇族的生活吧。 显然,要赢得这场选王斗争,那个“王之器”是关键。利用好自己的“王之器”,尽可能多地夺取他人的“王之器”,便可令胜利的天平向自己倾斜。 “那我们先来分析下现状。”古伦尼说。“首先,你的‘王之器’是什么?” “‘十一之忆’。”闻垂说。“这是它的名字。” “它的功能是什么?”古伦尼问。 “把你召唤到我面前,就是它的功能。”闻垂说。 “……其他功能呢?”古伦尼问。 “没了。”闻垂说。 “……没有其他功能?那能召唤我以外的人吗?”古伦尼问。 “不能。”闻垂说。 “【哔——】。”古伦尼骂骂咧咧。 闻垂睁大眼睛看着他。 “是这样的,”古伦尼解释道。“我呢,原本是个特别厉害的法师,一个人灭了一个帝国的那种。曾经有个毁灭世界的怪物,我一发秽雷就把它打崩了。我还打过神仙,一人打好几个。” 闻垂静静地看着他。 “但是吧,法师,他得用魔法对不对?”古伦尼说。“但是挺奇怪的,我一来你们这儿,就用不了魔法了。” “这是‘选王仪式’的规则。”闻垂说。“在‘选王之馆’中,一切魔力都会被压制,‘王之器’是唯一的例外。” “不谦虚地说,我这么一个伟大的法师用不了魔法,四舍五入就是个废人。”古伦尼说。“你的‘王之器’功能就是召唤我,那就约等于没有功能。纵是我运筹帷幄用兵如神,这次也实在帮不了你了。救不了,等死吧,告辞。” 古伦尼刚要走,他突然想起,用不了魔法的他,灵魂在没有锁链的情况下裸奔了很久。之前,他张个嘴灵魂都要晃两下。现在,他又是狂奔又是挡刀的,又说了那么话,带鱼应该早就晃散架。 “不,往好处想,我现在还活着,说明它没有散架。带鱼是很坚强的。”他安慰自己道。 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他把带鱼拉出来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 他没看到带鱼,只看到一地的带鱼块。 “……果然散架了啊!” “你的‘臣之器’呢?”闻垂问。 ……什么“臣之器”? “被‘王’所召唤的你,身上会有‘臣之器’。”闻垂说。“而你的‘臣之器’是——” “——‘十一之锁’。”一个名字闪现在古伦尼脑海。 “十一之锁”,闭锁事物的力量。古伦尼立刻领悟了“臣之器”的用法,以最快的速度闭锁了自己的灵魂。他的灵魂在一瞬间转变为了“冻结”状态,不会再继续破碎下来。在解除“闭锁”之前,他暂时不用担心自己因灵魂碎裂而死了。闭锁灵魂意味着他将不能使用“印刻”与魔法,但在“选王仪式”中这不算个事。 “好吧。我现在总算有点‘超能力’了。”古伦尼说。“接下来,我们就要想想怎么利用我这个‘给东西上锁的能力’把其他候选人打倒了。” 稍微思考便能理解:闻垂和古伦尼在这场“选王仪式”中处于劣势。虽然尚不知道其他候选人的“王之器”,但无论如何“上锁”能力肯定不算好用的能力。比如那个叫“缠蛰”的纹面男,他的“王之器”就相当有战斗力,若是狭路相逢,古伦尼和闻垂就只有被吊打的份儿。那个叫纹形的黑袍男人死了,他的“王之器”便会被夺走,凶手拥有两种“王之器”,这无疑是很大的优势。 当敌强我弱时,最佳战术是:故意示弱,引诱强者自相残杀,再坐收渔利。但在这场“选王仪式”中,这个战术并不奏效。如果不主动出击,只会让强者坐拥越来越多的“王之器”,彼此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尽管他们只是弱鸡,也还是要主动出击。 “话说,其他候选人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吧……起码也是亲戚,你下得了手吗?”古伦尼问闻垂。 “皇戚不是戚。”闻垂说。“我们生来是仇敌。” 即使不杀死对方,对方也会被别人杀死。若不杀死对方,对方便会杀死你。在这场“选王仪式”中谈论仁慈是可笑的。仁义道德从来都是束缚被统治者的枷锁,他们是皇族,是统治者,仁义本与他们无缘。 古伦尼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让闻垂活下去。 “为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强行被卷入这场皇族阋墙的,只有风险而毫无回报。或许,找到“反召唤”的方法,让闻垂自生自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此刻,他有种强烈的愿望,只想打赢这场“选王”战争。不知道为什么。 “我已经制订了下一步的计划,主动出击,收割人头。”他告诉闻垂。“时间就选在——明天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