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颖催马跑出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后面并没有追兵,不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如今城里他已经没法再待了,所以不但没有停下马匹,反而以最快速度向西门冲去。眼见城门在望,并且前方没有什么异常,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起事失败的结果孙颖不是没有预料到,相反,他自己也觉得这次希望不大,特别是主人几乎明确表示不支持后,更是让他多了个心眼,所以把自己的三弟孙征派到西门把守,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孙颖也越来越放心,因为把守城门的还是京兆尹的军卒,只是自己的弟弟哪里去了?这么紧要的时刻,这小子总不会犯了老毛病了吧? 等到了城门下,在看到另一个亲信钱风时,孙颖才算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他朝着城门下的士卒摆了摆手道:“开城,尔等都随本将军去往大梁。” 话音刚落,城头上有人开口道:“大人,我等俱是大韩子民,父母妻儿也在多在京城,不知道大人带我等前往大梁作甚?” …… 看着打扫战场的士卒,韩天峰叹了口气:“寡人给你准备了两万人马,结果最后只来了这么点人,真的是高看你了。” 韩山虎在一旁摇头道:“大王,莫要早下定论,也许这其中还有隐情,我总觉得他引而不发是有所顾及。” “不管什么原因,明日上朝便知,我就不信他明天不上朝!对了叔父,您回去后和李剑说一声,明日让他带着魏无忌上朝,寡人不但要亲自封赏,还要问问他到底怎么花那六十万两雪花纹银!” 就在这时,已经浑身是血的吴荣突然在城下叫道:“大王,请拨给臣两百人马,臣的府邸还被叛军围攻呢!” …… 清晨,大韩王宫之外,虽然大战的硝烟已经散去,可战场并未打扫,除去宫门外的尸体被清理到一侧,其余毙命的叛军仍躺在原地。 宫门外的尸体虽然因为挡路被抬走,可战场却没有打扫,散落的兵器,成片的血迹,甚至宫门上的箭只,所有的一切都让人触目惊心。 此时玄武卫已经撤出了王宫,最起码表面是这样,从理天殿到宫门外,数百王宫侍卫列立两旁,腰悬佩剑手持金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有人脚下还有大片血水。 理天殿内,韩天峰面无表情的坐在宝座之上,除此之外整座大殿再无他人。大殿门口两侧,各有二十名御前侍卫,顶盔掼甲手扶佩刀,杀气腾腾。 以往大臣上朝,都是先到王宫第一重院子里自己所属的衙门等着登闻鼓敲响,大家才按官职大小依次进殿。可今天众人只能远远下轿下马,站在已经有些凉意的秋风中等待。 昨天夜里,众大臣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因为不但当晚子时刚过岳州又开始戒严,而且王宫方向还传来喊杀之声,这让不少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好在喊杀声停止后,岳州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诸人心里这才稍微平静了点。再加上天快亮的时候,平安鼓声响起,说明京城并无大事发生,诸人可以正常上朝,他们才把心放在肚子里。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离着宫门还有好远,不少人就听说王宫出事了,在看到遍地尸体后,更是想什么的都有。武将还好,毕竟都见过一些场面,可不少文臣就有些心慌了,有些人的心里甚至产生了是不是已经改朝换代的想法。 预示早朝的登闻鼓终于敲响,众人踏着地上的血迹,沿着王宫侍卫人墙组成的胡同依次朝理天殿走去,心中忐忑。特别是经过前两重院落时,看到有的衙门房屋已经倒塌,有的还在冒着青烟,更让人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进了理天殿,看到韩天峰依旧端坐在上面,绝大部分人这才松了口气:大王无恙,大韩还是大韩。 群臣进殿后本想和往日一样跪拜,可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内侍的喊声,疑惑之下仔细一看才见大殿之上只有韩天峰一个,他身边连一个内侍都没有,于是齐齐把目光看向了丞相寇世勋。 不等寇世勋开口,韩天峰已经站了起来:“列位大臣,今天来的有些晚啊,不过晚来好过不来。昨夜京城喊杀阵阵,惊扰了诸位的清梦,所以晚起也不让人意外。如今诸位既然已经来了,就不想问点什么,说点什么吗?” 从进宫的路上开始,寇世勋就一直在找韩山虎,可是直到进了理天殿,还是没发现他的身影。 不但韩山虎不在,副元帅平阳侯郭克奴也不在,所以寇世勋想要打听消息也不知道去和谁打听。 在听到韩天峰问话后,寇世勋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往前两步道:“大王,昨夜子时刚过,岳州突然全城戒严,随后城内便传出喊杀之声。我等皆以为是大王又在清剿江湖人士,却不想早上却看到宫门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这才知道有人意图不轨。如今大王无恙,想必叛贼已被剿灭,只是不知是何人大胆妄为,竟然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韩天峰道:“这些日子寡人一直在清剿各种江湖势力,为的是给百姓一个安定的岳州。可谁曾想到,到了最后,就连寡人也差点被人清剿,说起来真是可笑啊。” 群臣闻言一起跪倒:“臣等万死!” 见韩天峰迟迟没有出声,寇世勋只能叩首道:“大王,恕臣等愚钝,确实不知是何人敢率人围攻王城。只是刚刚老臣见宫外死者多穿着巡城兵马司的衣服,难不成是兵马司统领孙志?” 寇世勋话音刚落,只听韩天峰冷冷道:“定安候韩猛何在?” 韩猛跪爬两步道:“其禀大王,臣弟确实不知是何人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韩天峰冷笑了一声:“今日子时,京兆尹孙颖伙同其弟孙志、孙征率领巡城兵马司万余士卒封锁京城四门,并携带云梯,投石车攻打王宫。言寡人篡改先王昭命,得位不正,应将王位归于正统。定安候,你知道这正统是何人吗?” 韩猛闻言连磕响头道:“大王,先王临终之时,护国公,安国公等人都在床榻之前,亲耳听到先王遗训。此外也有先王遗诏为证,言继位者乃是大王,何来得位不正之说?孙颖叛乱,定是为了找个借口才故意说出此话,以乱军民之心。” 韩天峰道:“你认为孙颖背后有无他人指使?” 韩猛道:“大王,此事臣弟确实不知,只是臣弟有一事相求,还望大王能够恩准。” “何事?” 韩猛道:“大王,家父五年前被人蒙蔽心智,起兵造反。虽然大王以雷霆手段平息叛乱,可当年大战不但使大韩军民死伤无数,更有三座城池陷入梁国之手,我大韩元气到今日尚未完全恢复。这些日子臣弟思来想去,总觉得应以自身之力赎家父之罪,故而请准许臣弟将家中微薄财产献出,以慰此次伐燕阵亡将士之灵,也算臣弟为大韩江山尽绵薄之力。” 韩天峰故作惊讶道:“定安候何出此言?当年保国公之事早有定论,与你并无任何关系,都是他听信谗言所致。若是将他的过错归于你的身上,那寡人身为保国公的子侄是否也要俯首认错?” 韩猛道:“大王此言差矣,家父谋反,大王不纠家人之罪,我已感激涕零,只是前些年少不更事,不懂得百姓的疾苦,故而奢靡成性。近日得知大王因阵亡将士抚恤之事苦闷不已,正巧小弟家中有些余资,故而献上为大王分忧,也多少弥补一些家父当年的过错。” 韩天峰沉默良久,这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寡人就替阵亡将士先行谢过定安候了。如今战事连连,朝廷用度颇大,待到天下太平之日,寡人会将定安候今日所献如数归还。” 韩猛扣头谢恩道:“一切全凭大王处置!” 等韩猛退下后,韩天峰先让众人平身,然后才继续道:“列位臣工,这京兆尹和巡城兵马司乃是京城安定的根本,可如今连他们都对寡人刀兵相向,你们说寡人还能相信那个?所以如今寡人连近身内侍都不敢相信,生怕他们中有人会突然向我刺出一刀,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说寡人怎么办才好?我可不想今日退朝后便再无机会见到各位大臣。” 户部郎官董健往前两步施礼道:“大王,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天峰道:“董卿请讲。” “大王,自从我大韩立国以来,至今已有五百载,列位先王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才有了如今的大好河山。只是我大韩也好,天下诸国也罢,无不遵循前朝之治,将天下分封与各位公侯。这些人除去每年进京一次拜见大王,缴纳贡品外,其余时间均在封地独自经营,他们治下的城池俨然已经成为国中之国。这些人将地方军政大权揽于己手,对朝廷阳奉阴违,不但严重影响大王对全国的掌控,更是成为了朝中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的依仗。所以臣认为应该将这些人的职权收回大王手中,以便全国政令畅通,军令一统,如此才是王道!” 韩天峰摆手道:“董卿之言有些过了,大韩有八大镇边候镇守边陲,正因为有他们在,寡人才能高枕无忧。若无这些公侯,此次伐燕必有后顾之忧,护国公也不可能取得如此大胜。” 董健还想继续开口,却见大殿外一个内侍进门跪倒:“其禀大王,定国公自缚双臂于王宫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