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伊佛灭几乎是瞪着他了——他充血的眼珠子显得比平时更凸。 他两片牛一样的嘴唇抖来抖去,像是想笑又竭力在忍住。 “正确的地方?正确的地方?”他伸着脖子,反复问道。 以查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或者你愿意跟着我也行。我可以给你几个研究方向,课题,对。我们是这么叫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流畅地道:“我们有好几个家伙,可以一起做研究,你会事半功倍的。现在这种三位一体的变格实在太蠢了。我有个更好的想法……” 他的话被一声讥笑打断了。 “让我告诉你什么叫正确的地方。” 黑色烟雾在伊佛灭的身旁炸开,下一秒他在相隔两百尺的另一处出现——在以查的能量视野中,那些折射着他身体碎片的棱镜仿佛在同一时间拧向了另一个地方—— 于是他就简单的出现在了那儿。 伊佛灭出现在单卡拉比的旁边。他又变成了和通常恶魔一般高矮,只是形貌怪异,壮实很多。 地狱大公爵捏着教长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唔——唔唔——” 羸弱的教长完全无力和仅次于别西卜的大恶魔抗衡,他徒劳无功地抠着伊佛灭的手指。 “放开。”以查幅度很低的皱了下眉毛。 这些家伙我一会儿还要变他们呢。我答应他们了。他想。 “正确的地方就是……”伊佛灭要拧断单卡拉比的脖子,但以查已经飞身赶到,阴铁长刀划出一长条稍纵即逝的黑色烟花,向伊佛灭肩头斩过。 牛头恶魔向一边退去,教长被丢了下来,几个反应快的教团成员忙飞下去将他团团接住。 单卡拉比咳嗽两声,摆了摆手。他没什么大碍。 “你真可笑。”伊佛灭对以查说。 他这次的确是在嘲讽地笑了。 “你错了。”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不想杀你。”以查很快接道,“我的天赋也该用在正确的地方。希望你能尽早想明白这件事。” 伊佛灭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满地和漫天的低阶恶魔们或疑惑,或茫然,有的开始交头接耳。 “你多大?”伊佛灭突然问。 “也许快四千岁吧。” 以查竟然发现自己真的不记得自己多少岁。岁数这种事情比起其他的重要知识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四千岁。四千岁。”伊佛灭的一边嘴唇向上扯开,露出焦黄的獠牙,“四千岁你不明白,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 话音未落,半个眨眼间,他已诡异地瞬移到以查身前。斥灭破坏锥向他咽喉刺去。 三个兵团的恶魔们发出兴奋的吼叫声。一个教团的恶魔们倒抽凉气。 以查举刀的右手上削,猩红长枪的枪尖被他流畅的削断——但是以很快又凝结起来。他还不知道现在的身躯强度如何,为了安全,倾斜一只翅膀向一边闪躲。 同时他左手搅动梦幻能量。 一团细细软软的淡蓝触手如春草在他手心迅速抽芽生长,草叶上凝结出露珠状的吸盘。 他把带着那一团淡蓝色的触手的那只手心向伊佛灭的太阳穴下拍去。 破坏爆裂。 伊佛灭掀起腐蚀黑烟,右手骨节粗大的漆黑魔爪闪电般格住以查左手。 镜子碎片状的破坏能量和最初堕天使的秩序能量相撞,凝结成砂砾大小的灰白物质颗粒,簌簌而下。 伊佛灭的反应真够快的。他基本挡下了这突然的一击。 基本。 柔软的细长的淡蓝色触手穿过他的指缝,袅袅婷婷的向前盘去。 它们灵活的弯转,穿过那些带着倒刺的粗硬鬃毛,贴到了伊佛灭的太阳穴上。 他说我错了。以查想。他对这种事情尤其记忆深刻。 错了就得纠正。 伊佛灭充满血丝的凸眼僵住了。动作停止。 …… …… …… 身体下沉。 这身躯从未如此沉重。 伊佛灭感觉自己在做梦。 不。 他很确定自己在做梦。 因为他又再次看到了他的妻子。 “啊哈!” 她从洞穴的阴影里跳出,做着那种他熟悉的鬼脸,一个丑陋的东西贴到他的脸上。 他应该被吓一跳的,但是他没有。 他沉默地盯着他的妻子看。 鸟妖的亮蓝色羽毛整齐而明艳。她的脸因为要配合鬼脸而拧成了奇怪的形状,但那一对摄人心魄的浅紫眼睛满溢着明媚而调皮的光。 他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一颗亮紫色的,带着黑色斑点的丑陋鸟蛋。 “索伦娜。”他说。同时对自己的声音感到陌生。 “切,没意思。都吓不到你。”索伦娜轻快的转过身去,她用一只翅膀尖顶起那枚亮紫色的鸟蛋,旋转着,“她叫希琪丝。你有意见吗?”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没有。” “很乖,很乖。”索伦娜笑嘻嘻的,“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族群长老们今天来通知我了。我们该搬家了。” 好消息。伊佛灭知道这个词在索伦娜的嘴里是什么意思。 他用力拉过她的另一只翅膀,果然,血迹。厚实的羽毛下面掩藏着包扎过的伤口。 “哎!哎!别拽我了!”索伦娜身子一晃,忙把那只鸟蛋搂在怀里,“不然晚饭就得吃女儿蛋饼了。你想吃女儿蛋饼吗?” “他们敢欺负你……”明明是梦,但是他感受到的怒意如此真实。 “欺负?什么欺负?” 索伦娜灵活的从他手中抽出翅膀,飞到了洞穴上方横架着的一条树枝上,“我们不用这种词儿。我们妖精说恶作剧。我们活着就得恶作剧。不要可怜兮兮的!阿斯蒙德!这样你就更容易被恶作剧了。” 这就是欺负。他想。 他真该把他们杀光的。所有欺负她,嘲笑她,排挤的存在。“哎呀,哎呀。不要这么玩不起。”索伦娜肯定会这样说,她是个妖精,妖精就是这样。 而且他不一定打的过他们。 “好吧。”他听见自己妥协了。“我们去哪儿?” “喔阿斯莫德你就没有自己的主意吗?”索伦娜发出那种可爱的喳喳声。 “没有。” “喔答对了,答对了。阿斯莫德加十分。”她快活地把鸟蛋在头顶用一只翅膀抛来抛去。“你说巧不巧,我正好已经想好了。我们去主物质位面。” “那里都是低等生物。”他说。 “啊。抱歉。抱歉。我忘记我们阿斯莫德是个有高级趣味的游荡恶魔了。”索伦娜吱吱地笑,“好了。你可以路上再抱怨。我有个大计划。” “什么计划?” 索伦娜的亮蓝色羽毛在他眼中模糊了。梦境在他眼前关上了死亡一样铁青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