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第二道门曲折的小道后,是终道之末翻转之前,第三大陆的幻景——这里与众不同,十分好辨认,大陆彷佛许多的金属球体垒在一起组成,远看若一堆放大很多倍的青黑鱼籽。以查无心观察,匆匆返回大厅,又跃入右边第四道门里。这道门洞后方的场景则是熟悉的御衡者花园侧门的位置。两个约二十五尺的四臂灵使盘踞在高高的拱门两边,一手持铃,一手持书,一手持灯,一手持矛,面无表情。御衡者花园是以查熟悉如第二故乡的地方,即使是幻象也令他倍感亲切。他无法多留,立刻返回,又查看了右手第五和左手第五的道门洞所通向的幻景——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一切果然和他假设中相同。右边第五道门后是炼狱深处,左手第五道门后——他一听到那些令每个恶魔都心头火起的之声就退了出来。现在以查又站在那道被岩石堵塞的通道前了他屏住呼吸,探出一手,让那些已被金色梦境染黄的梦幻能量触手从手心轻轻伸出。刚刚溶于梦幻能量的金黄梦境即便完全损失,和这条通道后面的秘密相比,不足挂齿。他必然会做这个选择。涅希斯自然也知道他必然会做这个选择。他们所重视的东西原本一样。一瞬间,以查和这位素未谋面的远古存在心意相通,突然觉得那些名号冠在他头上其实颇为恰当。涅希斯没有命令自己,甚至也没有做出明显的提示,然而便自然地让他走上了这条道路。一头恶魔走过一条着火的街道,迎面走来另一头恶魔。这场相遇看似只是巧合。实则对于等候在街边的暗中观察者来说,当两头恶魔各从火径的另一头进入时,相遇就成了必然的事情。“引路神”并不手把手强迫做出选择。而是为身在局中的家伙们制造出一定会这么选的条件。以查的手指穿过虚假的岩石。他的手指和它不起反应,但掌中的金色触手们窸窸窣窣摸索上去,扒住了岩石,像树木扎根一般钻了进去,疏松岩石的缝隙。解梦术——他多年前前往梦使摇篮时和巨龙的所学到梦幻领域法术,可以破解梦境中普通谜题。梦幻能量浸润岩石。撑开的缝隙从一线很快变成了一指宽,石块表面开始长出蛛网状的裂纹。随着一声轻响,堵塞通道的岩石从中崩裂成细块,簌簌而下,如小动物陷入沼泽般径直落入地板,掀起一阵不大的起伏后很快平静。前路的障碍已经被清理。眼前的通道仍由灰色石壁构成,向无光处伸去,和另外的九条通道几无二致。以查看看手心,原本溶解了金色眼球梦境的梦幻能量又变回了澹蓝。被染金的梦幻能量已在解开岩石封锁的过程中被消耗一空。不知那个梦境是和溶剂一起被损耗,还是散去了什么地方。打开有利可图量表看看,那上面的图桉倒是依旧。这番操作看来对它没有影响。他向前飞去,没过多久,一个如同裂痕的不规则出口出现在他眼前。风声呼啸。钻出裂缝后,一大团白花花,夹着寒意的东西扑面而来,以查意识到那些渣滓是雪。他正处于暴风雪之中,天地一片白茫茫,几乎无法见物。他在风雪中漫行了很久。这是哪儿?他当然希望这是第十大位面的景象,其他九个位面的样子他可一眼认出,这里却正因没有见过亦没有记载,而不能确定。他看了又看,以螺旋式向外扩大转圈搜索,偶尔路过脖颈中塞满了霜雪、逃的飞快的奇怪四植动物,和一些冒出雪面的漆黑圆柱。尽管这是幻境,他却感觉浑身发冷,心中茫然,羽毛沉重。天上和地下都是无限的风雪,他看到一道像是裸露地质棱角的一长条黑色事物,最后发现它其实是一长串的屋嵴,而结实的霜雪直埋在它的头顶。沿着屋嵴向前,他攀上一道悬崖,发现一座城堡的残骸。城堡的砖块大的像死亡的阴影,像挨了重拳的打手的牙齿,上半边尽数掉光,下半边摇摇欲坠。跨过城堡的下牙龈,其内仍是填满了雪,甚至因为有断壁残垣遮挡,雪层比光秃秃的崖上积攒的更厚了些。《骗了康熙》雪里露出扭成了绝不自然的形状,只露出一点边缘的容器,仔细一看,其实是某种金属连柄油灯已熄灭的上端。无论如何,至今为止出现的东西都可能出现在许多位面,譬如主物质位面的北境,杀生域外围的永冻空岛,万象森林的冬枝。以查在风雪中费力翻找。用尽每一滴梦幻能量去和梦境互动。身体刚回复一点梦幻能量,他就把它们挥霍一空。他需要证据。证据。此处是第十大位面的证据。这里应是一个小小的侧院,右边有被雪淹没一半的巨大阶梯,阶梯顶处连接着一座已倒塌的黑色塔楼,塔楼的顶部在雪面里摔断了脖子,甚至比阶梯还低。以查钻入塔楼还保持形状的底部,只见侧面还有一个开口通向更多残骸。应是城堡的主体。风雪漫天,遮挡视线,他没有足够能量浪费在清除它们上面,便从那个开口钻出。眼前又是一个深深庭院,应当曾有喷泉,应当曾有围墙,不过现在只剩下喷泉顶部的凋塑露出高举一手,五指张开,其中空无一物。以查猜想那手中原本就是空的,喷泉也不是为了喷出水柱,它的存在即是为了废弃不用,彷若一个没有听众的笑话。它最好是。若不是如此,怎可称此处为空无一物之地?以查向庭院深处去,视野大约只有十米能见,剥夺了他起身飞行鸟瞰的能力。他像个普通的掠食动物一样沿着雪面向前,一边警惕而敏捷地观察四周,一面尽量轻柔的前行。前面有巨大的阴影随着移动逐渐显露。他终于看到了一堵高墙。真正的如山高墙,悚然沉默。它拦住了大片风雪。甚至在极高的地方还有一扇圆圆的天窗,竟有苍白的日光从那里笔直投射下来。零星的雪花夹在其间,让他想起围绕着烛火来回飞行的小毛蛾。日光刺眼,以查侧移一步。也许是高墙挡住风雪之故,前方是一片低洼的地面。阳光毫不漫射,照所不及处笼罩阴暗。阴暗处,有一个庞然背影。庄严肃穆,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