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凝聚成光滑的镜面。无处不在的紫红血雨从内外两侧而来,向它倾泻。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光秃秃,多余的露珠,虫豸,枯枝,整片的苔藓地都被吸入了湖中。一颗月亮从上空划过,也顺便掉了下去。 湖面仍然保持平静。眼前的情形急需一双眼睛看到。然后说:真是太糟糕了。 …… …… 诺洛儿在水中睁开眼睛。她在水中看的比岸上更远。落月湖像她的家。仅仅是像。不过足够让她对每块礁石,每团淤泥,每丝波浪如数家珍。 但并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在她眼前。水质粘稠,一片黑灰。仿佛钻进鲨蛇的肠道。第一时间她要向上浮起,但意外的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的宝宝?”诺洛儿仍在水中,发出低声的吟唱,向前游。水丝滑的从她的皮肤上滑过。没有阻碍。她能感受到力量依然在身体内流动。那种任何生灵都需要尊重的力量。 只有她和大自然是需要尊重的。 即使是她也要尊重大自然。水泽仙女谨慎的停住了。现在所处的位置早就超过了落月湖的边界。湖水比她所知道的咸的多。从她的嘴唇里吸掉水分。她仍然只看到浓郁的灰色。 能量。有迹可循。很复杂。需要分辨。 无法分辨。 “维里……肖?” 诺洛儿停了一会儿。 “勒澈。来我这里。”她改换了呼唤的名字。勒澈。没有谁会明白她们之间的纽带。她这个以后有可能比她更强的女儿在干什么。她已经陪伴了她一阵了。以后也将在任何需要的时候陪伴她。但这只小鱼苗需要更大的水塘才能让她健康成长。比如像秩序之源那么大的水塘。她们的寿命很长。长的超过任何质疑。 不过现在她需要她的帮助。 她们血脉相连。不用动用任何神的力量就能让勒澈感到这种需要。诺洛儿默默等待。直到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嘈杂声。她打了个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心里知道来的不是她所呼唤的。 她并没有失望。 嘈杂声逐渐变小了。鱼的味道从水里。并非食物的那种鱼。 浑浊的灰色隐隐向她显露暗影。 “津波。”她鼓动她的腮,发出清脆的弹动声。宽阔的波浪向前推去,把那些暗影冲成碎片。她看着那些碎片翻滚,消失在视野里。 “来我这里。我的女儿。” 暗影再次浮现。比上次更多。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已经成型。四面围绕。 “津波。” 鱼腥味。阴影散又重聚。几乎没有间隙。一只手搭在水泽仙女的手臂上。她这才惊觉。那手的温度几乎和她的手一样。 就好像她自己的手抓着自己。 好像她自己。 “闪光。”荧光在她头顶形成一个环。诺洛儿把手臂翻过来。抓住那只手的手肘,向回拽。更多的手把她抓住。但她没有像刚开始想的那样把它们推开。阴影的脸穿过层层浓郁的灰,向她靠近。她吹走那些泥水,让这个过程发生的更快。 “姐妹。”那张脸对她说。那是一张可以叫她姐妹的脸。另一个水泽仙女。 “姐妹。”诺洛儿说。其他的水泽仙女也来到她的身边。她们都长着相似的面庞。 她们拉住她的手。让她加入队伍里。 水突然清澈。 诺洛儿仰起头,看恒星的光从上面射下来。把水泽仙女们的身影朗照。她们腰肢轻盈,头发漂浮在水中,眼睛里带着天真和茫然。身上涌动着相似的力量。她不想计较她们到底谁强谁弱。 “不要担心。” 她们向她眨眼睛。“你的女儿一切都好。” “津波。”诺洛儿停了一下,又说。但这次不是摧毁性的。她让波浪从后方为她们加速。“我们去哪儿?”她又停了停。“我们在哪儿?” “我们到我们的‘荚’里去。”一位仙女说。 “这里是‘滴’。”另一位仙女回答。 诺洛儿不在意这些名字。水域相通。大概是这样。没过一会儿她们就到了‘荚’。这是一片晶莹剔透的海底城堡群。恒星的光轻而易举的穿过几近透明的墙壁,在那些巧夺天工的内部构造上来回折射。让它们显得比在山巅的城堡还要亮。 城堡之间飘着不会上浮的气泡。有些仙女在里面泡着空气的澡,能在深水中生活的小鸟围在她们身边,用喙打磨她们的鳞片。 城堡里还有更多的水泽仙女。她们很快发现她的存在,从凋刻沙子,编织头发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发呆活动中转过头,不近不远地望着她。一道螺歌响起。告诉她可以在尽情享受的事。 一阵海胆般的感觉涌入她的心间。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诺洛儿在这里住了下来。她在这里泡空气的澡,凋刻沙子,编织头发。洋流为了她改变了方向。把鱼直接送到她们嘴边。水泽仙女们只闻一闻。它们就变成了骨头。 这种生活她从来没有过。非常享受。 然后她找了一个夜晚向上浮去。 恒星的光落下来的地方是上。她记得它落下来的那一刻。虽然现在一片漆黑。 诺洛儿顶起荧光的皇冠。让意识随着水面伸展。后方几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岛。她花了两秒就触碰到它。但过去五分钟了,她还没能摸到天空和岸边的痕迹。 “姐妹。”那个和她非常相似的声音说话了。在出现的时分,诺洛儿才感觉到她的存在。一名水泽仙女。可能是几名。在她的背后不远。她们把手藏起来。这和享受无关。 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她们呢? 因为我们的力量是相似的。她不是很确定的想。“姐妹。” “你要去哪儿?” “我要上岸。维里·肖还在这里的某处。” 这次她感觉到了。那些水泽仙女们马上摇起头来。“我们不能去岸上。你不用担心他。” “我要去。”她说。于此同时,她的意识终于触碰到了海的尽头。那里是一条弯弯曲曲,绵长的浅滩。浅滩上有许多气味和她们截然不同的家伙。 “你要和我们回去。”水泽仙女们说。向她伸出温度一模一样的手。拉在一起就像左手拉着右手。 螺歌从水底浮起。 “我们回‘荚’。”她们说。 “这里到底是哪儿呢?” “这里是‘滴’。”水泽仙女们说。“在黎明来临之前,我们要回去。” “滴。”诺洛儿重复了一遍。被她们温柔地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