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岱闻言先是一怔,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呈祥我问你,你后不后悔当日做的决定,选择和硕古莽出来做事。” 呈祥一脸暗澹:“自是不后悔。不过愿赌服输,我虽然不赞成安亲王行此凶事,但也为他出力甚多,被一刀砍头也是自找的。” 达尔岱沉默,然后小心询问道:“那你还恨硕古莽吗?” 呈祥昂首:“阿玛,我从来没有怨过六弟。” 达尔岱好像找到了什么宝贵的东西,连忙说道:“好,好,你这样说,我就是豁出我这辈子的脸面,也要求着硕古莽救你,让你免于一死!” 呈祥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眼泪止不住流淌而下:“阿玛,你还是不要去了。六弟什么样的人,我恐怕比你更清楚。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停留在咱们觉尔察家,也从来没有在意我们的死活,觉尔察家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件工具罢了。” 达尔岱闻言好像遭受到了什么重击,嘴角裂出一丝惨叫:“怎么会!怎么会!” 呈祥全身被绑,蜷缩在地面,他费尽力气力气地扭曲,终于让身边的士卒发生了异样,在费扬古的示意下,士卒将呈祥翻身,坐在了地上。 呈祥全程默不作声,一直盯着达尔岱,对于自己所受的遭遇丝毫没有在意,他缓了一口气说道:“阿玛,其实你最骄傲自豪的还是硕古莽吧?” 达尔文闻言以为是呈祥怪罪他偏心,但看着呈祥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猜到了这个儿子的心思。 “嗯······” 呈祥飒然一笑:“所以阿玛,不要抱着那颗做父亲的架子,你若想硕古莽了,自己和额娘去大同就好了,不用在意其他东西。” 达尔岱闻言自行惭愧:“对不起,儿子。” 呈祥点了点头,对于这句道歉竟然是坦然接受了:“阿玛,我这辈子没问你要过什么东西吧?” 达尔岱低头,语气说不出的低沉:“是阿玛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所以,这一次,儿子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呈祥眼神飘向了天外,缓缓说道:“关于我这件事,您不要去求硕古莽。” 达尔岱大惊:“为什么?” 呈祥那神游物外的眼神渐渐地变得坚定:“因为我想作为一个人完成我这一生,而不是一个应声虫,一件工具!” 达尔岱一听顿时就怒了,一巴掌扇在了呈祥的脸上:“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不是说你不怨恨硕古莽吗?” 脸上的耳光让呈祥回忆起了以往痛苦的时光,闭上眼睛一字一顿说道:“阿玛,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您没有我的经历,不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被人看得起,多么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多么想做出一番事业。” 达尔岱怒吼道:“你都死了,还做什么事业!” 呈祥轻轻一笑:“像以前那样活着,还不如死去。阿玛,我真的不怨你,也不怨六弟。我只是想通过这一死微微活出点价值。” “什么狗屁价值,逆谋叛乱,就是你的价值?”达尔岱怒道。 呈祥坚定说道:“我虽然不赞成王爷刺杀皇后,但是我知道我们是在拯救大清,我们是在给大清百姓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这一点就算日后史书上不会写,也不会改变我这些行为的价值。” “阿玛,从前我想做一番事情,换来的是一顿鞭子,而今我做成了一些事情,换来的是一顿刀子,也算附和我这卑微的一生,是求仁得仁了。” 达尔岱听后顿时有些急了:“就算你想做事,以后在硕古莽麾下做事不好吗?” 呈祥听后,用眼神撇了撇站在一旁的费扬古:“阿玛,您失言了·····” “硕古莽做事从来不与任何人说,今时今日我依旧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让我不问缘由,不问目的的做事,和牛马,工具有什么分别?” 达尔岱闻言便彻底失声了,精气神顿时败退下来。 “还有,阿玛,若您真的疼惜我,就把我亲娘休了吧,送她去南方。” 费扬古听到呈祥这丧气话,还没等达尔岱回答,便上前质问:“呈祥大人,你这是何意?莫非是诅咒我大清国祚不久?” 呈祥讥讽道:“久不久,你们自己心中清楚,若非你们不同打击豪强,向八旗征税。王爷怎么会被逼得出此险招?我知道你们在指望什么。” “但是我那六弟的心谁能摸得清?我虽然也不知道,但至少他不希望大清会获胜的这是可以肯定的,否则他自己在大同摊丁入亩,反过来却大肆赠送火器火炮给杨士英是什么意思?” 费扬古没有理会呈祥这离间之言,而是质问:“呈祥大人,你如此说,难道是想整个觉尔察家为你陪葬吗?” 呈祥摇头:“你们不敢!硕古莽虽然从未真心对待过觉尔察家,但至少是当做寻常人家,或许还有一丝愧疚。” “大清的命运在你们自己手上,若不核税归田,不出五年,大清就会被风卷残云!若是指望硕古莽,那么你们得到的答桉只会是无尽的失望。” 呈祥的话,无疑像是一颗恶毒的种子不断在费扬古心中生长,让他心烦意乱,所幸直接将呈祥押下去关押,不许任何人靠近。 费扬古年仅十五岁,但是少年老成,董鄂氏有意培养,所以费扬古在政务军务上都有所建树,在皇后一党中还是有些人望的。 他下令关押呈祥后,便叫来了都尔德。 都尔德虽然在岳乐与皇后一党的站队中支持了董鄂氏,但由于呈祥与塔逊接连背叛,让皇后一党都隐隐有些怀疑他的忠诚度,将他排除在核心之外。 但偏偏都尔德与杨士英有些勾连。 杨士英通过他也握住一部分八旗的力量。 他此刻找都尔德来,自然是想问问这人的想法,如何平息今晚的事件。 岳乐及其党羽虽然大部分都被一网打尽了,但是其兵马还有几个核心党羽就在宫外虎视眈眈,如果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天雷地火的冲撞。 而费扬古在见到都尔德的第一句便是:“我欲杀杨士英与安亲王余党求和,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