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可想还阳?” 这句话是方凡活到现在那短短的人生中听到的最美妙的仙乐,眼前隐隐透着危险的阎魔也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仔细看的话,这阎魔是真的很美啊 “莫看了,朕知道朕很好看,回答问题!” 方凡甩甩头清醒过来,连忙作小鸡啄米状,磕头不,点头如捣蒜。 阎魔见他这着急样儿,又想起他那丢人的死法,又笑了两声才道:“善!” 说着,她话锋一转,那股危险气息再次透出,汹涌而来,似潮水般拥住方凡,这若有实质的恐怖,如实物般压得方凡喘不过气来。 她此时的声音虽然悦耳,可也含着不容冒犯的威严:“但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毫无代价的,汝可明白?” 方凡被迫直视着阎魔幽蓝的眼,在那一片幽蓝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无数灵魂在其中接受刑罚,它们哀嚎着、祈求着,一波波的杂音汇聚在一起,潜藏在阎魔的声音中,令方凡的脑仁儿一阵阵地颤抖——虽然他此时作为魂体,有没有脑子这种结构还两说。 他用尽全力,就像溺水之人拼命在水中扑腾一般用尽全力点了点头。 “很——好。”随着阎魔脸上勾出一个核善(嗯,没打错字)的微笑,困住方凡的那些如潮水般的压制也像退潮一样散去,这脆弱的元神终于轻松了下来。 方凡非常上道地挺起腰板,主动开口:“您说吧,让我怎么干?” 阎魔点点头,随手从墙角隔空摄来一个酒坛子,那酒坛子上的五官完全一副生无可恋状,低声嘟哝:“所以轮到我了” 她在云床上往左边挪了挪,随手一比划,那云床中间就凸起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体结构,看起来像是一方桌子。 接着,她挥手致意,让方凡爬上云床,坐在右边——也就是隔着‘桌子’与她面对面而坐。 待方凡入座后,阎魔拍了拍手,登时就有一只萌萌哒小妖魂体从阎魔殿侧门鱼贯而入,手中抬着个放有几道精致小菜的托盘。 上菜后,小妖面对阎魔,低头倒退着又从侧门离开了。 阎魔此时开口了:“朕让你去做一件事,也不会亏待你,除了让你还阳之外,这桌饭菜便是你的报酬。” 而方凡这人,都为了吃河豚交出一血了,当然是对闻所未闻、尝所未尝的稀奇东西更感兴趣,当下就盯着阎魔手中的酒坛子妖怪,眼睛一眨不眨地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 阎魔看着他这表情,挑眉道:“汝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刚刚吃河豚中毒没死多久,这又想喝朕的妖怪佳酿了是吧?”说着,将那酒坛子凑到方凡面前,继续说着:“想喝就试试吧” 方凡正要将头凑上去来一口时,听到了阎魔的下半句话:“朕这冥府妖酿,一口就包你魂飞魄散” 这一句话扔出来,方凡自然是停住了动作,干笑着轻轻推回酒坛子,嘴里说着:“我哪是那种人呀,当然不能夺您所爱啦!” 阎魔听着好笑,干脆就告诉他:“不过也仅限朕这里的妖酿劲头比较大,汝若是对这种酒感兴趣,喝那么一两口凡间妖酿倒也可以。” 接着,阎魔便摇摇手,示意方凡随意,自己逮着酒坛子嘬了起来。 一时间,阎魔殿中又是一阵阵的‘类18r’的动静 且说在这动静里努力抑制住吐槽欲望的方凡,顶着耳膜和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对阎魔所谓的‘做事的报酬’——也就是眼前的饭菜动起了筷子。 他原以为,这阴间的饭菜,吃起来应该是要么就恶臭难当、要么就寡淡无味如同嚼蜡。 哪知道,刚吃下一口,他便直接停不下来了。 阎魔叫手下端上来的饭菜当真是稀世的可口佳肴,就着一盘儿韭菜炒豆干一样的东西就让方凡干掉了三碗饭。 吃饱后,上菜的小妖再次出现,这回它端上来了一颗葡萄大小的黑色果子。 而此时正好那只‘幸运的’酒坛子妖怪被吸干,也学着它的上一位前辈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阎魔殿。 方凡端详着那果子,左看看、右看看,还凑上去闻了闻,最终终于是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吐槽欲望,开口道:“您让我吃饭时那么大方,结果现在就给颗葡萄啊?” 此果子看起来像葡萄、摸起来也像葡萄、闻起来还像葡萄,故而方凡有此一问。 阎魔看了那颗葡萄一眼,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道:“汝可能连这颗葡萄都吃不下哦” 方凡道:“哈!这么小看人的吗?我可说啊,就我小时候,我一口气都能吃四串葡萄!”说着,他将那黑色葡萄样的果子拿起就往嘴里一扔还嚼了起来。 果然,这东西吃起来也像葡萄像什么像,它就是一颗葡萄。 方凡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张不开口了。 不止张不开口,甚至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可他的意识仍然清醒,色、嗅、味、触、听五觉均未受到减弱,甚至还灵敏了许多。 此时见方凡已经不动,阎魔这才淡淡地道:“这颗葡萄,被称为‘玉皇之’(注1),可是对元神极大的补品,汝这样儿的小家伙搞不好几百年都难见到一棵呢。” 阎魔的声音如同透过墙壁般,从极远之处闷闷传来,藏在那声音中的鬼哭狼嚎此时倒是清晰可闻,但方凡的意识这次却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 “是不是感觉有点涨?”方凡自言自语,他此时感到自己的魂体正像被吹的气球一样正在急剧膨胀,不多时就感受到了四肢百骸被涨得引发出撕裂般的痛感——纵然他现在只是作为魂体的元神。 人类在痛到深处时,最直观的行为当然就是惨嚎,方凡也不例外,可就算他的意识嚎得再凶、再凄惨、再大声,可阎魔眼前的那具元神都毫无反应,方凡的元神只是静静地维持着吞下葡萄时最后的姿势不再动弹而已。 方凡的意识一直痛到了他觉得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再也出不了声,四肢百骸也全都涨到透明。此时的他就连晕过去都做不到——他的意识完全清醒并且对这恐怖的痛感照单全收,此时的他甚至觉得他刚才窥见的那个阎魔眼中的如同幽蓝地狱一样的世界都非常和谐美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实在阎魔眼中也就半盏茶时间),方凡的元神突然一蹦一丈高,并且惨嚎出声。 随后方凡就落在了云床上,发出了“duang”的一声动静,被富有弹性的云床一把就弹到了地上。 他感到自己落在了冰冷的地面,正要习惯性地惨嚎,却在感知到了自己一点也不痛了的状态后愣是将惨叫声咽回了肚子里。 反而展现出了猪脑过载一般的懵圈:“诶?诶诶诶诶????发生甚么事了??!!” 阎魔也站起身来,云床自动延伸、在地上搭起了台阶,供她缓步走下。 她沿着台阶,一阶、一阶地往下走,正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却突然听到‘咔擦’一声令人脚痛的动静,再就是‘啪叽’一声,冥府之主就这么着在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脸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方凡的声音弱弱传来:“您说这个槽我是该吐呢,还是不该吐呢?” 阎魔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来,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枝笔,竖着握在手中,拇指悬于笔上,对方凡说道:“来,看这边——” 方凡目光转向她手中之笔时,她就将拇指按在了笔杆子上,同时口中还发出了‘咔嚓’这样的拟声词。 “e”方凡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阎魔一句她已经串戏了,但想到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一系列体验,最终决定还是配合她表演比较好。 于是他开口了:“发、发生甚么事了?” 阎魔:“哦,汝吃河豚被毒死了。” 方凡:“咱们非要从这部分开始吗?” 阎魔也干咳了两声,挥手道:“算了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在两人都故意不去提刚才那一幕的情况下,阎魔说起了正事: 话说在冥府的某一个角落中,有一株植物,此植物以吞吃灵魂为生,长年累月下来,此物的根系已经延伸到了极远极深之处,若放任其成长的话,终有一天,整个冥府中的灵魂都将被其吞噬殆尽。 而阎魔则因为所有力量都已经用来维持冥府的稳定、无暇他顾,所以要方凡去做一回除草工,将此植物铲除。 听到这里,方凡问了:“那个就算你说无暇他顾,可阴间也不止你一个人吧?你派一队鬼差过去不也直接解决了?” 阎魔回答:“可是,朕手下没有一队鬼差,只有两个” “所以,您就把这个差事外包给我了是吧。” 阎魔一脸理所当然:“工资已经付过了,一个时辰之内你要是解决不了这个事情,就还不了阳了哦而且尸体还不能损坏呢,你可记得你是死在荒郊野岭” 方凡可不知道他的尸体已经被一目连转移了,听到这里立刻就慌了:“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出门左拐走到底找到小白,让他给你带路。”阎魔说着,还感叹,“啊——这可是朕唯一养活过的东西呢——” 注1:此葡萄正是参考‘皇帝的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