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照壁，穿过天井，陆河被引到堂屋坐下没多久。 瞎眼老伯就将那位宋先生从后院叫过来了。 尚未出正月，早晚气温还带着微凉，这位宋先生却是穿着无袖短打褂，露出的结实肌肉和那皱纹横生的面容，着实是有些出入。 “小兄弟如何称呼？” 宋先生见面就抱拳。 笑容亲和，显得平易近人。 陆河不敢失礼，有样学样回了一个，“宋先生好，您称我小陆就成。” 宋先生点头，让陆河坐下来说话，直奔主题： “丁伯跟我说你是陈家归家那大姐儿介绍来的客户，这是有大量的瓜果要出售？” “归家的大姐？”陆河点了点头，大脑一时也没想起来这其中的含义。 宋先生笑了笑，说道，“就是休回家的意思，她托丁伯特地关照你，难道你们不认识？” 这更让陆河感觉到莫名其妙了，说的是陈香莲吗？ “不瞒宋先生，您若是说刚才的陈大姐，其实我也是今天才认识她，在那之前，我们并没有任何交集的。” 宋先生说，“那这就奇怪了，无端端她怎么会托丁伯关照你呢？” 他看向那瞎眼老伯。 那位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思索，似乎也想不明白。 陆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刚才路上碰到王有德那伙人的事情，犹豫了一会，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宋先生哈哈大笑，“那就是咯！这陈家大姐儿被归家前是王有德的糟糠之妻，只是她进门多年只育了两个闺女，一年前王有德外室抱肚登堂入室，她也是个性子刚强的，带着两个闺女自请下堂归了陈家，你请她当向导拂了王有德那厮的面，她自然是要回报你的。” 陆河恍然大悟，“难怪陈大姐提起王有德来咬牙切齿，直说犯恶心，原来这里边还有这些龌蹉。” 和陈香莲不过点头之交。 其实她可以不用托丁伯这边关照他的。 大家只是买卖关系，但人家就是这样做了。 这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陆河也不能不念着她的好。 陆河心里惦记着如何还这个人情。 宋先生已经说道，“刚才在黑市上想来你也逛了一圈，瓜果蔬菜的大概物价你应该也是打听过的，陈家大姐儿说你有大量瓜果出售，品相一般，照着她的面，不管多大宗我都会按市面价多给你一分钱收购，要是稀罕一些的，借着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咱们也不怕没有好市场，你有多少尽管来多少，价格我们也好商量，就不知道小陆兄弟你能给我多少货囖？” 陆河是懂行情的。 老家集市五分钱能买好几斤蔬菜，到这市和区里，那可是要卖到几分钱，甚至几毛钱一两斤的，不然价格太低，衬托不起那些城里人的身份就不好咯！毕竟是个以吃商品粮成为城里人为荣的时代嘛！大家眼光可都盯一处呢！ 而不是这个时节的农产物，按照这个时代人的尿性，那价位更是高到离谱！ 刚才黑市上的茄子和辣椒就是一个佐证。 要知道，这两种作物都是夏季蔬菜，一般是六七月份上市，但刚才有两个摊子就在卖新鲜的。 那些茄子应该摘下来还没多久，个头虽小，但看着新鲜结实，上边还有虫口，就这样发育不良的茄子，它的价格也要一块三毛钱一斤。 辣椒瞧着有些蔫，不过块头不错，该红的红，该绿的绿，上头还有些草木灰，显得脏兮兮的，虽然不是刚需，但大家图新鲜，也乐意花九毛钱一斤去买。 陆河这次打算出手青瓜和西红柿这两个品种。 这些都是如今的市面上和黑市没有的。 之前因为种子限制，他就种了三亩地，vi农场的黑土地有加成的成分在，不施肥一亩地也能产出一万五千斤。 宋先生如此大方，没谈合作就让利一分钱，三亩地加起来就好几百块钱，在这个月收入普遍只有几十块钱的年代，这位boss是真的很大方了！ 西红柿因为种子问题，陆河找遍了村子和镇上也才种了一亩半地，但收成下来也有快一万七千斤的产量。 这两样加起来好几万斤，卖出去短时间应该能解燃眉之急了。 只是，量这么大，宋先生这里真的能全盘接下吗？ 陆河心里怀疑得很。 他更怕怀璧其罪，这个地方太落后，亩产几千上万斤的作物根本就是个梦，一下子拿那么多东西出来，人难保不会多想，要不要一下子出售那么多，此刻竟然成了陆河心中的大难题。 宋先生不知道陆河的纠结。 但他看出了陆河的为难，“你是要卖节瓜和南瓜吧？” “啊？”陆河一愣，又才想起来，节瓜和南瓜都是易于长久保存的，宋先生能这样猜测其实也就不奇怪了。 “不是这种”摇了摇头，陆河打量起宋先生来： “晚辈冒昧，想问问宋先生的来处” “太放肆了！你小子怎么能对宋先生这样无礼呢！”丁伯有些生气，那瞎了一只的眼睛此刻仿佛都透着愤怒的。 宋先生老神在在的摸了摸半长的胡子，依旧是态度亲切的：“没事没事，丁伯，小陆是小孩子，我们大人和他计较作什么？” 他看向陆河，“小陆兄弟，其实你是想看看我老头子有没有那个财力是吧？哈哈哈，你小子如此神秘，我可真是好奇你能拿出什么样的好东西来！” 陆河看了一眼愤怒的丁伯，心里在猜测着这些人的来历。 面上却带了个傻笑，不管对错，哥们都笑脸送人了，难道你们老一辈还能欺负我这个小辈不成？ 气得丁伯更觉得这小子跟没长眼睛的无赖似的！——偏偏宋先生护着他，他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傻笑了一会，陆河才慢慢说道，“我有些青瓜和西红柿。” “我当是什么，你小子怕是窝山村角落刚出来的，北方大棚蔬菜人家这会在市面上也是有青瓜番茄出售到鹏城这边的！桂区这边市场落后，土地作收也不成，你能有多大量？”丁伯找到机会嘲讽陆河了。 陆河也没气。 看宋先生只是挑了挑眉还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样子，显然估计心里和丁伯想的差不多，觉得他拿不出多少货。 他笑了笑，很是淡定： “也不多，就五六万斤那样。” “哈哈哈，五六万斤，你当是河边的泥沙土屑吗？一收就几万斤？”丁伯哈哈大笑，“吹牛皮心里也要打打草稿不是？” 连宋先生都忍不住大笑，说陆河，“你小子就会说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北方那些大棚用最好的土施最好的肥，一亩地也才产两三千斤，运到市面上供不应求，你这要真的好几万” “不对！”说到这，宋先生才猛地反应过来。 看着满脸认真的陆河，他突然不淡定了。 大掌往桌面一拍，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劲道，瞬间那平滑的桌面就出现了一条龟裂的痕迹来。 陆河看得有些懵逼，这宋先生那么厉害的吗？ 他装逼是不是装得有些过了？ 正反思呢！ 宋先生已经如炽热的太阳一般压制上了陆河的双肩： “小友，你没跟老夫开玩笑吧？” 陆河怕自己太过得意得罪了这老头子，毕竟这糟老头目前看着实力真是不可小觑，他孤身一人，万一人要像捏死蚂蚁一样把他捏死，那真是没地方说理去的！ 他脸上不由带了点讨好，“没有没有，好几万斤怎么会是开玩笑呢？男人大丈夫一口吐沫一颗钉子，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六万斤青瓜和西红柿，绝对不多不少！” 话到这，陆河还不忘给自己找好处： “就是这价钱，低于两块钱一斤可不能干！” 宋先生脑子嗡嗡作响：“六万斤的青瓜番茄？丁伯，你听到未？六万斤啊！” 他震惊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