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何清远早早地从酒店出发,昨夜经过紧锣密鼓的物资补充,阿莫迪罗已经整装待发。他缓缓启动车子,这台8x8重卡房车亮着近光灯,从金城的街头驶向那苍莽的荒原。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着无数次的流浪,就像命运的戏弄,谁也不知道这将会给导向怎样的彼岸。 伴着东方地平线的一点点晨曦微光,阿莫迪罗背向着光的方向,一路向西。 何清远没有开导航,在他的脑海里,天地间无垠广阔,海量的信息在此汇聚。 顺着蜿蜒的公路行驶,两侧连绵不断的山脉此起彼伏,何清远在中午之前抵达宁西,但是并没有在此停留,1个小时后,何清远把重卡房车停在西海湖畔,驻车。 带着小鹰去外面转了一圈,水光潋艳的湖面无限的开阔,群鸟翱翔于天,天气意外地晴朗许多。何清远放飞小鹰,而他自己在车边放置了他的露营椅,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点燃了今天的第一支烟。 他所在的位置正是西海湖畔的露营地,此刻的营地上,有不少双眼睛正盯着这台鹤立鸡群般的重卡房车,好奇的,羡慕的,不怀好意的,凝重的……但是谁也没有不识趣地靠近半步,那个车的年轻人,眉宇间带着桀骜不驯的暴戾,带着一尾白隼,怎么看,都不像是等闲之辈。 在营地的一片热闹喧哗中,一个黝黑精壮的汉子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何清远。随即又转过头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间脱身,来到营地更偏僻的一个角落。 那是一组由四台兰德酷路泽组成的车队,悬挂着平京牌照。 黝黑汉子打开最中间一台车的车门,动作麻利而迅速地钻上车。 “什么情况?” 一位老者,闭目养神地坐在后排居中的位置上,听着声音问。 “车里情况看不到,外面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只鹰隼。” 黝黑汉子语气简短地回答道。 “隼?” 老者一愣,缓缓睁开眼睛。 “智伯,要不我派几个人过去探探虚实!” 黝黑汉子皱起眉头,表情严肃地说。 “先别动。” 老者摆了摆手, “可是他已经跟随我们一路了,从清晨我们刚出金城就开始!” 黝黑汉子的脸上带着焦虑和急躁,手指被捏的卡卡作响。 这一路,他们并不宁静。 “林军!” 老者温怒道,黝黑汉子低下头,一言不发。 “走吧,我们走北线,避开他。” “他要真是海光的人,还不敢在这堵我的路。” 老者摆了摆手作罢,黝黑汉子什么也没说,转身系上安全带,拿着对讲机进行组内通讯,5分钟不到,这组车队又迅速地驶出露营地。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略带惊恐的巧合误会,只是何清远尚且并不清楚这件事。 他就在阳光下晒了一会,然后起身回到房车上,烧水,泡了一桶泡面。 车里的冰箱里装满了食材,但是很可惜,何清远他不会做饭。 或者说,他做饭更像是自己给自己配药吃,很容易把他自己给毒死。 但是他也不会亏待自己,最起码,煎牛排,他是会的。 简简单单吃了一顿纯正的牛肉泡面,何清远站到车外,对着远处的天幕吹了一声口哨。 那只白色的小鹰似乎有些心灵感应一般,闻讯一个俯冲就赶了回来。 何清远把它架在手臂上,喂它吃了点肉肉,再往驾驶室里随手一丢,随即又爬上车,启动房车。 揉了揉鼻子,何清远还是在心里做了一个计划。 之前他上午都是随缘开的车,也没考虑去哪。但是出城就很凑巧在他的三维小地图上碰上一组估计也是出来玩的陆巡车队,他寻思着本来也是瞎逛,不懂这边,索性就跟着人家一路向西,看看有什么景点。 所以,何清远这才开到了西海湖畔。 不过他现在打算往北走,翻越克间山,重新走一遍西河走廊。 毕竟,来都来了,转个弯往北去也不算是个什么大事。 北上只有一条公路,那就是穿越山脉的特里木垭口。 何清远这次设置好导航,跟随着导航的指引,何清远把重卡房车挑上新的一条公路。 只是大概四十多分钟后,何清远的车,被堵在垭口路段前3公里的位置。 前面密密麻麻地停了一排排的车子,堵在原地停滞不前。何清远只好调出小地图探查情况,发现是垭口道路上掉落的巨大碎石堵住了双向通道,此时工程机械正在清理着前面的路面,大概完成四分之三的工作量了,估计很快就可以通车。 走山路坠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山区公路上,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莫得办法,只好原地驻车耐心等待着,选择播放了一个老歌歌单,何清远往座位上一靠。 只是,有的人却慌了起来。 何清远车前不远处的京牌酷路泽车队上,黝黑汉子脸色阴沉,如丧考妣,看着他们后视镜里,车后那如同鬼魅一般出现的重卡房车。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平均海拔3000多米的山地公路上,只要后面那台重卡只是稍微一个简单的油门加速动作,他们这一组车队全部都会被撞得坠落护栏后的万丈峭壁之下,尸骨无存。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黝黑汉子青着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原反应的缘故,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着。 老人眉头紧锁,依旧什么也没说地转动着手上的珠子。 当后面那台重卡房车出现的那一刻,四台车内的所有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事到如今,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如果说,从金城到西海湖畔是巧合,那么从西海湖畔几乎是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北穿山脉继续跟随着他们,这看起来更像是早有预谋的打算。 所以,这无疑是赤果果的威胁。 老者沉思半晌。 目前集团的状况就宛如风中落叶,处于内忧外患的重重危难当中。随着老董事长病重,新任董事长身陷栽赃陷害的牢狱危机,京帆集团的前路也跟着变得扑朔迷离。 而更严重的是,他目前所处的境地,无疑是被人给将了一军。 对方是什么势力不得而知,但是如果出手,那就一定是脏的路数。 可能会死,但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跟着老董事长打了一辈子江山,亲自参与打造了当今千亿市值的京帆集团,他洪津智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想明白这些,洪津智放下珠子,拨通了车载电话。 “喂,对,我需要你办一件事。” “我在特里木垭口公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个小时后进入肃省地界。” “你去向垭口公路巡查举报一台车,一台灰色的重卡汽车,黄牌:【秦a-】。” “涉嫌非法超载,车内疑似存放危险物品。” “你去把这件事办好,速度。” 挂断电话,车内的空气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明白老者这一举动的意思,毕竟他们目前真的算是走到了危险边缘。 “智伯,我…我们调头往回开吧?” 黝黑汉子瞪圆眼睛,说。 “没有必要。” 老者摆了摆手, “我这把老骨头折了就折了。” “但是你们务必得把那个u盘拿到手里,梅怂那个吃里扒外的暂且不提,但是u盘必须得找到!” “中海的狗们想陷害何代表,老董事长目前病重,现在整个集团上上下下军心不稳,你们必须得担起责任!” “集团对你们不薄,我也希望你们做出行动出来。” “u盘必须得找到!现在谁都想扳倒何代表,再肢解京帆集团。但是只要我活着有一口气,我不管是哪个势力阻拦我!我一定会跟着他拼命!” “我要下车,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命值多少钱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洪津智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打开后车门,走下车子。 这个一生刚硬要强的耄耋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陆巡的车尾处,前后几台车陆陆续续又打开车门,二十多个汉子一起走下车,看着后排车流中那台灰色的重卡房车,面色不善。 “智伯……” 黝黑汉子林军护在老人身前,山风呼啸而过,带着癫狂的洒脱。 “你们都上车,我要和他们碰一碰。” “td,谁年轻的时候没扛过枪打过炮的,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精瘦的老人穿着宽松的皮毛大衣,衣角在风中飞扬,拄着拐杖的手指在震怒中颤抖。 但是始作俑者何清远却毫不知情,隔着远远的,他只看到前面一排陆巡上面下来密密麻麻的一堆人,为首的是个拄拐老头。 他还寻思着,这老头身子骨挺硬朗啊,这么大岁数还上高原勇闯天涯呢。 佩服,牛批。 他没在意,但是随着这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奔着他的车迎面走过来,何清远感觉,情况,似乎不是那么对劲? 额,这是啥情况? 二十多个精壮汉子围在他的车前,那个拄拐的老头也站在公路一旁。 下一步是啥? 这是要卖他拐?还是打算要钻他车轮里面? 何清远懵了,他出来一趟熘达熘达,顺便洗涤一下灵魂,没想到能碰到这个情况。 这是啥?新型碰瓷战术? 何清远虽然懵,但是他还是把车窗降下来,4米多高的车身高度,还是比较安全的。 他探出脑袋,看着车下面围着的一波人。 “啥事儿啊?哥们?” 何清远挑了挑眉,他倒是不怕什么事,阿莫迪罗车前保险杠上有分置行车记录仪,他还有实用小技能呢,真要发生点不愉快的,谁他也不怕。 “你是谁?” 一个黝黑汉子张口问道。 “我是谁管你啥事。” 何清远歪起脑袋咧起嘴笑,这t也不像公路巡查啊,张口就问他是谁?他以为他是谁,搁着研究系统哲学呢啊?还“你是谁”,你咋不问我世界本源呢? “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要是再跟着我们车队后面,我……” “不是哥们,你有病吧。” 何清远直接开口打断。 “谁t跟你车了,我t一千多万买的房车能对你们有啥危险想法?” “我要去煌城看飞天小姐姐谁t跟你车走啊。” 何清远皱起眉头,随手扬了扬手腕上的金表。不是他态度不好,而是现在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被害妄想症,多少沾点毛病。 这二十多人脑子都有点问题。 “五号!” 何清远说完话,现场沉默着,那个拄拐老头终于开口说话了。 黝黑汉子刚想要开口再说点什么,但是嘴巴就这么一张一扬,就被老头随口一句话给静音掉了。 拄拐老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洪津智的视线就在何清远的脸上一扫而过。 饶是这位善于识人博面的老人也是微微一愣,他看不懂上面这位的面相。 年轻,真的是太年轻了。 眉宇带着桀骜不驯,这是随心如意的生活状态,万事不求人,这是权贵气。气色良好,脸上白里透红,这是富贵气,这两种气度,没有长时间的养尊处优是养不出的。 所以他才会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或许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但是他也不敢确定。毕竟树大招风,京帆集团发展到今天的这个规模,树敌太多,盘根错节的社会层面关系就像是一条条蟒蛇在集中发力,即使是庞然大物也会被其分割肢解掉。 而现在,正是集团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他不敢赌,他也不敢去猜。 这一路,跌跌撞撞并不安宁。 道了一声误会,拄拐老头带着手下转身返回。 人群走远了,何清远皱起眉头,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在他脑海里小地图上,拥堵的路段终于畅通了,随着前边车辆的缓缓起步,他也跟着启动车子。 只是,他刚刚通过公路垭口没有走多少距离,就被拦下了。 闪着红蓝灯的公路巡查车辆拦下了他的车子。 “你好,请熄火下车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挂着肃省牌照的巡查车旁,瘦高的巡查抬起头看着阿莫迪罗高高的驾驶室。 何清远吸了吸鼻子,还是打开车门,跳下车。 他这半天没少被巡查拦车检查,毕竟他太年轻了,开着这台8x8的重卡房车很有违和感,甚至开车闯进城市二环内的罚款都交了得有七八千块钱。 递过去驾驶证行驶证,查验无误,对方表示要上车厢里看看。 “有人举报你涉嫌运输危险物品。” 巡查严肃地看着何清远波澜不惊的眼睛,并没有从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慌乱躲闪,而是带着一种清纯的愚蠢。 何清远歪着脑袋疑惑不解,但是他还是配合检查,打开生活舱的侧面车门。 何清远的这台房车是经过特别订制的,在空间配置上,他并没有过多追求于精致的豪华,而是追求于优化空间的配置。所以整个生活舱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本的一室一厅带一个小厨房,独立卫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踩着厚厚的地毯,巡查在生活舱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违规的地方,倒是对于何清远肩膀上站着的小鹰很感兴趣。 何清远又拿出鸟证解释了一番。 终于又重新启动车子,何清远没想明白是谁吃饱了撑的举报他涉嫌运输危险物品。 他能运输啥?煤气罐子么? 这玩意谁会在意啊? 摇了摇头,何清远眯着眼睛,带着一点郁闷。抬头看着车前隔着远远的莽原的天边,西北玄天一片云,似乎是要变天了。 阿莫迪罗行驶在公路上,天色也变得阴沉沉的。 何清远的心情也不算是很美丽,毕竟平白无故多出来这么多事,谁会开心呢? 同样不开心的,还有那个拄拐老头一行人,从垭口公路上下来,四台陆巡勐然加速驶离这片危险的地界。 洪津智看不懂那台重卡房车上的年轻人路数,他也不敢去猜他是敌是友。 这是一个非常时期,离远点是最明智之选,更何况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 就这样,在阴沉的天幕之下,车队闪着灯,急驰而过。没有人会在意这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