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已经接近四点的时间了。 陆河在陆大伯的指引下找到了政府办公楼的农业部门,说明来意后,将生产队开具的证明和户籍等证件递给了唯一上班的胖大姐。 胖大姐似乎很惊讶。 上下打量着陆河,显然不敢相信:“山塘五十亩,还有三座不计亩数的山头和185亩的河沙地,这承包的范围可不小,确定是你要承包?” 陆河脸带笑容,刚想点头。 胖大姐一句话让他笑容差点绷住。 “也不是大姐我小看你,看你也没有三十,黑瘦黑瘦的,你能承包得起吗?” 陆河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要扇人的冲动,“大姐,我能的!生产队这边作保,我也不能作假。” 村队长陆大伯在一旁忙帮着作证,“是啊,女同志,这事情是我们陆家村整个生产队办事处同志讨论商议的,你看那证明,生产队办事处的同志都有签字为证的。” “我还不知道签字为证?我难道没眼睛看?还是只有你识字?”胖大姐白了陆大伯一眼,满不高兴道,“没让你说话插什么嘴?小小一个村委队长,真当自己是领导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陆河真的忍不住了,“你看不上我没关系,但我大伯好歹六十多的老人,你把尊老爱老的传统美德都丢哪里去了?你家里没老人?你就没有老的那天?小小一个文员你还看不上村委队长,真当自个是根菜不成?” 突然被破口大骂,胖大姐愣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这个部门虽然清闲,每个月工资也就二十出头不到三十,但来求她办事的,哪个不是低头哈腰给红包,态度良好的? 乍然被这么一骂,她懵了好一会。 胸口气得起伏不定,颤抖着手指指着陆河说不出话来。 而陆河骂完就后悔了,事情都没办好呢! 万一人家生气卡着不给办咋成? 他目光急转,突然看到半人高柜台后地下的几个藤编篮子和一地瓜子壳,其中还有个半成品,显然尚未完工。 顿时他就来了主意: “你以为你拿着这个文员饭碗就稳了吗?霸着茅坑不拉屎,上班不干正事,磕瓜子打闲编藤篮,这是你一个农业部门文员上班要干的正事吗?我们是按流程办事,你在这里叽歪什么?能办就办!今儿事情办不好老子不仅投诉你!我还要联系区里的大学同窗投诉你,你当真以为没人敢治你咯!还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 陆河乍然发火。 谁都没反应过来。 陆大伯回神过来连忙劝他,“好了好了,你一个大男人跟女人置什么气?少说两句吧” 转头还帮陆河打圆场,“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女同志您就多担待,他在家也是这幅牛脾气,不管是我这个大伯,还是他爸妈姐姐都没少被他教训,毕竟是大学生,脾气是有些大,您是个大人有大量的,别见怪别见怪” 胖大姐很生气。 但柿子挑软的掐。 这次来的却是块钢板,虽然她有心将场子抢回来,但人家要真的投诉,搞不好她这个清闲工作就真的没了。 一想到丢了工作家里又要跟她闹,她跺跺脚,哼了一声,丢下句话走了: “等着!我找领导签字盖章!” 哒哒哒的小皮鞋匆匆去了又回。 那张生产队开具的证明被盖了镇政府鲜红色的公章才回到陆河的手上。 薄薄的纸张入手,陆河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这就成了?” “这样不成你还要怎样?”胖大姐态度依然不咋好,不过对上陆河此时深沉的目光,顿时她语气不由低了几分: “这两年政策放宽不少,山塘山地都是你们生产队的,你们生产队没意见,我们这边也就起到公证作用。秋后交粮那是另外的部门去收的,我又不懂,怎么弄你问这位村委大队长不更合适?” 她看向陆大伯。 陆大伯反应很快速,拉着陆河往外走: “对对对,这我知道,回头我好好跟他说说。今儿这事谢谢女同志了,您忙!您忙!” 出了镇政府。 陆大伯终于忍不住大掌往陆河脑袋上拍了一巴: “就你有脾性!还好事儿办成了,这要是人家要卡着不给你办你又能怎样?忍一忍不能?” 说着他老人家哈哈大笑,“不过也是真解气!这些部门的人就是这样,眼睛都长头顶上,平日没人敢开罪他们,今儿你让她吃一招亏,回头别人找她办事,好歹也能想想今天的遭遇!对了,真能投诉啊?” 陆河捂着被打的脑袋,差点没转过弯来,想想才道:“没试过。不过一般这种情况,只要是超过三人投诉,应该不成问题的,大伯,您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滚滚滚,我能有什么想法?走!天色不早,家去了!” 陆大伯显然被说中了心事,有点恼羞成怒。 陆河好奇心作怪,多问了两句他还急了。 一路上两人吵吵闹闹,很快就到了家。 这会已经五点半过了。 陆家热热闹闹的摆了三四桌子,就等着陆河家来过生吃饭。 席面虽然比不得那年进新屋的几十大桌,但也是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有菜,外加菌菇烧的清汤凑成了十个菜,不可谓不丰盛。 女人孩子老人吃完就散了。 陆河是成年男人,又是他庆生,必然是要喝酒的。 几个姐夫陪着他吹牛喝到了月上中天才散。 到二日天色没亮,陆河还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房来说:“我们走了,灶上给你烧了醒酒汤,起来记得喝,不会喝酒就别装大尾巴狼,你以为你是陈大宝啊?” 迷迷糊糊的。 等陆河清醒过来,那日头都来到大下午了。 家里静悄悄的,陆父陆母也不知道去哪了。 匆匆忙忙洗脸刷牙,陆河吃了灶上留着的醒酒汤,又就着鸡蛋咸菜吃了一大碗的米饭,这才感觉烧得慌的胃部好受不少。 刚把碗筷放下,陆三爷夫妻就推着自行车进院子来了。 陆河忙从厨房出去: “爸妈,你们这是去哪了?” 陆母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给他,“早上那会看你没起来,我和你爸就跟着你姐几个取钱去了,这是生产队收了一万块的回执单子,你好好收着吧。” 陆河拿过来一看还真是,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不是说好了钱都交给四姐那里,我今儿跟着去取就好么?镇上来来回回两个小时,日头又毒辣,你们也不怕中暑?” “嘿,这才哪跟哪啊?”陆三爷靠好自行车道,“去镇上都是轻省的,真正累还得是你那些山塘和山地呢!” 这话说得陆河无法反对驳。 既然生产队那边一万块已经给了,剩下尾款就是年底的事情了,当然,如果这期间资金充足,他肯定会把尾款尽快补上的,毕竟欠钱的滋味可不好受。 陆三爷又提起那几座山头,“山塘暂时也管不到,那几座山要快些整出来,今年就算赚不上钱,好歹能把秋后交粮那份补上,我打算找些人帮忙,不拘村子村外,只要这两天能来上工就成,你没意见吧?” “这我当然没意见,十里八乡爸您比我熟,您来找帮工那是再适合不过了。”陆河忙答应,“不过这几天我打算出去一趟,见见几个同学,顺带去鹏城见个人,家里这些事情估计要交给您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