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巨熊说不定会知道有关女妖的消息,但这件事并非眼下的当务之急……” 程深心中衡量。 而想要得知这件诅咒物的作用倒是容易。 他收回两件诅咒物后,手里拿着蜡烛,等不到片刻,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便从蜡烛中散发出来。 程深顿觉眼前一花。 他眉头微紧,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但当他低头正要看向手里的蜡烛时,一个阴冷死寂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的视线边缘。 程深马上转过头看去。 然而那道身影却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嗤…… 滚烫的蜡油随着烛芯燃烧滴落在他手上,凝固成白腻的油脂。 高温带来的灼痛并未让程深分神。 他略一思索,心中有了猜测,平抬的头部缓缓向下垂落,当他的视角倾斜到一定角度时,那道诡异的身影果然又无声无息的浮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他用余光打量。 那是一具穿着残破战甲的无头尸体,它身上满是刀砍剑噼的伤痕,背部还插着几支利箭,它一手持断枪,另一只手上则拎着一颗血肉模湖的头颅。 殷红的鲜血在断裂的脖颈中徐徐滴淌。 但那些血迹,只有在程深此刻的视角中才能看到,他所见的似乎只是一幕虚幻的影像。 嗤…… 又是一片滚烫的蜡油滴在手上。 他立刻看到,一个穿着粗麻衣的农夫在那无头尸骸的身后走出,农夫的胸腹间,有一道斜长斩开的伤口,花花绿绿的肠子混合内脏一起拖在地上。 农夫身后,爬出一个被腰斩成两段的妇人,又走出一个被长枪捅穿的少年…… 随着尸油蜡烛的侵蚀不断加深,程深看到的死人越来越多,他仿佛目睹一场正在进行的屠杀,武装精良的士兵冲进农庄内,杀光了看见的所有人。 “这件诅咒物的效果就是驱使这些诡异……” 程深很快明悟。 遭受尸油蜡烛侵蚀的同时,他也获得了这些诡异的控制权。 他可以指定一个目标让这些常人不可见的诡异去追杀。 而代价就是他死后也会被同化,成为那些恐怖身影中的一员。 “可惜我死不了。” 程深说道。 哗啦! 他手臂蠕动,已经覆盖了整只手掌的凝固油脂顿时被挤出体外。 程深随后动用除灵之刃的力量将其焚烧干净。 收起蜡烛。 他眼前那影影绰绰的恐怖随之消失。 “这件诅咒物的作用很不错,诡异的袭击常人很难提防,就算是超凡者冷不丁也会吃个大亏……” 程深盘算着。 蜡烛中的诡异只有在低头且在固定角度时才能看到,可常人遭受诡异袭击时,哪能想到这一点? 何况,他未必就一定要在对方有准备之后才动手。 先下手为强。 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操作。 …… 路上一个小插曲,没有耽搁程深太久,他继续向着旧日之城的方向前进。 很快。 他就看到了前方那具古尸的身影。 它挥动战戟,斩断障碍,硬在密林间开辟出了一条道路,似乎任何阻碍都无法阻止它的前进。 但此时它却遇到麻烦。 前方,不再生长着通体灰暗树干挺拔的变种桦树,一种枝叶俱呈现为暗红色,树冠低矮,大量纤细的根茎浮于地面的红树占据了程深的全部视野。 活水在林间游动。 阴影穿梭。 古尸就驻足在这片红树林地貌前一动不动,它好像没掌握潜水或是飞行的能力。 一时没了办法。 “干净的水……” 程深也在河岸前停了下来,他捧起一汪水,仔细观察,水流并不清澈,浑浊中带着杂质,还蕴含着微量的诡异力量。 但这种程度的污染是完全可以喝的,——如果不考虑活个几十岁的话。 事实上。 在这片森林里能顺利活到成年就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情。 这种积累几十年才会爆发的危害没人会在意。 而这种情况,也证实了一件事,矿洞深处流淌的那段冥河的污染并没波及到森林里的其他水源。 这让程深安心许多。 嗖! 一根尖锐的藤蔓突然从水中射出迎面扎来。 但感知时刻遍布周围的程深,早已发现隐藏在水中的危险。 那根藤蔓还没等接近他就在半空中砰然炸碎。 与此同时,一抹殷红色也在水中迅速泛起,一条半米长浑身暗鳞闪闪的怪鱼张着大嘴浮出水面。 “正好吃烤鱼。” 程深抬手将那大鱼摄取到面前,他取出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干脆利落的将鱼身刮掉鳞片,取出内脏,切去不能吃的位置。 呼! 橘红火焰随后凭空涌现将清理后的鱼肉笼罩。 在他精妙的操控下火焰烘烤的温度不会有丝毫溢出,程深边在背包里取出几种随身带的香料,洒在鱼身上,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很快便飘散开来。 卡哧! 他咬下一大口鱼肉狼吞虎咽起来。 其实,在解锁鲜红形态后,程深的吃喝拉撒等生理需求就不存在了,他可以随意解构重组每一个身体器官,已然可以将自身视做是纯粹的能量体。 他都可以不呼吸。 不过。 在心底还占据着上风的人性面上,当条件允许时,程深还是会尽量去满足身为人类的各种需求。 这样可以让他感觉自己还正常的活着。 而非一只怪物。 一条清理后仍有十几斤重的大鱼很快便被程深吞下,进入胃里的鱼肉,当即就被分解成能量,化作一股暖流滋养着他的四肢百骸。 残存的无营养废渣则转而便被他排出体外。 化作鱼食。 程深转头看了一眼那具还伫立在水边不动的古尸,心底权衡一番。 昨晚在废弃伐木场中的相遇,让他知晓,这具古尸并不是无智的低等生物。会找安全区来渡过夜晚、能听懂安全区的规则、至少证明它懂得思考。 如果它的最终目的也是那座噩梦之城。 或许可以结伴。 程深不想让阿尔洁卡等人来陪他涉险,并不意味着他就想一个人孤军奋战。若不是害怕系统先一步制裁他,他甚至都想把整个幸存者群体拖下水… 现在还活着幸存者可都是经过残酷挑战选拔出来的精英, 说不定,在绝境里就能逼出几个英雄…… 卡! 古尸面前的活水瞬间结出厚厚的冰面,散发出寒意,让水面飘起一层白霜。 突然的变故却没有让古尸生出意外的反应。 它都没有转头看程深一眼,便毫不迟疑的踏在冰面上。 开始前进。 程深也没有主动和它交谈。 一人一尸间,便保持着这种奇怪的默契,在这片阴森的红树林间前行。 这片区域当中存在的最大危险,就是那些会主动袭击人的藤蔓,和隐藏在水中的怪鱼。这两者间似有着一种独特的协定,可以和平共处互不干涉。 但是对其他生物它们便展现出残忍一面。 水底、缠绕的树根内,随处可见未知生物的骸骨和毛发。 程深和古尸走在林间更是会受到频繁的袭击。 一刻不歇。 他其实有多种办法能大面积毁灭红树林,解决这种困扰。 但程深没有动手。 因为他清晰的感知到这片红树林是活的…… 入目可见,每一颗扎根在水里的红树,都是生长在同一个庞大生命身上的分支,他能感觉到,穿梭在林间的每一缕微风都是那个庞然生命的呼吸。 它的心跳同大地脉动。 血流如江河。 它的存在让程深每前进一步都无比胆战心惊! 好在,直到他看见红树林的边缘,那个恐怖的生命都没有被惊醒。 呼! 重新踏上地面的一刻程深如释重负。 但他无法放松,在穿过了红树林,一座如同巨兽般匍匐在滚滚迷雾中的黑暗之城已然清晰可见。 “快要到了……” 程深精神不自觉绷紧。 一旁,古尸也在他的帮助下顺利穿过红树林。 它做出了此行途中唯一一个多余动作,——抬头看了一眼那座城市。 这一看。 就让它的动作定格成了永远。 程深感知到,它体内的生机波动在迅速消亡。 转眼间便已全无。 他眼神发直。 死了? 它赶了几百里路披荆斩棘就是为了看这座城市一眼……? 这诡异的状况让程深一时满心郁闷。 白忙活了。 他还指望着入城后遇到危险时能让这大哥帮自己挡一挡…… “唉。” 叹息一声。 程深平复心态继续向前赶去。 临近旧日之城,这里的大地都开始变成了青黑色,就像是噩梦世界中的天空,暗然无光。 大地上寸草不生。 雾气弥漫。 程深走出不远后便彻底迷失了视野,再分不清东南西北,但那座巍峨高耸的城市,始终浮现在他的视线远端,犹如,一座朝圣者心中的地上神国。 令人望之生畏。 “咦?大哥的同伴。” 程深走出不远。 忽然看到。 在前方也出现一具伫立着一动不动的尸骸。 它的装束跟大哥并不相同,让他第一时间打消了遭遇鬼打墙的猜测。这具尸骸同样身着一身破烂的战甲,但手持一面大盾,体内生机也早已消散。 随后。 接二连三。 程深看到越来越多这样的古士兵遗骸。 它们仿佛正在进行着一场永不停歇的战斗,哪怕自身已经死亡,也要进入那座城市内,去消灭某些必须杀死的敌人。 “这应该是十几世纪时的装扮……” 如果推算时间, 似乎大致跟旧日之城发生变故的节点吻合。 那么,这些士兵是旧日之城的军队,还是来自另一个势力的进攻? 程深心底猜测不定。 走的更远。 他甚至开始看到一些成群结队的遗骸,架着古老的战车,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是死后尸体复活,而且在这片迷雾当中无声无息的失去了第二次生命。 “这雾……” 说起来。 程深已经有一种重回噩梦世界的感觉了。 他在背包里取出噩梦之钥,灰暗的光团闪烁不定,提示着程深随时都可以打开一道裂缝,回到那个已经被他打穿,但仍然会继续循环的噩梦山洞。 而这也意味着他现在仍在人间。 “这是噩梦对人间的影响……居然隔着如此遥远就出现了。” 程深心道。 荒村里那个噩梦入口也就影响了周围千米左右的范围。 但是旧日之城内漫出的灰雾,覆盖了何止方圆千里! 哪怕此刻,有人跟他说噩梦世界被打破一个大洞,跟现实融合了他都相信! “嗯?” 程深快走几步。 前方出现了大量的古士兵遗骸,它们穿着统一的制式盔甲,黑压压一片,少说有数百人。而让程深惊讶的是他第一次看到了跟士兵们战斗的存在。 对方仅有一人,但却需要数百名跟大哥同一级别的古尸围攻! 那是一具面容苍白的男尸,它穿着一袭红色教袍,不知过去多久教袍上的颜色依旧如鲜血流动。 它被一名统帅打扮的古尸穿在枪上,可作为代价,那名统帅也被打碎了半个脑袋。这一幕不知道发生在何时,程深只看到它们现在都变成了凋像。 “仿佛正在战斗时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席卷了整片区域,杀死了所有……呃,大哥本身就是死人。” “是有另一个能操控亡灵的势力在跟旧日之城开战? 它们会来自哪里?” 程深眼神闪烁,这对他而言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在黑暗之森里,居然还有一个能跟旧日之城抗衡的恐怖势力! 他试图靠近战场看清那具男尸。 呼! 浓重的煞气忽然四起。 程深眼前涌现出无边的铁锈色,猎猎军旗随风扬动,一名名穿着残破战甲的凶尸俱都面露凶光! 他顿时感觉自身被一股恐怖的气势锁定。 敢在靠前一步, 都会横死当场! 他惊疑不定的向后缓缓退开,那股无形中的锁定才随之消散,所有古尸又都重新恢复了死寂的状态,就好像他刚经历的一幕,仅仅是自身的错觉。 程深不确定他能否跟这么多古士兵抗衡。 权衡片刻。 他便打消了念头。 旧日之城眼望在即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何况,从战场的形势便可以分辨,这些大哥应当是站在旧日之城的敌人立场上。 不管它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是什么东西。 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程深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