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透明了?! 那墙面本来是一种柔和护眼的浅绿色,垂挂壁画,吊着花盆,还绘有安神的图案,而现在魏泷却看见墙面颜色正逐渐褪去,装饰物消失,趋近于无色透明。甚至于,有几段向内凹凸的内墙上可以辨识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一边透明无色的虚幻,一边则是实体,且随着时间变化,实体部分也在慢慢透明化。嵌在墙内的白色圆形窗框,连着墙壁的门及门把手都变得虚幻了,透明的是仿佛墙上的玻璃,大部分肉眼难以看清,也不反光,目光只能穿过去,看到对面,其余的棱棱角角则描边般淡化成数道浅浅的黑线。 墙壁是在消失呢?还是只变得透明了? 这个答案魏泷不知道,但他隐隐察觉到,他面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即无形的平面正在推移过来,而接触者都会被同化成那样。 透过墙壁,他能够看到对面墙壁同样也是透明的,一直透视到对面房间的桌椅布置,而中间这个由于透明显得异常宽广空荡的走廊,则有游荡的丧尸,不多。这已经是深夜,可能是黑夜的关系,大部分丧尸撤走了,只有少数是夜猫子。魏泷先是昏睡过去很久,醒来时就已入夜,班里其他人早走了,只留下小姑娘在这儿收拾收拾。他至少昏过去8个小时,也不怪他刚醒来时一阵目眩,腰酸背痛了。 但让他奇怪的是,他从入睡到惊醒,前后映入教室内的月光的光线明亮程度变化很大,连折射的建筑影子都偏斜了,更能感受到夜晚的寒冷,也就是说,他的睡眠时间应该很长,不会低于2小时。可他这次的死亡经历,死亡前后还不超10分钟啊,难道真的只是他做了一个噩梦? 魏泷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闭目养神。很快,他的全身各处都隐隐作痛,不仅有乳酸堆积过多的酸麻疼,还有血液流通不畅阻塞的淤积痛,这疼痛尤以左右脚、右手及胸腹为重。右手还好说,是旧伤,可他在胸腹、脚腕根本寻不得半分较大的伤口,无法止疼,只有硬挨着。被撕咬分食的痛感还残留在身体内部,一浪浪地反上来,只感觉身体血肉不停被咀嚼,还有内脏被拉扯出来的异样感。感觉这痛感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刺激神经。这也让魏泷很无奈,哪怕是疼得他青筋突出,牙关紧咬,还要不停大喘气,可它停不住也缓解不了。 魏泷也想哭想闹想上吊,想要撒泼打滚哭着喊妈妈,想要怨天尤人不接受现实……他就一普通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有些小聪明,会怕会紧张,心理素质不过硬,运气也不好,唯一长处就是越是困难越能冷静,在死亡游戏开幕时耍了个心眼儿,走了个后门,可谁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好不容易才九死一生,遍体鳞伤地逃进来,又要接受同学的白眼、斥责、嫌弃,这可就真的刺激到他了。心中憋屈了一团火,被丧尸咬,被他人撵,被这个鬼噩梦戏弄……一切的一切,他发作不出来,只有憋着。 不哭,不哭,我绝对不哭,只有这个不想哭啊!不就是被这个鬼命运戏弄了吗,再一次要被掠夺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哪怕疼得我要跪下,要昏死,也绝不要掉这个破眼泪,绝对不要再向它哭泣了。就是不想向这个鬼命运低头,不要认输,我不甘啊,我就是不要流这个眼泪!什么凭什么要将这一切加诸到我的身上这种抱怨,你都见鬼去吧。什么噩梦啊,命运啊,你想戏弄就尽管来吧,我不怕你,看着吧,逆了你,绝对,我绝对要活下去! 于是,只见的魏泷尽量蜷缩起来身体,以减轻疼痛,背部肌肉绷紧,双手环住,不,更像是紧紧夹住大腿,身体在不住痉挛。这是夏末秋初之际,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何况他还淋过一场暴雨,上半身无衣物蔽体,下半身裤子还未干透,能拧出水,一只鞋子往上反冷气,他也是冷极了。身下的地面是精致的白色瓷砖,被他稍稍焐热,可也吸走了他大量的热量,一旁的窗户开了两扇,雨后的冷气直往教室里钻,他正虚弱,根本受不了,而且他体表忽冷忽热,呼吸愈发沉重,极为难受,他发烧了。 噩梦的第一天,静寂的教室里,偶有风声瑟瑟,少年他神色痛苦,牙齿打颤,身体痉挛,手部发抖,腿还抽搐,这里,只闻有他一人的错乱的的喘息声。 由于发烧的缘故,魏泷的脑子又成了一团浆糊。一直是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等到他略有所好转,刺激性的又疼痛猛地一下子被抽出,一哆嗦,他才朦胧地半眯眯眼,感觉到脚底凉凉的。再睁大眼,一大半的教室都已经透明了,空空荡荡,只有他后面还有一部分实体。事物的透明化,使得魏泷直视到走廊内丧尸踩在透明的地面上的脚,那脚底没有接触任何事物,隔空距离地面很远,就像是他们漂浮在空气中,没有实感,神奇极了。 既然丧尸无事,他就稍稍安心了,估计这透明化针对的只是楼内的设施,不会对他产生影响。但他还是尽量向后挪了挪,才任由其穿过,果然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平面在推移,浅浅的凉意掠过了身体,他就看着周围的桌椅、瓷砖皆一点点透明消失,触感还在,隐约有分解掉的蓝色粒子逸散开。好一会后,身旁的事物都不可视了,只在他脑海里有一个大致的分布轮廓。魏泷一时好奇,朝下看去,就是一惊,他视力不弱,竟能穿透过外墙体,看到楼外的世界。 楼外的世界也在逐渐透明化,而且速度比之楼内要快上一些,大的事物还可以看见小半轮廓,能留下截面,而有的树木半青半透明,只有冠没有干;路面像是某部分断裂,没路了;假山若隐若现,湖水像在蒸发,液体从湖中心分开,向两边减少,至于石阶、亭宇、檐台等边边角角正简化成一道道的浅色黑线,像是铅笔勾起的边。颜色褪尽,万物消退,极尽单调,近乎是一个只有黑白线条的2d世界的空壳子。但也有着大量蓝光粒子从一栋栋的建筑周围逸散出来,向上浮去,聚集在天空,一絮一絮的,像烟花,更像泡沫,添了些繁美。 魏泷惊奇,想不到透明化的是整个学校,这里不过是一团缩影。也不知道这些蓝色粒子是什么,他这么想着,伸手抓过一絮很小的,但一碰它就融进手心里。重复几次,皆是如此。 很快,透明化就蔓延到了窗前,整面墙连着玻璃都不见了,魏泷也因此得到了更大的视角。外面是漆黑的夜,有厚重的乌云遮住勾月,一片片的墨色,月光亮度极是微弱。他看见天空上笼罩一层蛋壳似的半球形薄膜,它和门口的那层相似,包住了整个学校上空,就隐约在浓厚乌云间,若不是有蓝色粒子聚集在下面,被它吸收,映亮了它,魏泷也不会发现。 整座学校正趋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魏泷再度向下面望去,身下空空荡荡,甚至连地面都看不到,他就像是无重力地浮在这里。再朝四周看看,就更刺激了,很多事物的消失,因而没了参照物,这显得他飘得极高,像身处万里高空,也如身置万丈深渊,加上不断有蓝色粒子上浮,造就他一种在飘动的假象,很惊悚也很新奇。周围没了事物,一时油生孤独、苦闷、恐惧……各种情绪。 可惜的是,附近还有丧尸来破坏他的好情绪。由于透明了,走廊、楼下、角落……各处的丧尸都能看到他了,于是就聚集在他上下左右的空白世界,被无形的墙壁所挡住,它们顶着不知何的墙壁,脸部贴紧地平面化,分不清鼻子还是眼睛了,很狰狞,朝他嘶吼,张牙舞爪。 魏泷不确定墙壁的安全性,但他也很虚弱,难以活动,不能去观察。进入半夜,他的烧反而退了,内部的火气熄灭下去,但身子骨还是虚的。有很多的擦伤都已结痂,只有脚腕处的咬伤还是青紫色的,充血臃肿起一块,并在溃烂流脓,周围更是起了一圈的小水泡。这是感染了,魏泷明白,可他处理不了。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也 丧尸在盯着他,嘴缝里牙齿动个不停。魏泷就这么蜷缩躺着,与丧尸对视,盯着丧尸或灰或血红的眼睛,那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余嗜血、暴虐,只可怜他们中间有的不久前还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兔死狐悲的伤感很少,他只是在感叹,并送上一声“安息”而已,就这样,他一直盯着,习惯了,心底的畏惧感就开始减少。 忽然,不远处闪过一团深紫色的影像,它在急速靠近,看起来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幽灵。它掠过丧尸,然后一下子撞在丧尸顿住的地方,那里应该有一面墙,它却很容易就穿过去了。进入教室,就朝着魏泷飘过来。近了,这其实是一群蜉蝣状的小球球,它们个体极是细小,抱团儿,成群,或疏或密,凑成一个集合体。它们有着扁平身体小尾巴,个体圆滑,但却很透明,也混有杂色,只是深紫色的居多。小尾巴一直摇动,上下乱窜,若不是深紫色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空气。 它是直逼魏泷而来,魏泷只挪动了几下,就眼睁睁着看着它们冲过来。蜉蝣体在魏泷身前停住,围着魏泷上下打转,然后忽然就开始向中间聚拢。一团团的蜉蝣顶撞,融合,再汇聚,身体一点点变大,却更透明了,颜色也淡下去许多。 期间,魏泷扭动着朝后挪,直到顶住一个坚硬物体,他才知道是靠在墙上了,向左平移,开始在地上摸索。周围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他分不出来实体,也不知蜉蝣是否存有恶意,于是只能瞎摸。终于,在蜉蝣体融合完成前,他摸到了一柄扫把,护身。但在他做好防御动作前,大蜉蝣体已经是一下子直冲他胸腹,魏泷欲挡,却被蜉蝣穿过,它分成两半又瞬间集合在一起,没入魏泷的胸膛。 没入的一刹那,魏泷看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一张写满怨毒、仇恨、扭曲的人脸。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