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生很想知道段曦他们究竟形成了什么共识。但陈安歌是个谨慎人,只说决定让张云蔚的团队去拍,而谢广生那边也不要气馁,继续筹备下一部影片。 下一部? 影片拍摄周期长,而且千禧娱乐刚起步,业务要试着水趟,应该不会同时投资两部剧。所以,这意味着谢广生未来至少好几个月都得半赋闲。 虽有固定工资拿,但那点钱够干啥的。 而且谢广生因风流债而躲避至此,正想凭借这部剧重拾名望,哪能一等再等。 辞职的硬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但考虑到短时间内未必能再就业,于是那点骨气便悄然消散。 另外,越是如此他也越是好奇:张云蔚团队、或者说段曦他们,究竟是拿什么打动的陈安歌? 不摸清这个真相,他就算离职都不甘心。作为一位一线知名导演,输给了一个被自己称为倔驴的年轻后辈,这股怨气能把他的自尊心焚烧成灰。 闷闷然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迎接他的是团队内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大家干劲儿都挺足,也对这位一线大咖非常尊重。毕竟跟着谢导会有业绩、有奖金、有前途,谁不干劲儿满满啊。相反,要是跟了隔壁张云蔚那个团队,那是真的倒霉呢。 看着一众的恭维,谢广生越发心烦,以找灵感的名义驱逐了所有人,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他一个。 而没多久,就听到隔壁传来了震耳的喧闹声。叫得最欢最响的就是曾给段曦找资料的那位女助理,很有些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意思。 很显然,张云蔚团队接到了最新消息——他们团队负责拍摄千禧影业的第一部电影! 当然不需要几分钟,谢广生团队那些人也会接到消息,心情个个跌入冰窟窿吧……想到这里,谢广生那稀疏的头发又抓落了上百根。 就在此时,一个人敲开了谢广生的门。谢广生本想摆架子将来者斥退,但发现对方是副总经理岳奇,平时需要此人配合的地方很多,而且又是高管,也就不便摆脸色。 另外岳奇最近也算是公司失意者之一,所以经常来攀附谢广生这个大红人,久而久之也算是有了交情。 “歌总竟让张云蔚那傻小子负责第一部影片的拍摄,很意外啊。”岳奇笑着坐在谢广生面前,丢了一根非常高档的古城牌香烟给谢广生,“晚上出去喝两杯啊,去去晦气。” 谢广生:“有事?” “没事就不能请朋友喝两杯吗。”岳奇笑着凑过身去,“不过,这次还真有点小事。” 看其鬼鬼祟祟的模样,谢广生就觉得对方没憋着好屁。 岳奇指了指西方:“星曜那边有朋友托我打听一下,咱们公司下部片子究竟拍什么,最好连内容都了解一下。” 谢广生一惊:“这可是业内大忌,你别玩儿火!” 片子就算拍摄完毕,未到上映那天,全公司上上下下都要守口如瓶。这不仅仅是职业道德,更关乎影片的票房。 要是还没上映就剧透了,很多观众买票观影的冲动会大大降低。 更别提还没开拍,就已经泄露了机密。假如有人处心积虑使坏,造成的后果会比剧透更严重。 “我当然知道!”岳奇笑道,“所以那边找我的时候,我直接拒绝了。毕竟本以为是你负责这部片子,我怎么可能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但现在,呵呵,这不是姓张那小子负责了嘛……” 谢广生搓了搓光秃秃的头顶,竟忽然有种报复人的冲动。是啊,谁让你张云蔚抢了原本属于我的机会? 当然这事儿得秘密的来,要是被老板抓住了把柄,搞不好会被扔河里喂王八。 对于陈安歌的真实身份定位,谢广生至少也得知道个七七八八。 岳奇看出了对方的忧虑,神秘兮兮道:“谢导不是丹江本地人,对咱们这里的道道儿其实摸得还不是很准。你以为,歌总的位置真就那么稳?” 谢广生:“我知道星曜背后是杜沙,但歌总跟杜沙斗这么久,不也挺安稳的。” “她稳个屁!”岳奇冷笑,“她要是稳,宝黛剧场能被黄龄硬生生夺走?连幕后老板都要放弃她了,她拿什么跟杜沙斗。而且杜沙站在大龙头的位置上的时间,都快跟陈安歌的年龄大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识过?对手倒了一茬又一茬,唯独这老头子笑到现在。” 平时哪个不怕死的敢跟谢广生说这些秘闻,所以这个外乡户顿时惊讶不已:“你是说,歌总的根基动摇了?” “何止动摇,是地动山摇!”岳奇起身拍了拍谢广生的肩膀,“这里说话不方便,晚上到花溪街上喝点,可以畅所欲言。” “不过,你到底图啥?” 岳奇笑了笑:“图活着啊!风高浪急船舱进水,你不想跳到别的一艘好船上?” “星曜那边联系你的人,靠谱吗?” “实话跟你说吧,星曜常务副总冯敬亭,沙爷跟前的大红人。谢导,做好这一票就等于是投名状,回头在星曜那边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你东山再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岳奇又用拇指和食指做出了个搓钱的动作,“当然,肉眼可见的好处也不会少。” …… 就在两个导演团队各有悲喜的时候,段曦被陈安歌留在了办公室里。 陈安歌好奇地盯着段曦:“张云蔚究竟用什么打动了你?别跟我说那些艺术情怀和什么思想性、艺术性,我能感觉得出,你对文青病也是相当排斥的。” 段曦:“事实上,我更欣赏他对未来趋势的把握能力。刚才楼下的小公园里,他跟我提到了更远期的想法——他竟然想拍武侠片。” “武侠?”陈安歌对这个新名词感到陌生。 事实上连张云蔚自己也只是提出这个朦胧概念,而“武侠片”三个字还是段曦帮他总结概括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莫说没有这类影片,甚至连武侠小说都还极其罕见。 所以当时张云蔚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因为这三个字精准描绘了他心中那个模糊的愿景。 当然段曦也越发觉得,张云蔚这家伙真是个天才! 他所谓的文青病并非钻牛角尖的死脑筋,而只是现阶段求新求变的探索过程。对于一些通俗的作品,以及一些风格大胆的尝试,张云蔚一样保持着足够的接受包容。 陈安歌当然还很迷糊:“武侠,有搞头吗?拳打脚踢的不枯燥吗?” 段曦笑道:“你非要这么写实,那自然枯燥。但要是拍出其他的东西,诸如江湖路险、儿女情长,尔虞我诈、爱恨情仇,侠义精神、家国情怀,谁能说它不精彩呢。只要肯发掘,可表现的东西很多。” 陈安歌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事实上张云蔚和沐柔在小花园边听到段曦这些“想法”的时候,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家都是业内专业人士,一点就透,在前世能够大杀四方长盛不衰的武侠片,在这里当然也有巨大的市场机会。 当时谢广生远远的感觉张云蔚被激活,其实并非因为《和平饭店》这区区一个故事,更重要的是段曦这些先进的理念。 张云蔚这种人的内心往往有些狂妄,但越是这种人,越会对那些石破天惊的先进理念所折服。 因为他们识货。 只不过在我曾经的那个世界,武侠片也没落了……段曦心想。盛极而衰,万事万物概莫能外,但能有近乎半个世纪的红利期,已经足够这个市场疯一把了。 陈安歌主动给段曦斟了杯红茶:“你可不像个职业保镖。” “为了到宝黛剧场应聘,我对娱乐产业可是备足了功课。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毕竟善于思考……” “打住吧,你说的咱俩都不信。不过我倒是相信,这天底下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是天生聪明、触类旁通。”陈安歌摇头,“晚上我约了人,一起坐坐?” “也行,不过我得先把沐柔送回岚烟楼。虽然沈岚保证杜沙不会作祟,但还是观察两天比较稳妥。” “我派车把她送去就是了。”陈安歌低着头拨弄着壶里的茶,似乎随口一问,“对她挺上心,喜欢她?” “我俩认识还不到十天呢。”段曦笑道,“不过毕竟朋友一场,女孩子只身一人在这里挺不容易。” 陈安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另外,你不要跟沐柔住一个房间了吧。” “……?” “沐柔是我们预定的女主角,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形象就是公司的重要无形资产。要是传出不必要的绯闻什么的,难道不会影响票房吗?” 包括前世那些明星,谈恋爱都不敢曝光,结了婚也假装单身,更别提和异性同住一间房。一旦形象崩塌,对自己的演艺事业来说很要命,对投资方而言也确实很受伤。 所以陈安歌的提议,本也属于正常。 但不知怎么的,段曦却总隐隐约约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正常。至于不正常在哪里,又说不准。 女人心海底针,他这莽汉子哪弄得明白。 “你去准备一下吧,劳驾你临时客串一下保镖。最近小极乐天很不太平,而洪坤这家伙……”陈安歌笑了笑,“他那体型是个麻烦,总是塞不到汽车里面。” “能问一下,你约了什么人吗?” “差点成为你老板的那个女人。” “黄龄?”段曦笑道,“你和她不是仇家吗?” “有些事,总是要摊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