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风尘不岱,在天南风氏四兄弟中绝对算个另类。 大爷风尘楚,二爷风尘寂为葫芦事务殚精竭虑,日夜操劳;三爷风尘摩是个道痴,醉心修炼,几百年来,与海上诸妖,外侵挑战大小数百战,功劳卓著。 唯有风尘不岱,把自家领地葫口港事务全盘撒手,交给副手言玉律打理,从不过问,整日做一个快活的甩手掌柜。 风尘不岱人到中年,依旧风流潇洒,处处留情,狂放不羁。每日里只是游戏风尘,琴棋书画酒赌色,勘称七绝,远近皆知。 时值中午,风尘不岱出现在了逍遥楼头。花重金置了一桌花酒,满座莺莺燕燕陪侍,左搂右抱,意兴高涨。 侍立在侧的只有一个青年公子,这青年公子年纪轻轻,却大有四爷之风,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不说,就连逛趟烟花之地也不忘遛鸟。 风尘不岱押庄,输了撒银,众伶输了喝酒,满座热闹,喧闹得不可开交。 背靠楼台,只见青年公子手臂上高擎着一只罕见的怪鸟,正在仰头啾啾地教它学话。 怪鸟之所以说怪,是因为这只鸟既像布谷又像传说中的凤凰,羽毛也确实过于花了点,体积过于太大了点,见话就学,举止神情,惟妙惟肖。 之所以说罕见,是因为这只鸟,傲然屹立,神采飞扬,实在是漂亮得无以复加,从来无人见过。 若是药罐子,花伯和风小雨在此,定然一眼便可认出,这鸟正是一去无音讯的小布。 逍遥楼今日生意火爆,老鸨龟公忙得团团乱转,不时点头哈腰,迎来送往。 “嘟,嘟,嘟……”间歇地敲击声由远及近,一位老者柱杖走了进来。老者身材高瘦,身着锦衣锦帽,深目鹰鼻,顾盼之间甚有威势。出手也极是豪阔,一进门就赏了十颗豆灵珠,被老鸨喜滋滋的迎到上房。 锦衣老者甚怪,要了房间,却不要酒菜妙妓相陪,出手又赏了十颗豆灵珠。 老鸨阅历丰富,什么古怪客人没接待过,只要客人称心如意,愿意干嘛,自然随他。当下见怪不怪,倒过茶,殷勤嘱咐一番,关门退出。 老者正闭目纳神,不想房门吱呀一声,一人走入,爽朗地笑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幸会,幸会!” 睁眼一看,老者见是一位俊雅的中年书生,心中一震,佯装不识,问道:“老朽与相公素昧平生,不知相公语从何来?” 来者道:“人生无处不相逢,得意之时寻找欢乐,有酒之时便须畅饮。贵客光降逍遥楼却不逍遥,不酒不色,莫非是好赌之人?” 老者蹙眉道:“老朽喜静,不喜滋扰,万望相公海涵。” 中年书生哈哈一笑,“逍遥楼乃尘世间最不清净之地,阁下闹中求静,与在下很对脾性。我猜阁下定然与在下一般,生平好赌,今日江湖偶遇,不如你我对赌一局,如何?” “相公雅量高致,豪迈过人,自是赌中圣手,老朽甘拜下风,不用赌了。”老者暗暗惊惧,不知来者意欲何为,只能一再推却。 岂知,中年书生闻言不以为杵,笑道:“阁下不酒不色不赌,一味相拒,生以何欢?好生叫人扫兴。在下最近颇喜卦易,观阁下面相,皮黄印黑,近日必有大祸加身,可否容在下为阁下化解化解?” 老者浑身一震,虽惊疑他故意东拉西扯,但心中强作镇定:“哦!如此倒要请教,只不知这卦金如何收取?” “分文不取!在下生平为人卜易,从不收取钱财,只是心头有一事难解,想请阁下指点迷津。” 老者本想拒绝,但想他一味胡搅蛮缠下去不是办法,须尽快打发他走,遂沉声道:“好!” “请阁下写下一字。”中年书生随手一挥,不知哪里来的纸笔,随手摊在老者面前。 老者凝望含笑而立的不速之客片刻,也不思索,拿起笔龙飞凤舞写下一字:“岱”。 “人戈山,为一岱字,乃一人仗剑走天涯之意。此字本来寓意极好,但由阁下写来,剑拔弩张,想必阁下心中积郁着不平之气已久,尤其这个黑岩山的山字,写得毫无潇洒之处……” 这老者正是大魁苍秃隼,中年书生则是风尘不岱。 一番谈话,苍秃隼知道行藏已经败露,事情不但已不可为,反而更糟。要想完成差事,只有擒得眼前此人,或有回寰余地,霎那间恶念横生,便要行险一搏。 他本是行事果绝,心狠手辣之辈,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刚刚两人不露形迹时只好虚与委蛇,如今,身份原来早为对方所知,截断道:“好一个天南风族,布的好局,不知四爷屈身前来,有何指教?” 风尘不岱道:“听闻西昆仑黑岩山五魁,在隼王治下,行事虽然嚣张跋扈,做下不少恶事,但素来言行如一,敢做敢当!” 苍秃隼道:“谢四爷谬赞,折煞老隼五兄弟。” “传说隼王昔日曾约束兄弟同门,立了一个规矩,五魁门人不得吃食人肉,从此人人秉遵,可有此事?”苍秃隼道:“不错。如今我兽族式微,苟活于世,要想多活几年,就不能成为人族公敌。” 风尘不岱掷笔感叹:“隼王实乃一代枭雄,见识不凡。” 苍秃隼心底生怒,隐忍不发,静望风尘不岱,知他先礼后兵,必有下文。 “五魁不在西昆仑纳福,却倾巢而出,置兽活约而不顾,来到我葫芦风族,难道混沌那老糊涂管不住你了?” “四爷休要戴帽子,老隼此来,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与我神族无干,与我西昆仑无干,与我义父亦无干。” “什么苦衷?” “不便相告。” “即如此,风四不才,想来猜上一猜,若侥幸猜中,还请苍隼大爷指点迷津,你看如何?”苍秃隼咧嘴怪笑:“天下传闻,天南风四爷才情画意,爱掉书袋,果不其然!” 风尘不岱吟哦道:“混入圣集不自夸,甘饮知味醉流霞。剑胆琴心诉不尽,笑痴笑颠风四家。” “好诗!四爷性情中人。罢了,四爷但有所问,无不依从,请问吧。” 风尘不岱道:“好!痛快!隼王快人快语,一言九鼎。不知隼王率同四兄弟秘密到我葫芦,可是为了一只鸟而来?”苍秃隼不答,反问:“风四爷故意引老隼上钩,定然算计落停,不知待此间事了,意欲作何处置?” 风尘不岱哈哈一笑:“先不说盟约所限,只隼王昨夜潜入我大哥府上,只为逼供,一夜之间,残害八条人命,仅此一条,贵兄弟们便需要在我风族盘桓一段时间,吃斋念佛,为这八人超度是免不了的。苍隼大爷,不知风四猜得可对?” 突然一声长啸,直震得床椅桌凳簌簌俱抖,苍秃隼厉声叱道:“老隼我虽不吃人,却杀人无算,倘若人人都找了来,让本王吃斋超度,不说饿死,兄弟们气也气死了。风老四,废话少说,打赢本王再说。”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说一字点一杖,瞬间点出六杖。 风尘不岱纵身闪避之间,六声响过,房门已被黑杖凌空戳了六个大洞,禁幕立破。 外间当即大乱,奔走呼号。 锦影一闪,老者趁势冲出房去,风尘不岱紧随其后,一掌拍出。苍秃隼骤然回身,遥遥与他对了一掌,“嘭!”地一声大响,逍遥楼乱颤,木梁喀喀直响,泥瓦簌簌掉落。 苍秃隼借力后跃,哈哈大笑声中,已立身半空,面前画幕为牢,囚幕之内,却不是风化举和小布,更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