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工夫，南宫世家青壮并着阖族老幼，出门跪迎， 男的穿粗布麻衣，女的穿灰色麻衣，如举丧事，哪有色彩可言。 南宫剑一脸严肃，小步行出，阵前作揖：“天使降临，有何指教。” “南宫剑，不认识本公子？”江鹤轩淡淡一笑。 “你……你是江鹤轩？ 令狐世家不是被神龙教灭门了吗？ 你为什么……”南宫剑皱眉。 “本官，锦衣卫百户，携皇命而来！ 还不跪下听旨？” 南宫剑看见圣旨，无奈下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汝南宫世家传世虽久，实为大明臣子…… 龙游异人祸乱金陵，尔等江南武林负有监察平乱之责， 令行禁止，责南宫世家派弟子百名，配合锦衣卫百户江鹤轩，南下金陵剿灭龙游帮！” “这……” “休得推辞，圣命不可违！须知本官身悬绣春刀，可先镇压南宫，再行他事。” 江鹤轩逼迫道。 南宫剑大骇：“江鹤轩，你挟私报复！ 龙游帮异人七万之众，弓弩上万架，先天宗师百余位！ 南宫家弟子不去跳火坑！” “南宫剑，六百年世家就敢如此猖狂？少林百名武僧前来助阵，你要搞清楚事实！”江鹤轩邪邪诡笑。 “什么？少林……” “另外，本官要你献出南宫家的‘鹿郢’！”江鹤轩颐气指使。 “不行，那是南宫家的信物！”南宫剑语气坚决。 “本官在京城斩杀异人百余万，得封名号，杀神！不知南宫家有所听闻？”江鹤轩继续威胁道。 “什么？大明武安君就是你？”南宫剑大惊。 江鹤轩藏在袖袍中的手，快速掐诀，散去遮盖在神魂上的敛息术，嘴角斜斜一列， 一抹寒风生成，凝视实质的杀意，如蟒蛇一样，透过衣衫，钻进身躯，带着他的魂魄轻轻转了一圈。 只见那南宫剑眸子上翻，身躯颤抖，似乎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江鹤轩抽回杀意，轻轻一吹，一股尸山血海，自虚无中生出，飘向跪倒的南宫族人。 南宫世家的男、女、老、少，一个个被血海的腥风血雨摄住魂魄，魂魄被一根根根血丝勒住， 双手捂着喉咙，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脊背盗汗如泉，涓涓长流。 江鹤轩邪魅一笑，口吐六字真言：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无穷金光虚空闪现，伴随六字真言，化为佛纹经字，没进众人身躯， 金光暖暖，徐徐清风，飘扬众人心海， 一股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的微妙本意生出，宛如黄钟大吕，…… 禅音阵阵，檀香缕缕， 众人心上的腥风血雨尽数被驱散。 再看江鹤轩，宝相庄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杀意。 金光佛力，神效非凡，霎那间抚平生魂上的伤痛。 南宫剑幽幽醒转，神志清澈，忽然闭目，回味生死。 “南宫剑，本官手段，可有领悟？” “草民愚钝，未有领悟！”南宫剑一改往日性情，面容敬畏。 “四大世家修持四相剑道，却不破‘意’成‘相’，反而执着外物，如何能兴家旺族？ 须知苦行剑道才是传家根本，那‘鹿郢’剑乃外物束缚，物执不破，如何我执？ 我执不破，如何入‘相’？” 宝相庄严的江鹤轩，说完佛法，看向南宫剑，拈花一笑， 一缕心香自元神生出，润物细无声，传至南宫剑心头。 南宫剑得江鹤轩心香一缕，其黑暗的泥丸空瞬间被照亮。 一灯能破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 心性澄明， 神清气爽， 百脉俱通， 先天宗师成矣。 南宫剑经脉内存储的后天内力，自任督二脉开始小周天运转，转化为先天真气。 察觉自身变化的南宫剑，纳头就拜，跪伏在地，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多谢祖师启悟，神剑即刻奉上！” 说罢，合掌起身，转往奉剑堂，取下一尺长的金光短剑，捧至江鹤轩面前，俯首上贡。 “嗯！破‘意’成‘相’，未来可期！” 江鹤轩含笑点头，大手一挥，将‘鹿郢’收至乾坤袋中。 “恭送祖师，弟子即刻领百名弟子前往金陵，听候差遣。” 江鹤轩牵着梅红蕊的柔胰，含笑点头，脚步一踏，化作一缕清风，飘散在山丘夕阳下。 南宫家的长老看见南宫剑突破先天，老泪纵横， “我南宫家终于要迎来兴盛了吗！苍天啊！” “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我南宫家三十多代剑魁，郁郁在后天境界，如今终于有先天剑客诞生了！” 南宫剑回想刚才尸山血海，再回想以往的“比斗”，摇头自嘲： “当日何等愚昧，竟不知返璞归真才是道！” …… 夕阳下，梅红蕊同江鹤轩徐徐前行，看似平凡的一步，却是平常人的十步， 观两人轻松写意模样，衣不沾尘，脚不履地，似乎是习练了“缩地成寸”类的神行法门。 “大人，你强拿南宫家神剑，他为何还要向你行礼？” 梅红蕊对南宫剑前后得态度有些不解。 见她疑问重重，江鹤轩握着她手，“法容易得？神剑容易得？” “神剑容易得，法门难得！” “善，昔日佛陀说法，以物供养众生，功德遍布三千世界恒河沙数，以法门供养众生，功德无量！ 以相来说，我传他剑道法门，换上一口神剑，他赚，我亏，他才会舍！” “欲先得之，必先予之！”梅红蕊捂着丹唇，惊讶道。 “非也非也，倘若以你的话，容易走魔道！造就功利心。”江鹤轩宝相庄严。 “那应该如何？” “法门与神剑平等，无上无下，勿执净相！ 须知，见性是功，平等是德，一日顿悟，直面菩提，体悟‘天人合一’，证就真我！” 梅红蕊的纤纤玉指，横撑下颌，似在悟道，突破“空”。 时隔年余，乡土再归，所见皆是破碎墙垣。 东西两院，那些恣意妄为的奴仆全被神龙教杀了，尸身被江宁官府拖去乱葬岗草草掩埋。 梅雨时节，再回江宁，记忆回溯，感慨唏嘘。 昨日欢娱宴奴婢，今朝青苔怀故人。 比武台青苔点点，青石缝草蒿丛生；园内娇花萋萋，青藤绕树；阁楼朱漆斑驳、灰尘铺盖。 飞檐间蛛网重结，青瓦碎落，好一片，荒芜、凄凉的景象。 西院仆人居内，金针沈家、南宫世家、泰山剑派、沧州十强武馆等弟子正在打扫灰尘，整理床铺。 东院杂役院内，六大派弟子正在洒水驱尘，搬运床被。 东院仙客苑内，各帮派长老、领事正在打坐练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