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个星期，张子羽实在顶不住，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浪费时间。 这天是星期一，应该是八月的第三个星期一了，他估计着早会快结束了，便起身往张赛的办公室走去，准备申请辞职。 但他才刚刚走出精轧办公室，还没走出精轧车间，就迎面撞见了付杰。 付杰告诉他：“张总找你。” “？” 酱紫巧？ 张子羽惊了。 他走到张赛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唤道：“张总？” “请进。”门内传来张赛的声音。 他走进去，看见张赛正靠坐在办公桌后，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走进办公室。这架势，看着不像是好事，他心里犯了嘀咕。 “张总，找我什么事？”他先问道。 张赛没有答，而是打趣道：“这半个月玩得开心吧？” “还可以。”张子羽应一声，自己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松散着坐下，“就是天天坐在办公室吹空调，都快吹感冒了。” “怎么会呢？”张赛笑道，“你这么好的身体。” 张子羽那天的狂暴姿态，一拳砸碎桌子，一脚跺碎地板，那超人一般的战斗力，他还历历在目。 “我大学时候参加田径队，练过几天体育。”张子羽玩笑道，“体质不同于常人。盛怒之下，一拳打爆地球，也是常有的事。” “哈哈哈……”张赛笑了两声，便说起正事，出声问道，“知道陈文敏会待多久吗？” “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张子羽答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反正吕家有钱。” 他这话一出，张赛就知道他懂得其中关节，摇头道：“不对，他待不了多久了。 “总公司那边不允许他一个高级工程师一直待在这边……” 一个公司培养一个高级工程师，需要耗费许多资源，财力、时间、关系，等等。高级工程师培养出来，自然不是让他出去捞外快的。 “而且……”张赛补充道，“我也不允许。” 张子羽闻言、眼神微凝，但没有说话。因为这一点，他在陈文敏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推断出来了。 “他走了之后……”张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笑道，“钢箔车间还是你的。” 这就是所谓的画大饼了。用还没有到手的利益来拉拢他。 张子羽笑了一下，直接问道：“他走之后？那他什么时候走？ “如果他一两年不走，我就要在公司蹉跎一年两年？如果他一辈子不走，我就要在公司做一辈子的技术员？” “我向你保证，不会太久！”张赛肯定道。 他又问张子羽，“我问你，他这一批料，成功率有多少？” 张子羽仰头想了一下。 他到底是个念旧的人，如果能不换工作，他还是愿意在这个公司干下去的；最关键的是，灵诗剑就是蜀山的人，能不走，还是不走好一点。 “看情况……”于是他回道，“如果，他按照魔都那边的生产工艺来，成功率应该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而他如果按江州这边的气候情况调节生产工艺，那他的成功率不会高于两成。” “所以，他也会失败，对吧？”张赛确认道。 张子羽点了点头。如果陈文敏不是天选之人的话，那就算他是高级工程师，也不可能一次就炼成手撕钢。 “所以，你明白了吗？”张赛问道。 张子羽看着张赛，眼睛又微微眯了一下。 他不是蠢人，张赛一点，他就明白了，张赛这话的意思就是……只要陈文敏炼不出手撕钢，他就会发力，将陈文敏逼回总公司。 也就是说，陈文敏这一批手撕钢失败之日，就是他滚出分公司之时。 可是…… 他又迅速想到，如果张赛将陈文敏强行逼走，那势必会得罪陈文敏，得罪吕佳丽；而将他逼走，陈文敏就会因为没有理由留下了而自行离去。 两种方法逼走陈文敏，哪种更好，张赛不会拎不清楚。 见张子羽的脸色阴晴不定，张赛再出声提点道：“如果陈文敏也炼不出手撕钢，你想吕佳丽是什么感想？” 被打脸，失了面子…… 张子羽恍然，逼走陈文敏，张赛付出的代价没有那么大。不至于得罪吕佳丽。 但是，张子羽还是有一点不明。 “但是，张总，为什么？”他问道。 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又不是他爹。单纯地赏识他的才华？张子羽不信。 “我们……”张赛指了指张子羽，又指了指自己，“是同一种人。” 张子羽的眼睛终于清晰可见的眯了起来。 “我们……”张赛又道，“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张子羽眯着眼，盯着张赛看，想将他看清楚。 “我们……”张赛再道，“要联合起来。” 联合起来做什么？ 张子羽那时与灵诗剑说的，想要扳倒吕家，第一步，就是要联合公司所有的中层干部，将高层架空。 “钢箔车间……”张赛最后道，“不能让给吕家。” 张子羽那时和灵诗剑做了设想，但执行起来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就没在意。 他却没想到，张赛早已经切实地实施起来了。 “你……”张子羽出声，又指了指头顶，以作询问。 “呵！”张赛轻笑一声，以作回答。 张子羽仔细打量张赛，这才发现，张赛今年不过是四十五岁的样子，作为一个男人，他正值壮年，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若是在官场，四十五岁的男人才刚刚起步。 总经理，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像张赛这样的人，自然不甘心在这个位置上一辈子。 搞懂了张赛的目的，张子羽终于放心了些。 “我可以再等等。”他说道，“一个月，陈文敏这批料，最迟也是一个月内出结果。” “行！”张赛的笑容终于没了深层含义。 “还有一件事……”他说着，从桌子底下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张子羽， “人事部那边决定，九月一开学，就组织人去学校参加双选会。面试时，人事部那边出一个hr，技术部这边出一个技术工程师。工程师负责技术相关的面试，hr负责工作待遇方面的面试。我给你申请了一个名额，反正你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做，不如跟着去学校招新。” 张子羽接过文件，翻开来，看着，不自觉笑了一声。 扳倒吕家计划的第二步，招一批新人来培养自己的势力。 “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让你去学校散散心。”张赛道，“对你好吧！” “哈哈哈……”张子羽笑出了声，说道，“多谢张总。 “我这就去学校给你招几个学生妹儿。” “你小子，稳一点！”张赛提醒道，“别给我找些划水的来。” “没问题！”张子羽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又道，“国庆节之前，陈文敏不走，我就算了。” “等不到那个时候。”张赛保证道。 张子羽到门口，又想起一事，回头问道：“灵总肯定想去秋招，给她也来个名额？” “张工说笑了！”张赛说道，“灵总的行程哪里是我能限制的？灵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受公司限制。” “这样？” “是这样！” “行！”张子羽终于开门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慢慢关上，张赛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 “权力，哪里比得上长生？”他心底冷笑，“而如果能修仙，权力和长生就都有了。 “张子羽啊张子羽，这仙路你走的，我就走不得了？” 他们，是同一种人啊！ 张子羽在走廊上走着走着，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向张赛的办公室看了一眼。 张赛说他的目的是要权力，是要更上一层。 但…… 他还记得，张赛曾向他打听他与灵诗剑的关系。 张赛要的，真的只是权力吗？ 他们是同一种人，他张子羽，要的是权力吗？ 可是，就算他留下来，他又如何得到修行的机会呢？ 张子羽一边往精轧办公室走，一边思索着。 他那多疑的内心，疯狂地敲着警铃。 “领导，领导？” 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张子羽回神，抬头向前看去，原来是周强。 他开着叉车，叉车上叉着一卷钢卷，从驾驶位探出头，向他打招呼。 张子羽左右看了看，原来已经走到了精轧车间到冷轧车间的叉车过道上。 “领导，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周强问道。 张子羽看向他，笑了笑，回道：“没想什么。” 但周强盯着他瞧了瞧，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竟拉了手刹，从车上跳下、走近来，出声安慰道： “领导……人总是往前走的，还是要振作起来。一时的挫折不算什么。” “啊？”张子羽一时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哎！”周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会议室的事，我都听说了。领导，我相信你不是什么暴虐疯狂的人。他们只是不知道驱魔师这个职业罢了。他们不知道领导其实是个心怀正义的驱魔师、是个好人。 “领导，我相信当日会议室的事另有隐秘。领导，不必在意那些风言风语。” “呵呵……”张子羽听明白了，尴尬一笑，连忙说道，“感谢周师傅挂记。放心，我没事，我也从来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那就好。”周强再拍了拍他的肩膀，“领导你是个好人，是大学生，前途不可限量……” 周强与张子羽闲聊了好一会，都是安慰他、劝他要振作的话，搞得张子羽都起了鸡皮疙瘩，多次暗示，才让他离去。 “领导，要加油！”周强发动了叉车，还回头来向他握拳打气。 “！”张子羽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看着周强远去的车影，张子羽站在原地，又陷入了疑惑之中。 这分明就是一个心肠不错的大叔，哪里会是那种隐匿于暗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 莫非真是他疑心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