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是不可能联手的。当一个“奠基者”哭着喊着要和你联手时,那联手大概率不是个好选择。 古穆拉懒得跟尼蒙纠缠,但他不知道让对方闭嘴。貌似揍一顿是个高效的选择,问题是他暂时不想和“奠基者”开战。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是怎么加入‘奠基者’的,尼蒙?”他问。 “嗨,机缘巧合呗。这事真是人生无常,说来话长了。你呢?”尼蒙说。“你是怎么加入‘梦之子民’的?” “这个说来话也长,写成小说得有39万字。”古穆拉说。“加入‘奠基者’是怎么个流程?也要投简历约面试的么?” “流程啊,这事儿其实是因人而异的。”尼蒙说。“话说总看见你和那个戴圆框眼镜的女孩在一起。她是你女朋友吗?” “你不要看她长得年轻,那只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形象而已。”古穆拉说。“其实她现实中已经四十多了,我和她结婚十几年了,孩子都上高中了。” “哦,失敬失敬。她那个禁制系的锁链,还真是厉害呢。”尼蒙说。“这么说,你是10岁时结的婚吧?” 古途今年25岁。算起来,的确是10岁时结的婚。 “我都这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是认出我了。”古穆拉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兜圈子也没意思了。“是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认出来了?” “毕竟你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尼蒙倒也不隐瞒。“样子变了,印在灵魂上的东西却不会变。” “你们一直想要我的人头吧。为什么不动手?”古穆拉问。 “我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人头,而是你的认同。”尼蒙说。“我们一直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是吗?有好几次,你们差点杀了我。” “你挡路了,我们当然会想要杀掉你。‘杀掉你’一直是个选项,而且不是最坏的选项。”尼蒙说。“但你知道的,它远不是最好的选项。” “但加入你们,对我来说永远是最坏的选项。” “嚯,这个不至于吧。”尼蒙说。“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群想要改变世界的人而已。” “改变世界的方式,就是把‘门’打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尼蒙笑了笑。“但是,想想看,人类的每一次进步,都是伴随着自我毁灭的风险的。这世界上有些生物已经存在了上亿年,而且似乎还能继续生存繁衍个数亿年。而人类呢?人类不过几百万年的历史,就已经让自己处于灭绝边缘。其实在最初几百万年间,人类和畜生也没多大区别;令人类与野兽区分开的,是这几千年的文明史。这几千年间,人类一直在变化;而这两百年来,人类社会更是呈现出加速进化的趋势。与之相应的,是人类被自己创造出的科技所毁灭的几率越来越大。” “……所以呢?” “如果人类物种想要长存,随波逐流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发展与毁灭的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只要人类追求发展,那么灭绝的风险就一直在。害怕风险而裹步不前,那我们就和飞鸟走兽没有区别了。” “我没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没有火之前,我们不觉得生食有什么不好。没有汽车之前,我们不觉得起码有什么不好。没有计算机和互联网之前,我们也能在那个缓慢运转的世界里开心地生活。但我们就是要追逐未知的生活,哪怕明知它们会令我们自灭。这就是人类。这才是人类。” “人类没你说得那么伟大,他们只是一群趋利避害的生物而已;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开心,他们乐此不疲,什么事情会让他们痛苦,他们就避之不及。”古穆拉说。“就像是你们乐此不疲的‘开门’,也不过是个自我娱乐的项目而已。你们只是想做些看起来‘高大上’的事情,显得你们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崇高,以此维系你们无可救药的优越感。” “那些并不重要。”尼蒙说。“重要的是,你对现在的世界满意吗?” 古穆拉没有说话。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满意,当然可以什么都不做。”尼蒙说。“但如果并非如此,‘门’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机会。开‘门’后,世界可能会变得更坏,也可能会变好。既然对现实不满,为何不赌一赌呢?” “很简单,你们害死了我的父母。所以我要看到你们死。”古穆拉说。“就算有一天我想不开了要去开‘门’,也是杀光了你们之后再开。” “那是个意外。我们也不想的。”尼蒙说。 “滚。”古穆拉说。 于是尼蒙走了。古穆拉终于可以安静地聆听酒客们吹牛。 酒客们的话题,无非是女人、恩怨、光荣往事、赚钱的机会,还有正在发生的战争。这个镇上的人们都对十神联盟没什么好感。 一般来说,强敌来犯,投降和逃跑是人之常情。民族主义者会有些骨气,在外族入侵时能奋勇抵抗,但也免不了内部出现蛀虫。但龟马大陆上的人性情则更为刚烈,因为他们皆是信徒。 拥有相同信仰的人们聚在一起,整个族群便会团结而激进。有投降倾向的人大多是理性的现实主义者,这种人往往很难有强烈信徒,在龟马大陆上总是会受到排挤,也由于缺乏庇护而难于生存。对于信徒们来说,“屈服”、“投降”本就不是选项,因为这与他们的信仰相悖。 “要我说,什么狗屁十神联盟,里面全都是一群软蛋神!”一名粗鲁的酒客醉醺醺地嚷道。 不过,他说的也不尽然。软蛋神的信徒往往不怎么忠诚,其神通也不会有多少战斗价值。若成员都是软蛋,十神联盟也不可能在大陆上摧枯拉朽。十神联盟中有不少的野心家神明,他们认为可以通过这个联盟获取自身的利益。 但事实并不重要。酒客们坚信他们的对手是懦夫加蠢货,只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原因才显得强大,而反抗军的胜利指日可待。 低估敌人是非常危险的。但在龟马大陆,这可能是一件好事。信心会强化神明,那怕是无端的自信。觥斛交错,酒客们的情绪愈发高涨,刚刚还在打嘴仗的人们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但没过多久,他们之间的冲突再度爆发,争议的话题:谁信奉的神明更强大、在抵抗十神联盟的战斗中出了更多力。在酒精的驱使下,言语暴力升级为肉体斗争,酒客们斗作一团。酒保仍悠闲地擦着酒杯,对此景他已司空见惯。反正打烂的杯碗会记在客人的账上。 几拨酒客占作一团,有人拎酒瓶,有人抄椅子,但他们最终被赤手空拳的一伙人打败。古穆拉认定空手的那群人信奉着更强的神明,一是他们人多,二是他们在打架中用了神通。打个架都会用神通的信徒,一定供着一位好狠斗勇的神明。 于是那群人离开时,古穆拉也跟着他们走了。 之前打倒的酒客似乎是矿工和镖客,而这群人却没什么正当职业,只是一味在街上游荡,也没个目的地。他们终于发现,无论他们溜达到哪里,古穆拉都会跟着。 “你想干嘛?”领头的大个子问古穆拉。 “几位大哥,你们信奉的是宝爷神吧?”古穆拉笑脸相迎。“小生对宝爷神敬仰已久,做梦都想归顺于他老人家名下,不知道该去哪里拜码头?” 大个子上下打量着古穆拉。所有人都在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他。 就在古穆拉犹豫着要不要开溜时,他们中的一个女混混开口了。 “我叫暴野神。”她说。“而且我不老。” 古穆拉沉默了两秒种。 ……话说这个神也太接地气了吧。看起来和一般人类根本没什么区别,就是个暴走族打扮的不良女。 怪不得之前那几拨酒客被揍了呢。揍他们的是神明本尊。 古穆拉抄起一把“星光剑”,突然斩向暴野神。暴野神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扎满钉子的木棍,迎着“星光剑”抡了过去。“星光剑”是灵魂所铸,削铁如泥,然而被暴野神的木棍击碎。 “好疼!”古穆拉抱怨道。“你过分了,我是病人,灵魂经不起折腾。” 混混们见神明遇袭,向着古穆拉一拥而上。古穆拉射出“星光”,将他们打退,而后唤出金属系法杖,给自己打造了一把钢铁巨剑。 暴野神攻了上来,只一棒就打碎了古穆拉的铁剑。古穆拉后跃拉开距离,又用火系法杖给铸造一把火焰之剑。 “有本事你把这个也打碎啊?”他挑衅道。 暴野神直接一口吐沫喷向古穆拉。古穆拉挥剑来挡,结果熊熊燃烧的火剑竟被这口吐沫浇灭了。 古穆拉见状,顺势跪在地上一拜。“这位女侠,小生刚刚多有得罪了。早就听闻包夜神的武艺天下无双,我想着百闻不如一见,来都来了怎么也得亲眼看看神仙姐姐的武艺,这才出手冒昧。如今看到您的招法,真是惊为天人,鄙人大受震撼,有如醍醐灌顶,困扰我多年的武学难题竟豁然开朗。如此神技,实在名不虚传美不胜收,请受在下一拜!” 暴野神又是一棍抡过来。 “话说,”古穆拉又唤出火焰剑,挡下她的棍子。“您这门这派是怎么个拜师流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