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玉衡。” “我身边曾有一对龙凤胎就是以此为名,可惜不在了。”她的眼睛看向远处的海棠林盛景,偶尔流露出伤感神色。 都夜寒一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脸上有明显的情绪变化,看来你很喜欢那一对龙凤胎。” “他们聪明、漂亮,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他们眼里,我和他们一样是一个普通人。”清辞笑着,“那种感觉很奇妙,遇见他们的时候,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宫里的人敬我、怕我,他们都不敢把我当一个正常人看待,唯独他们,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清辞感叹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都夜寒看着她的笑脸心头一震,沉思片刻后问道:“他们现在在那里?或者他们的墓碑在那里?” “孟川。我在孟川种下了十万里海棠,那是我在位时,做的最疯狂的事情。后来我经常带他们去那里玩耍,直到他们去世,我亲手把他们埋进了孟川的泥土里。” “那你…会因为种下海棠而开心吗?会因为有两个孩子的陪伴会开心吗?” “开心,他们是我晚年生活中唯一的慰藉!我带着他们喝酒玩乐,下令在孟川为他们修建宫殿,搜集珍宝,看着他们肆意张扬的笑。 你知道吗,他们第一次看见十万里海棠的时候,才是他们在我身边最开心的时候。可惜,他们住进孟川没多久,就去世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为他们种了海棠,修了行宫!”清辞的脸瞬间冷下来,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嗤笑,“很可笑吧!不过是为了一颗树,就要死两个人。” “你种的可不止一颗。” “总之他们死了,回不来了。” 他们之间片刻寂静过后,都夜寒再次开口,“那些求救信我看过了,一千二百八十三封,从伯塞城发出,一天一次。至少向各方势力发了三天,有差不多一半都拆开过。” “可是,没有人去帮伯塞城,今年八月黑海监狱召开的武试上,谭瑞国短短几句话,把四大家族都得罪光了,听说,还指着云算的鼻子骂了声娘炮。” “云算那个傀儡家主,好像是神族后裔,在云氏忍辱负重多年,凭自己坐上了家主的位置,他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那些人里有几个好相处?” “也是。” “时间不早了,我该出发了。” “再等等吧,总要吃过早饭,让厨房做点干粮给你带上再走。”都夜寒试图让她再留一会儿,说着就要打电话喊人去准备早餐。 “好了。”清辞连忙笑着制止他,“你知道我不怎么吃东西的,伯塞城看样子熬不了多久了,我要赶快过去,早知道那边的局势早安心。” “嗯,谭瑞国很清楚你的实力,如今伯塞城已然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恪司暗中联系的几方势力,都陆续表示了不会出手帮忙的意思,他只能找你。” “只要他敢找,我就敢要伯塞城看管的一部分身体。我每拿回一部分身体,我的实力就会回来几分,用来帮助我更好地压制怨种。” “怨种最近挺安分的。” 她靠怨种存活的事情,银音早就告诉都夜寒了。 某次,怨种又一次想要吞噬掉清辞灵魂,替代她的时候,都夜寒还出手压制过怨种。 清辞脸色一凝道:“我和怨种,不是它吞噬我,就是我彻底压制它。我们连接的太深,不可能分离了。我想要好好活到幽蓝晶体重新生长的那一天,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提升自己的力量。期待着尽早拥有压制它的办法,拿回全部属于自己的身体,便是我要做的第一步!” “我还是不放心,万一怨种察觉到你的想法怎么办?它会不顾一切地杀掉你的,到时候你身边没人帮忙,你会彻底消失的!”都夜寒背对着她,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担忧。 “不要怕。”清辞抬头望见古堡的某处,转动着左手腕带着的翠绿镯子,“那幼儿的血可以在短时候内与怨种维持微妙的平衡。” “这才是你来恪司的真正目的?”都夜寒听见她的话,心里有些不大高兴,“我满心欢喜地迎你进恪司,是给自己找一个庇护的,可你却在算计我!” “别这么说,我会把那个孩子培养的很出色,她会在短暂的未来里,成为恪司最强大的一道屏障。” “一个孩子完全成长到,能够和那些怪物抗衡的时候,恪司早就被灭了吧,我等不起。” 都夜寒说的那些怪物,是指某些势力的主人,尤其是黑海监狱的闻无忧和鬼域的楼百妖! 这两个人,一个总在背地里搅浑水,挑拨两方关系,引众人发起战乱。 一个私自囚禁半腐怪物,做研制半腐怪物的实验,不知道给天下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更别提他们做的,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如果,我把我的力量全都给她呐?” “嗯?”都夜寒很诧异,不知道清辞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清辞笑了,她不这么觉得,“你觉得可笑,是因为你们从来没有感受过我真正的力量。 我来自天地,顺天地万物而生,逆天地万物而亡,借天地万物为自己之力。 就连幽蓝晶体都不过是我用自己的力量做出来的玩具,我强盛时,我生,幽蓝晶体便会自行的大量生长。如今,我衰败了,把力量给那个幼儿,让她变成最强盛时期的我,接替我、成为我,才是我苟延残喘至今的真正目的。” “那样,她将没有自由可言。” “那我就活该被囚禁一生吗?有时候,我真想问问它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生来就是我!凭什么?” 她愤怒地把着轮椅扶手,盯着都夜寒面无表情地脸。看着看着就笑了,边笑边哭。 泪滴在都夜寒的腿上,瞬间灼透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腿上留下一滴血红的烫伤痕迹。 “你,从来都是利用我。” 半晌,清辞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朝她不久前看过的某处一挥手,幼儿便从窗户里飞出来,在靠近她周身时消失不见。 “都夜寒,我把她带走了,照片还是不要拍了,你们不配。” 都夜寒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吭,他的手按在伤口上,空中飘起雪花,无数颗盛开的海棠在清辞离开古堡的一瞬间凋零,漏出枯木般的树干。 不知在雪地里等了多久,在都夜寒几乎成了一个雪人的时候,头发又白了几分的银音,才从古堡里冲出来,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暖着,满脸泪水的看着清辞离开的方向。 “她的泪可以知道他人的真心,是吗?” 雪越下越大,清辞的眼睛已经出现了雪盲症的前兆,她的头愈发昏沉,只能强撑着身子继续往前走,试图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找到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 无奈大雪覆盖下的地方,大多是苍茫荒野,能找到几块岩石可以遮挡风雪都十分艰难。 “看来,我回来的还是太晚了些。” 清辞被迫祭出怨种本体的一小部分,在雪地里瞬间形成一方枯木小屋,里面只有一张漆黑的木床,由世间怨念凝结而成。 她抱紧双腿,蜷缩在床上一角。 无门的房间里,仅靠一扇细小根茎织就的窗户透了几分光亮进来,勉强能照亮整间屋子。 不过多时,冷,刺骨的寒风通过窗子吹进来,吹红了清辞的脸颊。怨种本体在这一刻像是有了意识一般,自发的提高了房子里的温度。 它私自夺取清辞身上的某种力量,在窗户上凝结了一层发蓝的晶体,使整间屋子达到了密封状态。 屋子里的温度逐渐升高,清辞的体温从冰冷逐渐炙热,她紧皱着眉头,怨种本体的部分缺失,导致她体内的力量失衡。 一善一恶两股气息,在她体内疯狂争斗着,害得她难耐的承受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两股气息终于平静了下来,这间屋子的某面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房门自动打开,吸引那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客人赶到这里时,天色渐晚。 在如今的世界里,离开各大势力的范围,在其他地方很难看到月亮,这里虽靠近恪司,但也一样。 天空灰蒙蒙一片,连一点星光都没有,仅靠着雪的反光,给这片区域覆盖上一层灰色的纱。 他从黑暗里走来,越过山丘,终于见到了一点微黄的灯光。 他兴奋地快步跑来,在雪地里不小心跌倒,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才艰难地摸到了房门的门坎。 他趴在地上努力抬头,唯一能看清楚的是一只纤细修长的女人的手,垂在床前微微晃动着。 顺着手看上去,只见一个女人呈伏趴的姿势,倒在床上,另一手充当枕头垫在脸下,似乎被压到了通红。 女人紧闭双眼,眉头微微皱着,他站起来,轻叹了口气,看着房间里堆满了木箱,轮番翻了一遍。 “呵!” 两床棉被,两床褥子枕头,还有一些水和食物,以及煤炭,这是让自己和一个女人在这里过冬吗! “没有鞋子吗?”他此时坐在床尾,女人冰凉的脚被他一手抓住,“这么嫩的皮肤,没有脚铃,不是鬼域的姬子?” 说罢,他松开手,既然对方不是姬子,自己就该保持君子风度。 等清辞闻着肉香幽幽转醒,看清眼前事物后,不仅发出一声惊呼,退缩到床头角落里。 “你是在给我腾位置吗?”他说着,十分洒脱的一笑,仰面躺在铺好被褥的床铺上,一只手轻易地控制住清辞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