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夕阳,热烈如火般的艳红有气无力地投射在这远离人烟的一神、一虫身上。 纵然是阳光侵染,一目连身上仍然是一片洁白,纤尘不染。 自从昨晚撕毁灵契后,他便感觉到近日来已经逐渐在好转的自己身上再次开了个洞,一身信力正无法阻止地往外流淌着。 不过原因不明,这一次灵契破碎却没有瞬间让他感到虚弱,只是根据他自己的感受来看,身上的信力还有大约三个月左右会流散殆尽,让他不复存在。 为了解开春虫虫身上的谜之毒素,一目连正在化身为风托着她去往京都。 毕竟那是妖怪下的毒,想来当然是去找和自己有旧的晴明看看。 此时在一目连背上传来了少女的声音:“大、大人您慢一点啊呕呕呕先把虫虫放下吧,已经要、要” 一目连此时如果是人形,估计会一把拍上自己的脑门——瞧他气的,甚至都忘了被自己带着飞行是怎样一种难受且恐怖的体验。 再加上自己现在的确是力量状况堪忧,可以说是无源之水,用一点就少一点,于是他就收敛风力,将春虫虫放下了,自己也化作人形坐下歇息。 陡一下‘飞机’,春虫虫就迫不及待地、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边,躲在树后面尽量小声地吐了起来。 没办法,我觉得但凡只要是生理结构正常的碳基生物,被一目连卷着飞上那么一会儿,都会吐不成声的吧。 等待那不成声的动静结束了,一目连便想上前去检查一下她的状况——虽然已经能动了,但保不齐那正体不明的毒药还有些什么效用。 可当一目连上前时,他却听见了树后面的春虫虫退后的声音。 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昨晚那‘天之一角’、‘降下天罚’等等摆谱且中二的表现,他开口了:“我吓到你了?抱歉。” 树后面传来了回答:“不是、毒、毒素已经在刚刚吐出去了,您、您别过来,听、请听我说” 还说没被吓到,一目连听着虫虫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选择就待在那里,听着春虫虫诉说: “我已经、听到了您对那只吓人的狐妖所说的话,现在我知道了,您就是、就是我一直想不起来的那位神明,那位第一个,主动抱着善意对我说话的神明大人,可我、我只是一只虫子,不能出现在您的面前玷污您的视线。” 一目连听了这一席话不禁皱眉:“何出此言呢?” 虫虫仍然躲在树后面,道:“我是一只虫子呀!我、我是不能碰您的!他们都说我长的太丑了,被我碰一下都嫌恶心……” 一目连:“‘他们’是谁?2ch么?”说完他甩甩头,苦笑心想自己怕不是被方凡传染了某种容易脑袋一抽说出些谁也不知道的胡言乱语的病。 于是他改口:“所有妖怪都这么说吗?” 还好虫虫并没有在意一目连说出的奇怪名词,仍然在认真回答他,列位呀,像这样的正经角色中可不多的呀! “倒、倒也不是所有妖怪都这么说啦、那些比我长得丑的虫子们就从来没说过但他们都不和我玩,所以我、我就去和蛆玩” 一目连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这倒霉孩子从小到大是受了多少霸凌呀 虫虫的倾诉还没结束:“可是蛆们也不和我玩,他们还说、说‘我们敢吃屎!你敢吗!’就叫我滚一边去” 说着说着,她终于是绷不住了,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哇啊啊qaq!我、我不敢、不敢吃屎啊!!!我就是一只一无是处的蚕呀!qaq” 她此时心中想着,自己不仅什么都不会、还什么都不敢也就算了,还脑子不好使。 当年她还懵懵懂懂刚开智时,就在一目连所在的山巅存活,在那地方受尽排挤与冷霸凌的蚕宝宝,有一天听到了风神的声音,让她直到自己并不是遭受了全世界的恶意,在这世上终究还是有这么一个存在,能够抱着善意与她交谈,而那位风神也就成为了蚕宝宝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可是当初那山上的事情发生了,大风将她卷走,几年过去,她竟然把风神给忘了!她只记得自己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回到那神社去待在那位被忘记的神身边。 而再次遇到的风神,依旧光彩如初、温和如初、温暖如初,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忘记而责怪自己,也没有因为自己饱受霸凌的外貌与没用嫌弃自己,他就像天上的阳光在寒冬之中投射在身一般温暖着一切事物。 而自己呢?毫无礼节与敬重,甚至管人家风神大人叫‘连’(虽说那是人家的名字啦) 一目连可不知道这‘脑子不好使’却偏偏想得多的蚕宝宝妖怪那堪称复杂的内心活动,他只是心比较软,见不得女孩子哭。 于是他静静地等待着虫虫哭泣结束,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少女春虫虫就已经不再哭泣了。 “其实你并不是没用的呀!”他说。 他还说:“我是风神啊,身为天之一角,这世上无论是昆虫也好、人类也好、动物也好、草木也好,在我看来都是没有美丑之分的啊!” 他已经听到树后面有少女激动之下轻轻动了下脚的声音了。 于是,他从衣服内部的兜里拿出了一大捆白花花的蚕丝,那些蚕丝在红彤彤的夕阳下都根根闪烁着微微的光芒,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说:“过来吧,虫虫,我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太阳都要落山了,我们忙完还得一起去找些东西吃呢。” 虽然一目连是不用吃东西的,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因为身为妖怪的春虫虫需要吃东西。 春虫虫终于从树后面探出了半张脸,她一眼就看到了一目连手中的蚕丝。 “呀!那、那个不是我的,蚕、蚕”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个物品叫‘蚕什么’,又支支吾吾了起来。 “对,这些就是你的蚕丝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送给我吗?这些蚕丝如果织成衣服的话,穿起来一定很舒服。”一目连温言说道。 于是,在夕阳下,照耀着一名少女,如慌张的小鹿般从树后面小碎步跑出来,‘哒哒哒’地跑到风神面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自己结茧时的蚕丝然后光速将其做成了一件白袍的画面。 虫虫两只手只用手指捏着袍子的肩部,对着风神举了起来,自己则躲在白袍后面。 “啊?这么快?”一目连诧异地看着那白袍,口中不由得夸赞起了虫虫那神奇的手艺。 春虫虫高兴了一瞬间又立刻哭丧着脸:“您别安慰我了,您是神呀,您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神也是要穿衣服的……在你心里面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春虫虫一脸虔敬:“居高临下,神威不可冒犯的,只能远远地看着,卑微如虫子的我能和神明说上话是八辈子的荣幸。” 一目连听后,带上了一丝严肃回答她:“首先,你并不是‘卑微如虫子’的,虽然你的确是昆虫这个种类” 听到这话,春虫虫不由得脸色一黯。 可她听到了接下来的神谕:“而昆虫也不是卑微的,你也不是卑微的,你是我的朋友。” 说着,风神亲手接过袍子,在一番华丽的、适龄6岁以上的‘以风换衣’的操作后,现场穿上了那件白袍。 在那温和且无双的风采中,少女不由得看得痴了、听得痴了,她甚至都忘了‘应该第一时间远离并且躲起来’的行动纲领。 风神接着说着:“我虽然是神,可也是一个有思想的个体,我存在了多久,就被人供在远处敬畏了多久,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排挤?我也会感到孤单的啊!” “我一直都想和某个人或者别的什么都行,建立起一段与普通人相似的、双方互相尊重、互相鼓励的平等友谊,方凡那个人是不成了” 此时,虫虫竟然鼓起勇气发表了自己的想法:“没错没错!那个人就是个可怕的颜值控!” 一目连会心一笑,果然那个人槽点满满,谁都会吐槽他。 “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而做朋友的第一步就是不要离得太远,特别是心灵不要离得太远,‘大人’这种称呼实在是太寒冷、太遥远了,我想你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好吗?” 虫虫听着一目连温和的话语,回想着自己以前的经历,热血上涌,终于用力地了点头。 此时,夕阳余晖散尽,但阳光一般的温暖却留在了飞蛾妖怪春虫虫的心中,再没有什么寒冷可言。 当晚,这两位就找到了一个路边的山洞,意图休息到天明。 此时的一目连想到了自己剩下的时间的问题,于是就问起了春虫虫:“虫虫,假如你只能活三个月了,你会去做些什么呢?” 虫虫想了想,道:“去做没做过的事情?毕竟我没做过的事情很多!” 一目连沉吟一阵,他便将关于他身上信仰缺失的事情、以及自己将要消失的事情告诉了虫虫。 说完,他道:“京都有个好人,他说过帮我建起了一座神社,想来已经建好,但我得在那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哪里都不能去” 春虫虫道:“您这样说,虫虫就已经感受到了你的想法了” 她目光灼灼:“其实您、你根本就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哪里都去不了吧?” 一目连点头,心中生出一股豪气:“是啊,无论是神、还是别的生物,都应该是自由的!我想用我剩下的时间去走遍扶桑,看一看这片土地。” 春虫虫更喜欢这样的连,于是她说:“好呀,那风神大连连你无论去到哪里,我、我都会跟着你,直到我死去或者是你厌烦!” 说完,她还说:“说不定,在我们的路上就有能让你继续存在的方法呢?” 一目连微笑:“说不定呢!” 于是,夕阳红小队就此成立,目标既不是没有蛀牙,也不是成为宝可梦训练大师,而是游遍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