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憔悴而落魄的男子名为龚少华,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雕塑家,待业在家已有半年,靠所存不多的积蓄勉强维持生活。 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虽然父母和亲戚都还健在,但平常也不怎么联系。 他租住的这间屋子面积很小,不到九十平米,是典型的单身公寓,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个简单的灶台,也有洗手间,基本电器齐全。 只是灶台上堆满了打开的外卖盒,洗手间的塑料桶里面堆满了脏衣服。 房间里各个窗户的窗帘都被紧紧拉上,不透出一丝亮光,照明全靠一盏瓦数不高的灯泡。 如果不是天气还未真正转暖,恐怕这间屋子里会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当下的憋闷气息已经有些让人想要屏住呼吸。 慕容曌代表问灵所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便开门见山提出想要确认一下监控录像的请求。 只有监控录像才能证明,龚少华是纯粹妄想发作,还是至少有捕风捉影的线索。 龚少华在见面之后言语更少,而且对于陌生人变现得非常拘谨,慕容曌猜测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基本上日常也没有需要跟外人打交道的地方。 想象着一个接近精神崩溃的人在房间里面自言自语,那场景有些过分惊悚了。 好在他对于外援到来的态度还是比较积极的,没有失常的表现也没有过度兴奋,听清楚慕容曌的要求之后,将房间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导出来的文件,每一个视频文件都标好了日期。 慕容曌特意盯了一下文件夹左下方,居然多达五百多个文件,说明这个监控装了一年多,而龚少华的这种症状持续时间只能更长。 他打开了离最近日期比较近的一个视频文件,将视频进度条移动到两小时十五分,从熟练程度看来已经打开过无数遍,视频中显示正是半夜时分,龚少华已经入睡,此时一个模糊的黑影在他的床底爬出,然后以缓慢的速度向房门的方向移动。 由于是夜晚录制,这个黑影看起来非常模糊,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形的轮廓,无法分辨是人是鬼。 “还有其他的视频有拍到这个黑影吗?” 龚少华摇了摇头,但情绪开始逐渐激动起来,本来还算俊朗的五官也变得扭曲起来。他双手抱头,在屋子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这个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有人在跟踪我,监视我,你们看他手上还拿着东西,一定是匕首,他想要找机会杀了我,他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定是!” 慕容曌的表情十分镇定,因为单从这个视频看不出大多的异常,她用眼神询问了一番站立在身后的阳牧青,他只是轻轻摇头,意思是此非鬼类。 既然不是鬼物,那么有可能是小偷,也可能是不明闯入者,或者是身无定所的流浪人员,都有可能。 “行了,我们先不纠结这个,我问你,如果我们能为你找出真相,你打算付给我们多少报酬?” 慕容曌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有意观察了几个在意的地方,但面上不露声色,耐心等待龚少华的回答。 屋角旮旯里面堆着半完成状态的石块材料,从蒙灰程度来看,早已经被其主人所遗忘。 整间屋子没有照片,自拍艺术照更是没有,只有床头挂着一副晦涩难懂的艺术抽象画。 床头柜上摆着一排药瓶,还有散落在地的几颗药片,全是镇定类和安眠类的处方药物。 而整个房间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地方,是玄关神龛上摆着的一个天使雕塑,一半的脸是纯洁的天使,另一半的脸是丑陋的恶魔,连翅膀也是一半羽翅一半蝙蝠翅膀,透着一股怪异的美感。 光凭女人的第六感而言,她不是很喜欢龚少华这个人,从第一眼就没多少好感,从心理诊断的角度,龚少华绝对有一定的妄想病症,而且已严重影响他的生活。 无论如何,她决计不打算将这桩生意当成做善事,公平交易,方是王道。 “我几乎可以说身无分文,家徒四壁,我看你们的告示上写可以拿寿命来换,我愿意,要多少年都行。” 龚少华神情紧张兮兮地望着屋内两位尊贵的客人,尽可能表现出内心的诚恳,担心他们知道自己没有支付能力后会拔腿就走。 “三年,至少三年寿命。” 一只没有说话的阳牧青开口了。 “可以!现在就给你们!” 龚少华生怕他们反悔,立马满口答应下来。 “事后再取,不急一时。” 阳牧青说完这句话后,扯了扯慕容曌的衣袖,慕容曌心领神会,给了龚少华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起身告辞,并约定明日再来拜会,到时候会给他一个应对方案。 在下楼之后,慕容曌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四楼的窗口,还是被窗帘死死遮住,但有一个角落被悄悄掀开,一双惊惶的眼睛在目送他们离开。 龚少华给人的感觉很卑微很可怜,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就在慕容曌回眸的余光中,她好像看到顶楼有一个头冒了出来,再一看,又杳无踪影,但就那匆匆一瞥,让她的后背冒出涔涔冷汗。 那一张乌黑肿胀瘢痕密布的脸,真的不是白日见鬼了吗? “牧青,你看看顶楼,有没有鬼魂出没?” 阳牧青回头看了一眼,很干脆地摇头,给了否定的答复,但牵着慕容曌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因为他察觉到她害怕了,不但手心温度骤降,身体还在微微战栗。 二人回到车上,阳牧青开了一段时间车后,方才开口。 “你刚才是看见什么了?” “一张脸,一张非常恐怖的脸。你说我会不会是因为死过一回,所以突然获得了见鬼的技能?”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并没有真正死过,最多是濒死体验。” 阳牧青非常严厉地纠正了她的说法,并再次否定了她的突发奇想。 如果“见鬼”是一件那么寻常的事,那么这个世界早就该乱套了。 “对了,你刚才扯我衣袖是什么意思?为何让我尽早离开?” 慕容曌这才回归正题,想起自己还一直不曾询问阳牧青刚才为何是那般举动。 “那间屋子不干净。” 阳牧青说得如此随意,就像说那间屋子里面有一盆死掉的绿植一般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