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暂时还看不到敌人军队的规模,但是从人马嘈杂的程度来判断,人数绝不会比我们少,我在马背上立起来,用手搭凉棚注视着前方,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发现哪怕一个敌人的影子,只得沮丧的重新坐回去,吩咐罗洛去取一支羽箭来。
“凯尔骑士,听说您膂力过人,昨晚和几名骑士的比拼我也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轻轻松松就让那些人成了您的手下败将。”我从罗洛手里接过羽箭,对离自己很近正在催促着侍从将长矛在马鞍上挂牢的凯尔骑士说道,“我十分希望能再见识一下您巨人一般的神力,这是一支带有鸣哨的响箭,请将它瞄准敌人过来的方向射出去,提醒敌人停止前进的地点,射住他们的阵脚。”
凯尔骑士欣然同意,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弓,活动下手臂,搭上箭将考究的桃心木弓拉到最大,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侧着头听了听风,又把发射的角度往上抬了抬,眯着眼睛猛地松开手。众人目送羽箭笔直的飞上天空,划过气流发出凄厉的鸣响,吓得排在最前面的农民们惊恐的捂起耳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差点风声鹤唳的四散奔逃,多亏被安排在他们两翼的奈梅亨步兵勉励维持秩序才安静下来,羽箭在达到最高点后迅速下坠,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在众人的惊呼和赞叹声中凯尔骑士很得意地抱着膀子,他对于自己的力气还是很有信心的,一面故作矜持的自谦着,一面掩不住脸上兴奋的对我说:“看到了吗,伯爵大人,羽箭都飞出了我们的视线,这下敌人恐怕要重新考量对手的实力了。”
我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就算表示认可,没等他说出下面的话便紧接着发布了出击的命令:“那就到战场上去证明您的实力吧,凯尔骑士,马上率领骑士们冲击正在渡河的敌人,将立足未稳的他们踢回河里喂鱼!”
“什么?您竟然让我去攻击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的敌人?这会被视为耻辱的,我的大人,真正的骑士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因为上帝就站在我们这边,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不仅会震撼敌人的心灵,同时也会给您的威名添加上新的闪光,请收回这不光彩的命令。”凯尔骑士就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气愤的要求立刻停止进攻,捶胸顿足的模样像是在和我吵架。
“敌人的兵力至少是我们的一倍以上,又是本土作战,面对面的对攻根本没有胜算,您刚才也说上帝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不趁着天赐的良机一举击溃敌人,恐怕我们再不会有赞颂上帝的机会了,要知道上帝永远站在胜利者那一边,我的骑士,抛开那些没用的骑士精神吧。”在我看来凯尔骑士简直脑袋坏掉了,也不知道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还是高估了己方的力量,竟然想着要堂堂正正的决战,活脱脱一个中世纪的老外宋襄公,殊不知靠礼仪和风度是打不了胜仗的,这个世界上人们确实敬佩和传诵品德高尚的人,但是他们大多下场很惨,真正能坐到人间巅峰的基本上都是极品流氓和无赖,没有例外。
据我所知,在所身处的时代,骑士阶层刚刚形成不久,很多后世称颂的骑士精神准则尚未制定和深入人心,教会对骑士的约束力还不如他们自己的领主,更别提虚无缥缈的精神力量了。所以大部分骑士都是做事不择手段的阴毒货色,玩起心眼来一个比一个更地道,简直和后世所称颂的圣洁骑士判若两人,基本就是一群骑着马的武装暴徒,而且无所事事的时候像鬼子一样专门喜欢抢劫欺负过往的教会人员和老幼妇孺,如果幸运的碰到一群倒霉的商人,那就更没有坐怀不乱的理由了,虐待和屠杀是常有的事。但是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尤其以法兰西的骑士为代表,笃信从香槟伯国传过来的骑士准则,处处以之为纲克己敏行,言必称上帝,战必求正义,嫉恶如仇的鄙视世间所有在他们看来丧失信仰的行为,宁可让敌人从背后捅刀子也决不首先攻击,老老实实的送命来维持“灵魂”的纯洁,很显然我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教条主义的傻子。
“我的祖先曾经和罗兰并肩作战,这是百年来我的家族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作为耳濡目染先贤故事成长起来的后代,我必须身体力行这一传统,将祖先的荣耀传递下去,所以我不得不拒绝执行您的命令,会在这里等待敌人正式发起进攻,即便战死,也足以宽慰先祖的在天之灵,让后代不至于提起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凯尔骑士说完,恶狠狠地环视着跟在身后的其他骑士,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裸的胁迫,“我想骄傲的弗兰德骑士都是光明正大的勇敢者,他们也不会执行您错误的命令。”
我看了看被他盯得缩头缩脑不敢吱声的骑士们,在心里叹了口气,竟然有点隐隐的幸灾乐祸——如果弗兰德的贵族都是这样一些脖颈朝天的大笨鹅,那么在傻呼呼的帮助奈梅亨阻挡了风刀霜剑之后,正好成为我们最后踩在脚下的战利品,战场相见的话我能找到一万种方法玩死他们。
继续说下去无异于对牛弹琴,我抿着嘴唇摇摇头,转身对罗洛说道:“派出一部分步兵,赶着前面的农民冲上去,打不过敌人至少要吓死他们,科勒和公牛应该已经在出击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