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京都城百多里外一个不远、也绝对不近的所在,踏过去,就是所谓的大江山地界。 严格来说,这里仍然在京畿地区,但由于种种原因,扶桑的官方势力也只能对这个传说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妖怪盘踞着的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江山的地貌非常夸张,它或许属于某个连绵的、巨大的山系,但真正被称为大江山的部分,只是这条山脉中凸出来的一部分而已。 经过此地住民(大部分是妖怪)的各种改造,这片山脉已经不复它本来的样子了 方凡通过晴明的指点,没花几天就来到了大江山与人类世界的边界。 一目连并不在他身边,毕竟他拥有以方凡为圆心约莫方圆五十里的自由活动范围。 而且,‘签了灵契之后可以随便活动,不会去怎么使唤他’这种条件也是方凡自己提出来的,一目连也就遵从自己内心的渴望,像风一样到处乱逛去了。 “说得好像有多可怕一样” 方凡看着面前的一块不大的石头界碑,上面从上到下竖着刻着‘大江山地界、武士贵族等免进’的字样,看着界碑前后全无区别的土地,呼吸着同样全无区别的空气,在界碑前后反复横跳。 “说什么‘一旦踏进大江山就会遭遇可怕的危险’啊,不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地区划分么??” 说着,他还玩儿上了,也不知道是想说给谁听地自语道: “我进来啦!”跳进了界碑后面。 然后他又跳了出来:“我又出去啦!” 又跳进去:“我又进来啦!” 然而此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一目连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一目连以手扶额,完全没眼看这个货那意义不明的装傻行为,他淡淡地说道:“我感觉到你进入了某个很隐秘的结界然后又出来了然后又进去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他略带鄙夷的眼神已经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方凡一脸正经地道:“人生在世,总得有点调剂嘛不要整天都那么严肃” 一目连长长吐出口气,道:“我还是暂时跟着你一会儿吧,免得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被打死。” 方凡耸耸肩,不置可否地往前走去。 路上两人就在讨论这整件事情,方凡就着此时的谈话,顺口向一目连提出了他的疑惑:“你说,为什么那个猛男扔了一只手还被源赖光捡回去了晴明会那么紧张嘛?”在他看来,这种‘麻烦事有人无条件去帮着管’的情况简直不要太爽,怎么这还有人不乐意非要去问个清楚的。 他不太能理解。 而一目连只是白了他一眼道:“我以为我们来这儿就是来问这个事情的。”非常干脆地中断了这个问题。 方凡莫名地胸口一热,一目连那顾盼流影地一白眼简直风姿绰约,这又让方凡强迫自己回想起了就算状态不太正常也依然好看的稻荷神大姐姐 “我先跟你说啊,待会无论见到什么都别随便开口啊,说话之前先想一想啊,不然你是真的会被打死的。”一目连还是说出了善意的建议。 可方凡则是贱兮兮地笑了一声,胸口一热,脱口就道:“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咯” 一目连摇摇头,决定不再和这货拌嘴,赶紧办完正事离开才是正道。 又没走几步,方凡的胸口热得停不下来了 甚至烫了起来 “啊哇哇哇!”不多时,两个人走在路上,方凡就一边尖叫、一边蹦了起来,在一目连不解以及懵逼的目光中,当场就脱起了衣服 一目连认真地后退了半步,按住自己的衣襟,皱眉道:“你要干嘛?” 而方凡则是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试图继续脱衣,一边手上不停地比划着旁人根本看不懂的手势,但是,鬼都不知道这人到底要表达个什么鬼。 直到随着姿势的变化,一颗犬牙状的物品从方凡里襟掉落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就算隔了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小小的犬齿上有着不低的热量。 方凡也看到了这犬齿,他花了几秒想起来了这是个啥,然后就瞬间得出了个结论:那只阴险的般若就在附近,还离得非常近! 几乎同时,一目连也得出了这个结论,他迅速地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的山坳上的灌木丛中看到了一抹红。 就在一目连看到的同时,那一抹红化作红影,瞬间窜出山坳,从二人头顶上飞跃远去! “我看到一只般若飞过去了。”方凡看着红影掠过的方向,淡定地念道。 一目连也看着那个方向,道:“我也看到一只般若飞过去了。” 方凡:“那你还愣着干嘛?允许它先跑三十九米?” 一目连根本就没听到方凡那后半句吐槽,因为在方凡刚说道‘还’字儿的时候,一目连已然化作疾风追过去了。 只见风一动,一目连几乎化作一条月白色的影子,几个呼吸间就扑到了般若身上,无形的风仿佛锁链,将他牢牢锁在半空、动弹不得。 一目连面无表情的脸这才由风中浮现,那风一点点由上而下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此时,方凡才来到近前。 般若那张俊美的脸此时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那眼中的怨毒若有实质,他恨恨地盯着所谓的风神和那个臭道士,张嘴就骂起了街。 其中遣词造句的污秽程度方凡生平仅见、甚至于其中夹杂的不少方言口音与俚语他直接听不懂,所以我也不再复述,非要打比方的话,某些游戏里的祖安玩家们的那几句苍白无力的问候简直就像在说‘早上好,吃了么?’一样。 于是,不太喜欢嘴里不干不净、并且自己还听不懂的低效交流的方凡,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先让这个爪牙舞爪的家伙闭嘴 方凡问一目连:“你见过人类绑螃蟹么?”说着还从袖子中掏出了两捆粗大的麻绳。 一目连没有搭话,只是用风将般若勉强坳成了某种很羞耻的体位 于是方凡拿着麻绳就上了,其手法之熟练、下手之果敢、成品之专业,如果有旁人在场,定会直呼‘唐国人真会玩儿!’。 一开始时,还没发现,只道方凡是用的绑螃蟹的手法将那般若绑了起来,可是方凡越绑、旁边的风神就越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目连想到了某些信徒传来的某些画面,他呸了一声,解除了风缚(反正那般若已经是逃不掉了)转过头直接没眼看那边那不太美好的画面。 而方凡则绑得起劲儿,末了甚至还拿来一根穿上了一块木条的小绳子,将木条那面塞到了般若口中,绳子系在其后脑,紧紧地打了个结。 “你老不老实了?” 一段时间后,已经被某种揉杂了龟甲缚与渔民绑螃蟹的手法被五花大绑的般若,就这么被扔在了太阳底下暴晒,而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方凡则是舒服且惬意地在阴凉处的树下挑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般若,眼中有掩不住的好奇。 他想知道这般若变成妖怪时的变化过程,想知道为什么这扶桑四岛上会有‘活人化妖’这种既不科学、也不神学甚至不玄学的事情。 而且,身为妖怪,平时身上还能连一点妖气都没有,这也让方凡极度好奇。这种事在大唐那可是听都没听过的。 他建议先聊聊天,慢点再处理掉这只般若。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神前问答’就这样开始了。 此时般若那俊美的脸都已经气紫了,然而他却毫无办法,那个臭道士的确是有些手段,那几根看似普通的麻绳,以他一个妖怪的身板儿竟然是挣不开。 而对面那两个家伙,一个就是那个臭道士;一个是一路追杀自己的风神。 见般若仍然是一副‘不交代、不配合’的表情,方凡都在考虑如何用刑让他老实下来了 他眼神示意一目连,试图让他开始套话,可一目连只是盯着般若,根本就没去接方凡的眼神就算接到了,那大概率也就甩回去一个‘你说过不使唤我的’的眼神而已。再说了,更大的概率是,一目连根本就看不懂眼神其实‘用眼神透露某些信息’这种事,本来就非常离谱,用一个白色的框底,里面有一个随便什么颜色的圆形,最多也就透露出情绪,而说能透露出一堆信息也就小说里会这么写了。 不过,风神还是靠谱的,他一开口就让般若咬牙切齿口水嘀嗒的动静安静了下来: “优作?” 般若一对略带血丝的双眼霎时瞪住了一目连,而且就以‘亚洲捆绑’的状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茫然。 “月牙村的优作,对吧?” 一目连再次开口问他。 已经变成一只般若妖怪的优作点了点头,安静了下来。 在一目连亲手解开优作嘴里的木条绳子后,优作平静地开口了:“所以,你听到过我的祈祷?风神大人?” 在说到‘风神大人’这个词的时候,优作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字里行间的怨怼之意非常明显。 没等风神开口,优作继续说道:“那么,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说完,他直勾勾地盯住了一目连,等着他开口,等着他说一个可能自己未必能够接受的理由。 一目连皱眉道:“你当初的祈祷,祈祷对象是‘无论哪个神都好’,祈祷内容是‘帮我宰了他们’” 优作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保持着安静,瞪着一目连,示意风神继续说下去。 一目连也没要他回应任何东西,自顾自地接着说着:“可是优作啊,没有哪个神会回应这种祈祷的。” 优作陷入了疑惑,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一目连:“为什么?” 一目连回答了他:“没有任何一个神会去主动地让人类失去生命,神都是由人类的信仰而生,目的是保护人类,他们我们都不会去帮你杀人。” 优作的表情皱成了一团,他喃喃道:“所以,你真正想说的是,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我”说着,他的脸上因为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而闪过了一丝惶恐:“可我,我我并不是自己喜欢才进水茶屋的我也不是因为自己愿意才被、才被那些人给” 听到这里,方凡不得不掏出水袋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还吐了个槽:“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个小男孩吧?怎么我听他这意思他是被卖到青楼还遭重了呢?”(对,在当时的扶桑、起码在中,‘水茶屋’就是从事青楼业务的场所,关于这种事情方凡怎么知道的呢?首先铃鹿山的广志其实是个色鬼) 一目连无视了他的打岔,继续着和优作的交流。 此时的优作通过刚刚的打岔,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绝无幸理,于是说话就更加没有顾忌了:“那么,当我对‘随便哪个神’祈祷的时候,所有神都听得到?”大概是因为既被道出了为人时的名字、又觉得自己已经离死不远,此时的优作呈现出了与刚才的躁动截然不同的冷静,配着他那小脸蛋甚至有点楚楚可怜之感。 一目连点头道:“虽然没有提到具体哪个神的名字,但是你这样祈祷的话应该是谁都听得见。” 优作接下来又套了几句关于如何将祈祷让固定的神听见的话,而一目连也耐心地作出了解答。 末了,一目连道:“那么优作,我现在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你是不是应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呢?”说着,一道风在他手中勾勒出形体,形成了一个带刃儿的、环状奇门兵器。 优作苦苦笑道:“所以,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们的态度吗?” 一目连只是说道:“最开始,你跑去杀掉你那卖儿卖女的父母、杀掉那水茶屋里的鸨婆龟公、甚至解决了那些欺负过你的土财主我都只当做没看到。” 此时,那环儿缓缓漂浮到了一目连的手掌前,他接着缓缓道:“但是你在成功报仇之后,还在不停地穿着女装诱杀别的人类” 优作此时眼睛又红了,他嘶吼:“那些人渣本来就该死!” 一目连快速地道:“就算他们或许该死,也不该由你来审判!” 说着他手中的环在半空中旋转了起来,那兵器越转越快,带动了涡卷状的微风,还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随时都可能会对着无法行动的优作切去。 优作此时,反而只剩一脸平静,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就让您那一尘不染的身上,溅上我这低贱的脏血吧。” 此时,那环正好激射而出,然而还没等那锋利的兵器去到优作面前,妖气爆发,优作就爆炸了 是真的那种、‘boo’的一声、整个人就化作血肉组成的漫天花雨那样,直接就在地上涂上了一层血肉的那种爆炸。 一目连身前出现了无形的风墙,挡住了飞溅而来的血肉,可是方凡就惨了,他在猝不及防下被淋了一身 血水沾染过的衣物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令人非常难受,可方凡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因为他此时一头一脸都是血水和各种零件 此时,在原来绑住优作的地方,有一个鲜红的鬼面具漂浮在半空中,那个面具是活着的,表情活灵活现,它张嘴、非常嘲讽地笑道:“呵呵这就是神!” 说完话,还没等方凡一目连有什么反应,那面具就在阳光下红光散尽,一寸寸崩碎了。 它化为尘土,落在了地上,和地上的沙尘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它们和沙土混在了一起,完全分不出彼此。 妖气散尽,躺在地上的那颗鬼牙也已经断成三截儿,已然是有了风化的痕迹。 方凡并没有因为完全没听到自己好奇的事情而感到可惜,他只是搜肠刮肚回忆着‘净衣咒’的使用方法,在试了十几次之后,终于成功施放了出来,把自己身上用法术搞了个干净。 弄完了就嘴里说着“尘归尘土归土,事情解决了可喜可贺”准备继续上路。 而一目连则是看看那一地的血和零零碎碎,又看看方凡,张口说道:“你等我一下” 方凡看着他操纵着微风将那一地染血的沙尘卷起,再将那些零碎卷作了一堆。 一目连走到树丛边,指着地面看向方凡道:“劳驾在这儿弄出个坑来。” 方凡耸耸肩,嘴上念叨:“命苦噢我可能是第一个反而被式神使唤的人吧”一边颇为干脆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铁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