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介意。”王言说。“火……还蛮新鲜的。” “我介意。”奇想神说。 她缓缓站起身来。而后,山谷开裂,山间辟出一道漫长的道路,预示着她前进的方向。 “‘断命’城塞能容纳多少人?”她问。 “这么说,你决定与原初神一战?”王言问。 “这事不由我做主,我是神明。”她说。“人们希望我如此。” “‘断命’城塞一个人也容纳不了,它是个破城楼子。”王言说。 奇想神没有说话。 “但就我所知,断命神的活动范围还挺大的。就连‘龙喷嚏’镇也处于它的保护之下。”王言说。 “‘断命’城塞有多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认为它有多大。 在龟马大陆的人们心目中,这座城塞已经成了反抗军拒不屈服的象征。多数人没有去过“断命”城塞,它在他们心中只是个模糊的地名,命运山谷一带均属于它的范围。人们的认知如此,断命神的活动范围便如此。 于是,奇想神做了一件事:她在人们心中种下了愿望。 这片大陆上,有许许多多奇想神的秘密信徒。他们由于出身、家世、责任或他人的期待,信奉着这样或那样的价值,但在他们不肯承认的内心角落,渴望着奇想神。他们在生活中越是循规蹈矩,就越是会渴求着光怪陆离的梦。他们所信奉的一切并不能令他们快乐,反而是他们一切痛苦的来源,只是他们无法割舍,而这“无法割舍”令他们愈发痛苦;在某种意义上,“梦”才是他们的生存意义。失去了这些隐秘的梦,他们将成为行尸走肉。 现在,奇想神利用她的神通、利用他们赋予她的力量,潜入了他们的梦中。 “去‘断命’城塞吧。”她对他们说。 他们醒来后,心中就出现了一个无法抑制的愿望:他们想去“断命”城塞。他们想去看看,这个在原初神的攻势下屹立不倒的废城究竟是什么模样。如果可以,他们想要住在那里,生活在那里。他们感到:只要自己生活在那里,就是对神明的一种反抗。反抗神明是深信神明的他们最深最隐秘的欲望。 一旦人们来到了“断命”城塞,和反抗军生活在一起,他们就会渐渐地对原初神产生厌恶与背离感。这会削弱原初神的力量。 奇想神决定自己也前往“断命”城塞,与反抗军的诸神会合。 “大体我们支持你的提议,”王言说。 “但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把古穆拉他们找回来?”基尼斯问。 “要对付原初神,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王言说。 “不。”奇想神拒绝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 奇想神还是那个任性的奇想神。她只是迫于信徒的意愿不得不抗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此转性了。 他们的旅途并不顺利。刚踏上山间之路,原初神的信徒们就骑着光之矛追了过来。 “它们是魔法扫帚吗?”基尼斯抱怨道。“还能当交通工具呢?” 信徒们飞掠而至。 “他们没看见我们。他们没看见我们。他们没看见我们。”奇想神自暴自弃地自言自语道。 光之矛飞越了他们的头顶。 “奇怪,他们人呢?”信徒们面面相觑。 “跑到别处去了?” “分头搜!” 于是,信徒们当着他们的面兵分三路,向着不同速度飞走了。 “你的神通奏效了。”王言说。 “希望这一路平安无事。”奇想神说。 有些希望很难遂愿。传颂人意识到了奇想神的觉醒,亲自飞往山谷追捕她来了。不过,还没进山谷,她便看见一个胖子滚到了她的面前。 “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使命,你再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胖胖的牧羊人笑着对传颂人说道。“不如就此驻足。” “原初的意志已经苏醒,其力量已不可阻挡。”传颂人说。“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敢现身,我佩服你的勇气,狂信徒。” “那位美丽的金发法师怎么不在你身边?”“狂信徒”笑问。“只凭你自己,要怎么杀死我?” 传颂人的身后走出数名法师。 “我的协作者不只是她。”传颂人说。 法师们开始咏唱,火球相继飞向狂信徒。而传颂人则继续走向峡谷。 火球瞬间便烧焦了狂信徒,令他哀嚎不已。当然,它们是杀不死他的。传颂人刚要迈出脚步,一身焦黑的狂信徒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法师们围了上来,用各种法术轰击狂信徒。他几乎被轰成了渣,但屡屡躲过致死一击。这群法师无一能使用超越系法术,也便无人能击杀狂信徒。 狂信徒像是一只蛆虫,死死地缠住了传颂人,令她无法前进。传颂人觉得缠在自己脚上的是一团恶心的肉,恶心得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恶心得她使不出神通。她能感到奇想神正在飞速逃离,可她摆脱不了狂信徒。 “缠住我是没有意义的。”传颂人说。“我只是原初意志的传颂者。而原初的意志遍布大地。” 奇想神等人召唤了一辆新车,在谷地疾驰逃亡。起初他们的旅程很颠簸,王言告诉奇想神这时越野车比轿车有用,于是他们的车辆顿时变得很越野。 然而,他们渐渐发现,道路的不平坦程度比他们想象得更甚。如传颂人所言,这片大地就是原初神。越野车轮下的土石渐渐隆起,平地化作了山峰,山峰化作了原初神的模样。不到5分钟,原本开心地驾车的众人发现:他们正跑在原初神的身上。 山岭巨人版的原初神伸出左手,抓向跑在它右臂上的越野车。王言射出心火,击中了巨人的左手。巨人的身躯摇晃了半秒,然后便恢复了平衡,左手继续袭击众人。趁着这半秒的空隙,越野车猛然加速,左手握了空。但接下来,巨人的左掌在自己的右臂上扫来,这次越野车已没了躲避空间。 王言别无选择,驱车开下巨山的右臂,向着地面坠去。 “别怕,这车有安全气囊的!”王言高声喊道。 再好的安全气囊,也救不了从十几米摔下来的车。幸好奇想神不太了解安全气囊,信了王言的鬼话。在越野车撞击地面之前,汽车从保险杠处喷出了大量的水母,它们以自己的生命缓冲了汽车的动量。 “原来安全气囊长这个样子吗?”基尼斯好奇地问。 “只在被山岭巨人追杀时才长这样。”王言擦掉一额的汗。 越野车再次发动,它拼命向前驶去,试图和山岭巨人拉开距离。但他们忘记了,山岭巨人并不是原初神的本体。很快,他们前方的道路汇聚成了一个新的巨人。 王言射出心火,这次的巨人纹丝不动。 “他这个算碰瓷,撞死不犯法的。”王言对奇想神说。 奇想神信了。王言一车装在巨人脚上,然后巨人的脚碎了。巨人重重摔倒在地,裂成一地瓦砾。 “原来越野车这么硬的吗?”基尼斯又问。 “这是相信的力量。”王言说。 峡谷两旁的绝壁化成了新巨人们。他们成百上千地涌向了越野车。 “神仙姐姐,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王言高喊道。 “什么?”奇想神说。 “其实越野车还有一个别称:神明杀手!”王言说。“神明什么的,最怕越野车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我爱你。我是不会骗自己爱的女人的。”王言深沉地说。 “等会,这是什么展开?”基尼斯一头雾水。 奇想神本不信王言,但她想了想,自己这么美艳动人,被人爱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她接纳了王言的说法。 接下来,越野车跑成了一道光,光芒所到之处,巨人纷纷土崩瓦解。绝壁崩塌,峡谷变成了平原。越野车的前方是一片坦途。 “呃,我感觉很难受。”奇想神说。 “你又怎么了?”基尼斯问。 “这越野车是神明克星,那我坐在里面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她问王言。 “只要有爱就没问题。”王言随口胡诌道。 “可我不爱你啊!”奇想神说。 说时迟,那时快。奇想神仅用了一秒钟就晕了车,把后座吐得一片狼藉,然后昏死在座位上。 在奇想神昏倒的那一刻,越野车消失了。 原本崩坏的巨人重新聚集成型,成群结队地伫立在四周,静静地看着一屁股摔在地上的王言和基尼斯。 “快去把她叫醒。”基尼斯催促王言。 王言把嘴唇凑近奇想神。 “别吻她啊,耳光!耳光!”基尼斯喊道。“都什么时候了!” “我舍不得打。”王言说。 “啪”地一声,基尼斯一个耳光抽在王言脸上。王言手一抖,抽在奇想神脸上。 奇想神一下坐了起来。 她的样子有点怪,不像是苏醒的样子。她的眼睛仍然闭着,而额头上长出了数根树杈。每根树杈都分出了几个小杈,小杈又分出更多杈。转瞬间,她的头上长出一片枝叶茂密的森林。 “她这是怎么了?” 传颂人缓缓降落在他们身前。她的腿上还挂着狂信徒。 基尼斯发现,他们所在的荒野变成了花海,无数蝴蝶模样的妖精纷纷起舞。 “她的妄想暴走了。”传颂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