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寂寞。” “寂寞？嘿嘿，那不得……” 孔舒儿俏脸微红，啐了一口：“没个正经！可别忘了，孔家主没少帮咱们拖延时间，而你如今全身而退，却害他成了众矢之的……” “放心，我自有分寸。” 江苟铭面色镇定，却是并未细说。 毕竟孔贤在他这里，仍是个为了孔府无所不用其极的大反派，这家伙与道尊合作也不是一日两日，接近他，指不定藏着什么坏心思。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孔府不至于易主的理由。 就在此时，脑海回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快来助我！我是司守义！” 江苟铭不为所动。 “……我以道心为誓，我是司守义！” 江苟铭微微一怔，仍是不为所动。 便听那道声音快速说道：“是了，此事我未与你提及，孔贤救岛道陨。 他为……本我，我为……自我。 他一心为孔府，而我不同，即使继承了他的遗志，所追求的也是多方圆满，绝不会与你为敌！” 江苟铭略微沉吟，忽然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诸位长老，可否听小子一言？” 众陪审见是他说话，当即收声，目光齐齐扫了过来。 孔长永挂上殷切地笑容，自顾自接过主持的重任：“江人皇，既然误会解除，地心一事非你之过，那么有话但说无妨！” 孔贤眉头微蹙，并未多言。 江苟铭先是扫了眼孔芷芷，随后才说道：“小子刚入岛时，曾与芷芷姑娘发生过口角，当时对于‘孔府不问过往，不问缘由’这点产生了分歧，如今旧事重提，还望诸位前辈不吝指教。” 众人不知江苟铭突然之间为何扯到这件事上，不过，能悟出那些定律之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其中一名老者道：“指教不敢当，先贤智慧深不可测，我等亦不曾完全参悟，若是闲聊一二，倒是可以。” 孔芷芷张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望向江苟铭。 此问在她心底已然更新了答案。 她认为孔府不问过往，不问缘由，并不代表不分善恶。 善恶应以学识高低而论。 就好比如果一个人能带领天下百姓举族飞升，那么这个过程中出现的牺牲均是有意义的，不该称之为恶。 因为从长远角度来看，全员升仙的利定是远远大于弊。 但她依旧好奇，大才的江苟铭会给出什么答案？ “行，那小子便斗胆问了。” “请。” “始道教为连通大陆，精心钻研时空之道，于此方面的理解，除非孔圣在世，否则无人敢说比肩道尊，是与否？” “这……算是吧。” 众人下意识望向孔贤，见他未反驳，微微颔首。 “那按照‘孔府不问过往，不问缘由’的规矩，道尊加入孔府，理应不该被谴责，是与否？” “前提是他加入孔府期间并未祸乱天下。” 费承荣加入了讨论。 听见费承荣的回答，众人露出满意的微笑。 虽然不清楚江苟铭想问什么，但这个坑，他们不踩！ 江苟铭点点头，继续说道：“好，那我再问，祸乱天下的标准在哪儿？比方说，道尊吩咐属下，收集与时空力量相关的东西，而他的属下将孔舒儿抓走，此为他之祸乱，还是属下之祸乱？” 这回众人迟疑了片刻，才有人道：“道尊乃始道教教主，他吩咐属下时，并未履行上位者义务，告知其不得以不当形式收集，自是他之祸乱。” 江苟铭很想给他们鼓鼓掌。 不愧为经常辩论的学者，无懈可击。 不过嘛…… 江苟铭目光微凝，扫视众人。 “那若他在加入之前，已然决定抓人，而在孔府这段时日，并未实施，直至脱离孔府之后……再问，此为他之祸乱，还是助他将其余条件达成的孔府之祸乱？” “这……”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 有人当即便要反驳，孔府并未助其完善其余条件。 但蓦地想起，始道教借助地心阵盘开启连通仪式之事…… 无法……反驳！ 他们赫然发现这个惊人的事实。 谁说道尊在得到允许之时，孔家主就一定与其沆瀣一气了？ 指不定他们家主只是将道尊的要求，当作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实验，完美按照先贤要求不问过往、不问缘由罢了。 何错之有？ 好！ 孔贤难掩激动之情，差点叫出了声。 总算明白江苟铭是在替他说话了，这拐弯抹角的，简直急死人了！ 孔长永面露难色，尝试解道：“不知者无罪，此为道尊之祸乱。” 那边孔贤面色一喜，正准备借坡下驴。 这边江苟铭却是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抢先说道：“道尊入孔府，孔府便是他的上位者，那么按照诸位长老方才的说法，未查实，未堤防，是否符合未履行上位者义务之祸乱？” 这叫什么？ 这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台上一阵交头接耳，讨论声愈演愈烈。 江苟铭并未干扰，而是静静等着他们。 半个时辰后，众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袖子都抡起来了，就差打个你死我活了。 仍旧未果。 毕竟悖论就是一个圈，无论费尽多少心思，也永远走不到终点。 众人原本对江苟铭的好感，也在这半个时辰的争论中降至冰点，一个无解题目的出现，自然是出题者的问题。 在他们看来，江苟铭显然是要质疑孔府先贤的智慧！ “不知江小子有何见地？”孔长永眉毛拧巴在一团问道。 这会儿江人皇也变成江小子了。 江苟铭沉吟良久，这才仰头叹息：“小子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却是有着作为人最朴素的情感，想必诸位亦是如此，否则也不会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急着与始道教撇清干系，质问自己的家主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小子想说，我等并非圣贤，亦非纵横家。 有些理念的确很美好，但执行起来却要面对复杂的人性，不是愚钝之人能够驾驭的。 我需要孔府表个态，未来势必以天下苍生为本，履行五品大宗的义务，履行求学者殿堂的义务，履行一名学识大家的义务！ 人族脚步可以不快，但每一步，必须要稳！” 江苟铭的每个字，铿锵有力。 宛如圣言，宛如一柄蕴含道理的大锤敲在众人心间，振聋发聩。 这便是江苟铭的理念。 世人朴素情感才是衡量善恶的唯一标准，而非唯学识论。 这就好比孔府在面对勾结始道教的质疑声中，并不能以“学识归学识，德行归德行”将自己摘除干净，说明他们也清楚这是恶。 那为何在能预见的时候，偏偏选择了纵容和忽视？ 才与德，本就是一体两面，不能完全剥离看待，否则只会滋生傲慢和诡辩！ 与此同时。 书山思过崖，圣贤堂，悟道殿，夫子石…… 学海圣言司，观学碑林，三千道则宫…… 凡是伫立圣贤雕像之地，纷纷传来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