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见此不禁惊叫一声。乔峰亦讶然道:“裘大哥?” 裘千仞似笑非笑地看向阿紫,道:“到了这般时候,还不忘向我下毒,胆子不小哇,胆子不小!”说着眼眉一立,眸子中闪现一缕杀意。 只见人影一闪,乔峰挡在裘千仞面前,拱手道:“裘大哥手下留情,阿朱只有这一个妹妹。” 裘千仞道:“哦?阿朱姑娘应当有很多兄弟姐妹吧,怎会就这一个妹妹?” 乔峰闻言讪讪一笑,住口不言。 忽闻阿朱呼道:“阿紫,阿紫!你怎么啦?” 乔峰循声望去,发现阿朱正在阿紫身前乱转,满面焦急之色,却又不敢离得过近。而阿紫坐在一片废墟之中,面色铁青,形貌狰狞扭曲,浑身不断颤抖,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阿朱快步来至裘千仞面前,欲要双膝跪倒,却被一股真气牢牢托住,只得垂泪道:“裘大哥,求你放过阿紫吧,她……她是我的亲妹子啊……” 乔峰看了阿紫一眼,眼色十分复杂,他转向裘千仞,嘴唇蠕动半晌,却未发出一丝声音。 裘千仞冷笑道:“这样的妹子,要来作甚?若是我有这样的妹子……”他猛地一滞,心道:我有这样的妹子又如何?想来想去,踌躇不已,只好安慰自己道:幸好我妹子不这样! 阿朱道:“阿紫固然顽劣,可是她自小孤苦,无人管教,所以才养成如此习性。我今后定会好生管教于她,令她改邪归正,请裘大哥饶她一次吧!” 裘千仞闻言冷哼一声,来至阿紫近前,伸袖一拂。 阿紫只觉得周身麻痒痛楚俱消,喘息片刻后跳了起来,低着头不断颤抖。 阿朱柔声道:“阿紫,你就跟着我们上路吧,路上也好……” 阿紫猛然抬起头来,大声道:“少要假惺惺装好人了!我不稀罕!你们都欺负我!我……我告诉爹爹和妈妈去!”说罢大眼睛蓄满泪水,一扭身间,从窗户鱼跃而出,一抹紫影消失不见。 阿朱叹息一声,眼中露出忧色。乔峰道:“阿紫狡猾多诈,又是一身毒功,此去不会吃亏的。” 阿朱道:“我倒不担心她吃亏,只是……”她又是叹息一声,转身向裘千仞盈盈一拜,道:“多谢裘大哥手下留情。” 裘千仞道:“不必谢我。”心中却道:“我在阿紫体内留下一道劲气,半年之后发作,到时劲气立攻心脉,药石无救,又谈何手下留情?” 裘千仞此番见到阿紫的种种做法,心下实在厌恶至极。他自忖算不得好人,也颇为自私,但对于家人朋友,总有回护爱惜之情。而阿紫却是六亲不认,心内只有自己,还以伤害亲人为乐事。 对待如此做派之人,依照裘千仞往日脾气,必将其立毙于掌下。然而当着阿朱和乔峰的面,又实有不便之处。裘千仞心思转圜,便想到了以内劲延时致死之法,并在为阿紫解开周身禁制时顺势施展。 “希望你们不要怪我!这阿紫若是不死,久后必为大患,说不定你二人便要因她惨淡收场。”裘千仞看着乔峰与阿朱,心下暗暗叹息。 三人离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房间,无视周遭探头探脑的房客,来到大堂之中。在掌柜和小二心惊胆战的目光中,阿朱出面安慰一番,算清了住宿钱,又赔付了店家损失。三人这才结伴离开,寻了另外一间客栈住下,翌日启程。 此后三人都失了说话的兴致,不过是闷头赶路,两日之后,便来到少室山前。 三人来至此地后,发现有很多武林人士在此聚会。头前一人面容英武,大约三十出头,正在群雄面前,慷慨激昂地讲话。 他身后跟着四位神态恭谨的中年男子,似是家仆随从一类角色。另外还有一对青年男女,女子身着白衣,两道痴痴的视线,总是汇聚在英武男子身上,而她身旁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痴痴的视线则汇聚在她身上。 乔峰看到那位年轻公子,不禁大喜,忙叫道:“二弟!” 年轻公子回过头来,看到乔峰亦是大喜,叫道:“大哥!”说着一溜烟般跑了过来。 乔峰大笑着抱住他,连连拍着他的后背,道:“你我兄弟真是有缘,竟能在此处相见!” 年轻公子苦着脸道:“大哥快快放手!小弟快要被你拍死了!” 乔峰笑着放开了他,又携着他的手,来至裘千仞与阿朱近前,与几人做了介绍,原来这位公子乃是段誉。 段誉拱手道:“裘先生,久仰大名,小可段誉!”又笑着对阿朱道:“阿朱姑娘,你怎么和我大哥在一起?莫不是……”他看看阿朱,又瞅瞅乔峰,一阵挤眉弄眼。 裘千仞“嗯”了一声,算作招呼。阿朱脸上则升起一片云霞,转了转眼珠,笑道:“段公子,你怎么还跟着表小姐呢?她又不理你!” 段誉一滞,这话却是正撞在他的心窝子中,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几人一番谈说,吸引了英武男子的注意,他当下住口不言,施施然来至裘千仞等人近前,四位家将和白衣少女紧随其后。 阿朱见到英武男子,盈盈一拜,道:“阿朱见过公子。”又向着白衣少女一拜,道:“见过表小姐。” 白衣少女淡淡应了一声。英武男子则用眼睛扫了一圈在场众人,堆起笑容,抱拳招呼道:“乔兄,咱们又相见了!”又温声对阿朱道:“阿朱,你到哪里去了?有没有遇上危险?我很是担心你。”他与乔峰、阿朱招呼一番,略谈别后经过,又将视线转到裘千仞身上,问道:“这位英雄看来面生,不知是……” 裘千仞抬头望天,并不理他。乔峰开始时瞪视慕容复,眼中闪现怒色,后又重归平静,道:“慕容公子,这是我的好朋友,裘千仞裘先生。”又对裘千仞道:“这是慕容复,慕容公子。” 英武男子闻言一愕,暗道:“原来他就是裘千仞!”再度向裘千仞打量一番,笑着拱手道:“裘先生在聚贤庄一役后,已是天下闻名,在下深感钦佩,还望裘先生不嫌在下名微识浅,不吝指教!” 裘千仞看了看他,道:“裘某无名小辈,不值一提。倒是慕容公子‘南慕容’的名号大大响亮,竟能与我这位乔兄弟齐名,不知你这盛名之下,可否相符呢?” 慕容复还未说话,他身后四大家将已是眉头大皱,满面不渝之色。其中一位个子颇高的家将道:“非也,非……” 忽闻“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身子横飞而起,在半空中连续转了三圈,摔落于地,发出噗通大响。 另外三名家将大吃一惊,忙去搀扶于他,仔细看时,发现其左边脸颊高高肿起,一口鲜血喷出,还带出半口碎牙。 慕容复看着缓缓收回手掌的裘千仞,冷声道:“裘先生不嫌太过么?”心下却甚为惊骇,方才他只见到眼前黑影一闪,再看时就是裘千仞收掌,好似其根本没有移动过。 裘千仞道:“嘴贱招打,历来便是如此,又怪得谁来?”又转向那位卧倒在地的家将,淡淡道:“你若再敢说那两个字,我就再给你右边脸颊一巴掌,让你的面目彻底全非,正好应了你喜欢的那两字!” 那家将愤然瞪向裘千仞,呜呜了两声,终于还是低下头去,在伙伴的搀扶下,慢慢爬起身来,裹伤用药。 段誉忽道:“裘先生,包三哥的嘴巴是臭了些,可是你如此羞辱于他,岂非太过?亦是有违君子之道。” 裘千仞转头看他,发出“嘿”的一声冷笑。 乔峰见此,忙闪身挡在段誉身前,道:“裘大哥,我这位二弟书呆子习性,你千万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裘千仞“哼”了一声,转回头去,看着慕容复,道:“慕容公子,你要为你的家将出头吗?” 慕容复一滞,随即正色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在下出不出头,又算得什么?如今我等汇聚于此,乃是征讨武林败类玄慈,要少林派给我中原武林一个交代!在此大义之前,我等个人恩怨不过小事罢了。” “说得好!”身后忽然有一人喝道,“慕容公子大仁大义,不计个人得失,真乃我辈楷模!此番征讨少林,在慕容公子的带领之下,定然马到功成!”他一语落下,群雄之中顿时响起阵阵附和之声。 裘千仞一怔,不禁对慕容复挑大指道:“好!” 慕容复笑了笑,道:“裘先生过奖!不知裘先生可否参与此次武林盛会,领袖群伦,为我中原武林讨个公道?” 裘千仞道:“这就不必了。不过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前去,瞧个热闹。” 慕容复点头道:“如此甚好。”他又转身对乔峰道:“乔兄盖世英雄,阿朱交给你我是放心的。虽然她有亲生父母,可是慕容家亦算得她的娘家,等两位大喜之日,千万稍个信来,我家必有婚嫁之礼奉上。” 乔峰看了看羞涩的阿朱,眼中透出复杂之色,半晌方抱拳道:“多谢!” 慕容复点点头,又转向群雄,大声道:“诸位英雄!少林寺已是近在眼前!我等即刻出发,为武林公义,为江湖正道,讨个说法,讨个公道!” 一声既罢,群雄之中响起无数应和之声: “讨个说法!” “讨个公道!” “征讨少林!” 慕容复手臂猛然一挥,喝道:“走!”当先向山上走去,四大家将和白衣少女紧随其后,再后面则是群雄。众人浩浩荡荡,宛如一条游龙,向着山上蜿蜒而去,一时间掀起好大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