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望苍天,眼中有熊熊烈火。 景珩今年已经十七岁。 现在是道丰三十一年五月下旬。 半个月前,他的文气已经到了文气如山岳,第九重山岳的巅峰。 只差一步,就能到达文气连霄汉。 到了这一步,只能看运气了,时代不同,文气连霄汉已经是传说。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的法身立在九重山岳的巅峰,举世茫茫,前不见先贤,后已无来者。 虽是因为时代的原因,但景珩心中还有几分不甘。 半个月来才渐渐将这股子不甘勉强压下。 还有两三个月,若是不能文气到达顶峰,他便会开辟文心。 上次领悟的不屈,以及这阵子游历的领悟,他已经有了几分感觉。 若是慢慢孕育,两三月之内,他必然能明白内心所想。 可是今天这番刺激,他豁然开朗。 这一刻他的灵魂与历史上所有的大诗人,大才子有了共同的领悟。 强烈的情绪完全覆盖了他。 这一刻他是历史上诸多诗人,大词人灵魂的合一。 他是阮籍,他是左思,他是谢灵运,他是鲍照,他是李白…… 阮籍咏怀八十二首。 左思风力。 谢灵运,天下才有一旦,曹子健独占八斗,我独得一斗… 鲍照,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终于领悟历代大诗人、大词人心中的不平。 对,就是不平。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他本以为会领悟有关家国天下的壮志。 本以为会是一力挽天倾的惊世情怀。 然而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股子不平之意。 这个该死的世道。 没有太多的想法,没有太多的壮志。 有的只有不甘,不平,不屈。 就像阮籍的不甘,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就像左思的不甘,纵使张衡、班超惊才绝艳,两都赋,天下称赞,他就是不服,十年苦心孤诣《三都赋》洛阳纸贵。 就像鲍照的不甘,千载上有英才异士沉没而不可闻者,岂可数哉!大丈夫岂可遂蕴智能,使兰艾不辨,终日碌碌与燕雀相随乎?纵使卑微,依旧心怀壮志。 就像李白的不甘,一辈子不甘心,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男儿生在世间,不能轰轰烈烈,与蝼蚁有何区别。 不平则鸣,何必委委屈屈? 我辈男儿在世,自当天下俯首。 “平生所求,不平则鸣,我努力读书,所求为何?” “不为天地立心,不为苍生立命,不为往圣继绝学,不为万世开太平,只为这天地运转,都如我心所愿。” “而这一切,想要实现,那么只能让这天下随着我的意志运转。” “哈哈哈!” 景珩仰天长啸! 这就是我景珩,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野心家。 他眼中世界变化,已经不是那个满地狼藉的修罗场。 在他眼中,一条条金色纹路出现。 这些金色纹路好生熟悉,景珩有些迷茫。 “在哪见过?” 猛地,景珩想起来。 这是与那黑暗空间中,那些根须类似的东西。 “莫非这与大道有关。” 景珩猜测着。 随即他又看向虚空,海量的文气汹涌而来。 不,还有其他东西。 景珩有看见与文气类似的东西,他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却充满的狂暴的力量。 那是才气! 大道、文气、才气,再加上看不见的力量,它们在虚空中莫名地结合起来。 “这是要开辟文心了。” 景珩忽然明悟过来。 “可是我心灵的力量在哪里?” 他四处查看,最后在金色纹路的里面看到了,那个自己梦中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理想世界? 景珩叹息一声,他居然看到了那个最温暖的家。 “不,这不是我的理想世界。” 他否决了这个世界,纵使回去又能如何?如同卑微的蝼蚁,每日奔波劳累,只为三餐有肉! “若无驷马高车日,绝不重回故里门。” 他不甘心。 我要创造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理想世界。 景珩在心中怒吼。 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刚文气入道的少年了。 他要学历史上的圣贤,建立自己的理想国度,成一道之圣,永恒不灭。 若是没有转生,他还不会有这样的狂想。 但是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岂能不努力一搏。 “啊!” 景珩仰天怒吼,那个世界天翻地覆,纹路重新酝酿。 世界因为他的意志改变。 他一点点勾勒自己的世界。 慢慢的那个世界渐渐显露出,只是三分之二的时候,文气渐渐消失,显然是景珩勾勒的世界太大了,根本就不够这世界的消耗。 他抬起眼睛,看向虚空中那一根根根须。 “诸位前辈,你我一体同心,一起书写心中的不甘!” 那些根须齐齐摇动,景珩似乎有所感悟。 “才气不够?” 他的眼睛看向才气,显然这些才气还达不到,前辈帮助他的底线。 “既然如此,那我就多抄一些如何?” 想到这里,景珩顿时高声吟诵起来。 纳兰性德的词,伟人的词,但凡适合的,景珩便不断地吟诵。 一首首的诗词,出现。 外面的世界猛然变化起来。 天地有奇气,杂然赋流形。 藏在天地深处的才气,开始向景珩这里靠拢。 而在远处的士卒以及官员,都注意到这个又哭又笑的少年。 “去几个人把头剁了。” 一个校尉,杀心正浓,放声大笑,对景珩这个突然出来的贱民之命毫不在乎。 一个队正带着几个全身是血的士卒上前。 他们的刀刃口都砍翻了,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他们靠近景珩,不远不近,便听到景珩口中的念叨。 “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纳兰词之精妙,纵使他们这些底层的士卒也能听懂几分,一时间竟然有些畏惧。 似乎这不是一个普通贱民。 “队正,他好像不是普通人。” 几个士卒商量着,队正听景珩的吟诵也有几分踌躇。 杀些造反的贱民没事,但是杀了一位读书人,说不定就会有麻烦, 秀才,那都是有身份的人。 队正思考着,就准备向校尉询问。 “啊!” 远方忽然有士卒发出痛苦的惨叫。 队正一惊,看向那边。 一个士卒正躺在地上哀嚎。 而他面前的尸体堆里面,一个血红的人影正在爬起。 似乎是一个女人。 队正眼睛一亮。 好漂亮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里面闪过些许迷茫。 看着面前到处都是的尸体,忽然尖叫起来。 “啊!” 声音穿云裂石,顿时让周围的几个士卒捂着耳朵,痛苦地哀嚎。 女人眼中的迷茫慢慢消退。 她已经想起自己是谁了,她正是凤仙。 “一群畜生。” 凤仙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银牙咬得咔咔作响。 她本就是妖神道的绝顶妖王,出身贫苦,父母皆是被官差所害,当年要不是妖神救她,只怕已经沦为达官贵人的玩物。 四大绝顶妖王之中,就属凤仙杀性最重。 不过她杀的都是官差之类的,不对普通百姓出手。 她性格本就嫉恶如仇,看着眼前的情况哪能猜不到。 “小娘子,还不束手就擒?本官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几名官员靠近,他们身边都武道高手保护,虽然知道眼前的小娘子有几分危险,不过那又怎样? 这样的小娘子才有味道。 几名官员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淫邪的笑意。 这次虽然杀了不少人,但是这帮贱民中有姿色的女子都被他们留了下来,等这边事了,就到他们享受的时候了。 不过那些女子哪有凤仙漂亮。 这等美人! “狗官,去死。” 凤仙岂能看不出他们的心思,柳眉倒竖,杀气喷涌而出。 凤鸣于野。 快若闪电,杀招迭出。 “不好!” 几名护卫武者立刻反应过来。 “快撤!” 三名武者同时向前,想要为这些官员阻挡片刻。 但是凤仙是谁? 绝顶大妖王,天下间赫赫有名的强者。 含怒杀人,岂是他们几名初入上三品的武者可以比拟。 一击之下,三人顿时倒飞出去。 “快来人。” 官员边后退,边高喊。 就在三名武者被击飞的时候,几人已经被几十名士卒包围了。 凤仙哪会惧怕他们? 堂堂绝顶大妖王,那是能和文宗直面的人物。 在这个世界,绝顶大妖王在正面战场的作用远胜文宗。 几十个士卒拦不住她。 在一众士卒中横冲直撞,霸道无敌。 不过几息,就冲到那几个官员面前。 官员面如土色。 “女侠,饶了我吧。” 一个官员,直接跪下。 他们不过是普通的文官,也不曾文气入道,面对这样的凶人,立刻恐惧了。 “平日里尔等高高在上,生死面前与你们的口中的草芥有何区别?” 凤仙冷冷一笑,有一种快意在心头流转,每次杀这些狗官的时候,都有说不出的畅快。 “找死。” 忽然间有一校尉,冷冷说道,杀意滔天。 “结阵。” 校尉手臂挥动,数百士卒涌动,形成一个奇怪的阵型,将凤仙与那几名官员包围。 “你倒是好算计。” 凤仙看出校尉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杀意再次增加。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士卒,人人身上带血,显然是先前都有杀戮。 “既然如此通通去死。” 校尉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出头,头角峥嵘,气度不凡,有豪杰气。 他挥动手中小旗,阵型变化,将凤仙围堵得水泄不通。 凤仙也不在意,在妖神道中,只有她不惧群攻。 “妖女,你是妖神道的凤仙吧,你太高傲了,给我布阵的时间,你跑不了,投降吧。” 校尉见凤仙没动,顿时就有些兴奋了。 在刚刚的时间里面,他已经布置好阵法了,凤仙插翅难逃。 “妖女看看这是什么?” 校尉手一挥。 围住凤仙的第一排士卒单膝跪地,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火铳枪口。 凤仙脸色一寒,手中微微用力,捏死了一名官员。 她岂能不认识这是什么。 “周国火铳!” 她面色不变,但已经知道今日只怕不妙。 “区区火铳能奈我何?” 绝顶大妖王的高傲不允许她退缩。 况且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校尉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火铳,而是周国前年刚刚研究出来的新式滑膛火铳,厉害得很,要不本校尉有些能耐,搞到这批好货,只怕今日真让你跑了,凤仙,你投降吧,放心,皇帝对你倾心,只要你愿意,一个贵人少不了!” 校尉并不想杀凤仙,反倒是另有打算。 但他不知道凤仙是何许人也。 顿时暴怒。 提着两个官员的尸体,健步如飞。 她的速度太快了。 “右队退后,前排出列,射击。” 校尉根本不怕,这个阵型就是他设计出来专门对付武道强者所用。 第一排士卒身上都戴着重甲,射击毫无顾忌。 而且有重甲士卒的保护,防止武道高手冲击的抵抗力更强。 “嘭嘭嘭!” 火铳连连射击。 但是凤仙的速度太快,而且战斗经验丰富,一个照面立刻就躲过了第一轮射击。 当然也有命中的,不过都被两个官员的尸体挡住了。 “继续射击。” 凤仙猛然变身,力量剧增。 一把将那两个官员砸到最前面的士卒身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带着士卒砸开一条通道。 “补位!” 校尉高呼。 他并不是寻常人物,虽对凤仙的实力错估,但迅速变化,依旧将凤仙困住。 凤仙也不在意,变身之后,火焰的力量喷涌而出,烧得周围士卒都在惨叫。 一时间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而就在此时,景珩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经过吟诵,他已经抄袭了几十首原本世界鼎鼎大名的词,大多是伟人以及纳兰性德。 他的才气已经汇聚了很多。 才气在身,一股子不同精气神慢慢出现。 而在此时,他原本已经不做任何想法的文气也渐渐凝实,向最后的那个不可探知的屏障探索。 才气混入文气之中。 似乎平添了无穷的力量。 景珩用尽力量向那枷锁冲击过去。 这次的冲击带着景珩的不甘,带着千千万万大诗人、大词人的不甘。 “天生沈维,岂能甘做蝼蚁。” 景珩的灵魂发出不甘的怒吼,带着才气的力量,猛然撞击上去。 “我沈维不甘心!” “轰。” 海量的文气与才气,撞击到无形的枷锁上。 “咔咔。” 他好像听到似乎有一丝碎裂之声。 “哈哈哈哈!” 景珩狂笑。 再次发起冲击。 “咔咔咔!” 这次的碎裂声音更大了。 “文气连霄汉,就在今朝。” 景珩怒吼。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文气与才气一头撞向,那最后的枷锁。 “轰!” 一声巨响,震惊天地。 这一刻,天下间的大儒,文宗似乎有了感应。 “文气连霄汉!” 深山之中,一名老者仰望苍穹,他的脸色没有变化。 无敌天下五十年,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撼动他的心了。 “来得正好,他应该就词道最后的挣扎吧,可惜了!” 老者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让我先观察观察,你到底有几分能耐。” 老者露出一丝笑意。 无敌的太久,他已经忘记了一些东西。 他就是天下第一人,太师尚弦,纵横天下五十年不败,文宗之上的人物。 而天下间其他的文宗和大儒也有所感应。 精通命理之道的叶长生乃是五宗七贤的里面的一位,他手指掐算,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最后的时代即将到来了!” “不应该呀!怎么提前十多年了。” 叶长生越是掐算,越觉得有些问题。 …… 与此同时,其他文宗的反应也有所不同。 … 景珩对此并无预料。 他在撞开那最后一层枷锁之后,天地已经换了。 他看向眼前的世界。 面色剧变。 “怎么会这样!” 此刻他的文气已经能够直接连通圣道,无须通过文韵来吸收。 但是在他面前的圣人大道明显不是他想的那般。 “这个世界怎么了?” 景珩呢喃自语。 “圣道已逝!我明白了。” 他回忆模拟中的一句,忽然明白了。 在他眼前的大道,哪有从虚无的黑暗空间中看到的生机勃勃。 一切都如同那只眼睛。 满是沉沦以及腐朽的味道。 从上面逸散出来的文气,也都黑色的。 不如平日里面从文韵中汲取的文气那般纯净。 “末法时代。” 景珩回忆这个一直听到的词语,眼中有些黯然。 不过随即,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因为在那诸多的大道,还有两条大道还在挣扎,上面还能散发出一些文气。 其中一条大道他颇为熟悉。 正是他平日吸取词道文气经常看到,有无数根须的词道。 而另外一个大道,则明显强壮一些,不过上面吐出的文气里面,带着一半的黑气,显然和之前那些大道一般。 这大道只怕也离腐朽不远。 景珩愣神片刻,随即就反应过来。 他猛地吸取词道上的文气。 快速吞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