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精心准备的几首佳作没有排上用场,因为酒席宴间几人谈论最多的竟然是天下大事。纵论古往今来,指点当代英豪,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人一辈子都想不通的事点拨清楚。 特别是费耀,他对各国大王简直了如指掌,别人李剑不知道,可是韩天峰的为人让他看的一清二楚。并放言日后的天下必然在韩天峰手中归于一统,他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如果说费耀看错了哪个,就是如今的姬星,在费耀看来,从继位就开始折腾的姬星必定会让大梁成为最早被灭的国家。 酒宴完毕,李剑本想让二人去馆驿安歇,不想周儒却以彻夜长谈为由留在周炎的小院。 陆尧倒是好说,太守府里随便收拾一个地方就能让他过夜,明日等周炎几人搬走后,他就会搬到那里。 安顿完众人,心中送了一口气的李剑本想出门溜达一番,却见秦懿不声不响的跟了上来。 知道他是老头专门派来保护自己的,李剑伸手把他拉到跟前道:“你也知道吴荣刚到庐河,我现在又忙于公务走不开,你看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随后李剑在秦懿耳边低语半晌,让他一下子抬起头道:“这不行,大帅知道非扒了我的皮。” 李剑惊讶道:“干嘛要让老头知道,你不说不就行了,你能不能不这么实在?你是府里的侍卫统领不假,可那是公事,你不能把私事和公事混到一起。” 随后李剑又拍了拍秦懿的肩膀:“就这么定了,你带吴荣去,不懂的问他,以后你会喜欢上这个。”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响起:“你就不能教人点好?” 李剑惊讶道:“这怎么不是好事?难道你让那些姑娘一个个没有客人,全都饿死。” 东方玉楼从一旁的胡同里走出道:“今天有人找我告状了,说是你有谋反的意图。” 李剑挠挠头道:“我倒是更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东方玉楼怒道:“他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是大韩户部郎官,找侦缉司统领东方玉楼。” 李剑闻言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叫什么办法?” “笨办法,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这个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李剑摇摇头:“你就没有和他说如今庐河的形式?” “警告过他了,他说以后注意,不过庐河的钱粮让我想办法从你手里要过来。” 李剑不解道:“让你想办法?” 东方玉楼耸了耸肩膀:“是啊,他说现在交接是最好的时候,要是等他手下的人马到了再行交接,你的脸上恐怕就不那么好看了。” 李剑摸了摸鼻子道:“走吧,去开阳街喝点。” 开阳街徐家老店现在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李剑三人到后几乎找不到坐的地方,还是有人认出他,这才给他腾了张桌子。 李剑谢过后吩咐老板上几个能填肚子的菜,然后再来两坛酒。 将酒菜上齐后,老板表示这顿他请,因为要是没有李剑的点拨,估计自己的店早就关门大吉了。 看着人潮涌动的开阳街,李剑问老板:“掌柜的,庐河出了这么大事,怎么这里人还是这么多?丝毫看不出有人为此事担心啊。你要知道,我得罪的可是全天下,一旦他们联合起来报复,庐河再无宁日。” 老板呸了一声道:“大人,就那些畜生也能代表天下?他们才几个人,庐河有多少人?大家早就议论过这事了,要是真有人对大人不轨,那就踩着我们的尸体再到你面前。” 看着老板一脸的不忿,李剑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东方玉楼看着李剑笑道:“为人接风自己没吃好,这可不像你。” 李剑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是你啊,人家是学术大家,我要是一个不礼貌,让人家写进书里,我这辈子就完了。” “太夸张了吧?” 李剑惊讶道:“笔刀,什么叫笔刀你不知道?以笔为刀!别人的刀是要你的命,这些人的刀是要你的魂,一旦被他们盯上,生生世世都会受人唾弃。” 东方玉楼不屑道:“侦缉司一进,我让他们什么刀都没有了。” 李剑无奈的摇头道:“和你说不清,我告诉你,世上骨头最硬的就是文人,真正的文人。不对啊,朝廷有史官,你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东方玉楼挠了挠头:“有时候那些人会查一些卷宗,大王还说不要管他们,让他们随便查。” “那你是怎么做的?” “既然大王都开口了,那他们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呗。” 李剑深吸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这么史官是做什么的?” “记录一国政事,让后人有迹可查。我这里又没什么好东西让后人知道,一些案子他们想看就看呗。” 李剑的表情由惊讶变为吃惊:“你做侦缉司统领也不少年头了,人也够聪明,怎么对史官这么不了解?东方玉楼,大韩酷吏,手下亡魂无数,其名注定遗臭万年。” 东方玉楼难以置信道:“不会这么夸张吧?我可是为了大韩的江山,大王不是不知道。” 李剑刚想继续数落东方玉楼,却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拍大腿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俩人可是当代大家,他们的话没人不信。” “你什么意思?让他们帮我和史官说话?” 李剑惊讶道:“你想哪里去了,这是利天下万民的大事,你就不能把眼光放开点?” 东方玉楼这才明白过来:“这可行吗?” 李剑起身道:“怎么不行?不喝了,回去。” 起身刚想迈步,李剑却又停了下来,端起那碗倒满的酒就倒在了自己胸前。 是夜,满身酒气的李剑在太守府里嚎啕大哭,控诉拂柳坊的种种恶行,痛恨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只听得那些亲卫泪流满面,李剑自己更是几度昏厥。 周儒二人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特别是知道有人竟事后威胁李剑,甚至威胁整个庐河后,顿时怒发冲冠,执意从他手里讨得名单,誓要让这些人遗臭万年。 他们准备亲手写一本传记,名字就叫《恶人传》,同时还连夜修书他国的好友,不但要将这些人的罪行公布于众,还要一起上书当朝君王,将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按律法办。 夜近子时,李剑趴在床上,龙傲雪亲自给他推拿,龙若兰则用毛巾不时帮他擦一下桃子一般的眼睛。 李剑咧着嘴道:“早说点穴这玩意次数多了这么难受,我少晕两次了啊,就是装晕也好。” 龙傲雪道:“你真把人当傻子?我告诉你,那个周儒别看是个文人,他的武艺可不低,不这样骗不过他。” 龙若兰在一旁道:“让你用生姜,你非要用大蒜,这下好了,明天别出门了。” 李剑也叹了口气:“这次有些过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演戏。” 龙若兰笑道:“过不过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夫君的名声一定会响彻天下,你想不出名都难了。” 第二天,李剑的眼睛已经肿成了婴儿拳头,只剩下了中间的一条缝。龙若兰看一次笑一次,倒是龙傲雪看着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大夫已经看过了,就是被辛辣之物刺激,眼眶充血所致,所以除了服用凉药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剑终于吃到了龙傲雪亲手做的早餐,不但龙若兰,就是他也竖起了大拇指,堂堂的玉狐庄主能有这样的手艺,真是让人想不到。 刚吃过早饭不久,守门军士来报,说金镶玉又来了。 李剑这样子没法见人,魏无忌又在拂柳坊,想了半天,最终让陆尧接待了金镶玉。 虽然不知道二人都谈了些什么,可按龙傲雪所说,金镶玉出门时脸上带着笑容,看样子有些收获。 陆尧本想告诉李剑与金镶玉商议的结果,可李剑根本就没让他进屋,只是让龙若兰告诉他,一切他自己做主就好。 虽然感觉李剑的举动有些奇怪,可想着昨晚哭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以为他是悲伤过度,也就没有多想。 得知陆尧离开,李剑送了口气,倒是龙若兰不解道:“没有必要瞒着陆先生吧,他为了你可是连姬明的军师都不做了。” 李剑撇了撇嘴:“那是他看到我比姬明要厉害的多。” 肿胀的眼睛加上怪异的表情,让龙若兰又是一阵大笑。 陆尧可以不见,但是有个人不能不见,那就是东方玉楼,因为就在昨夜,他从一个刺客口中得到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接洽这些刺客的人是岳州口音。 虽然看不出李剑如今脸上的表情,可从他略微抖动的嘴角上,东方玉楼也明白他猜到了八九分。 李剑也在怀疑自己的猜测,费尽心机从八个门派找了这么多人,为何最后却不注意自己的口音,这个破绽太过明显。 李剑不想见人,可是架不住别人想见他。 眼看天色擦黑,闭着眼半睡半醒了几乎一天的李剑终于觉得舒服了好多,这样等晚上就可以出去溜达一下了,一天不出门,把他憋得够呛。 就在这时,月亮门处有人喊道:“兄弟,弟妹,你们在不在家?” 正在绣虎头鞋的龙若兰闻言一皱眉:“这个声音听着好熟悉。” 李剑咧嘴道:“能不熟悉吗,没有他,我们可能都不会认识。” 龙若兰闻言绣眉一挑:“吴荣,他怎么来了?” “应该是登门赔罪的吧,年前回岳州后他本想找你赔罪,不过那时候你让大姐带走了。” 龙若兰叹了口气:“都过去了,不提它了。只是有句话你说不对,就算没有吴荣,你也跑不出我的手心,这是命中注定。不过有他也好,我们早认识了不少时间,冲这,我不和他计较。你等着,我去把他迎进来。” 看着吴荣提着礼盒进来,李剑无奈道:“这事外面都知道了?” 谁想看到李剑的模样,吴荣倒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被人打了?” 李剑叹了口气:“看着你提着礼盒来,还以为是来看我的,闹了半天是我自作多情。” 吴荣不好意思道:“当年让弟妹受了委屈,愚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本想请你们夫妻到外面一坐,不过看样子你是出不去了。” 李剑摆了摆手:“别假客气,我们兄弟之间用不着,你去前院找秦懿,他会接待你的。” 吴荣摇头道:“算了,看你这个样子,我要是再去不合适,等你眼睛痊愈了,你我再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