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深山,苍茫深处,邽山之巅。 崖岸上一花,一道青影自山阴处翻越而出,涤纶青巾,方面星目,一副书生儒雅气息,肩上背着一个药筐。 他正低头对着崖底凝思,突然转头望向山下空明之处,眼中闪过一道诧异之色,急促地闪了两闪,消失在了一片绿叶浓密之中。 紧接着,两个人影在此凭空出现。 “看清楚是谁了吗?”一道威严的声音问道。 风尘寂收回目光,凝重的摇了摇头,对身旁之人回道:“此人透着蹊跷。大哥,要不你在此等穷老怪,我追上去瞧瞧?” “算了,此人修为不在你我之下。办正事要紧。”那人温和地看了风尘寂一眼,拂掉一方青石的浮灰,坐下身来。 能被风尘寂称为大哥的,自然是天南风族的当家人,也是这片界土上人族领袖之一的大族长风尘楚。 阳光照在身上,衬着他明黄鲜亮的衣服,本来就丰神俊朗的面孔,显得更加宝相庄严。 “还看?那人已经走远了……” “这几百年来,你替我操了太多心。本来你天赋最好,却忙碌得修为反而落在三弟和我后面。咱们兄弟四个,看来看去,倒是你最显老。” 风尘楚拍了拍身边的青石,示意风尘寂坐下。 “都是一家人,都是为了风氏,分那么清楚干什么?”风尘寂苦笑着坐下,眼光仍不离远处那片枝叶,声音高了几分:“那不是咱们葫芦的人。” “也不是咱们这些好邻居。”风尘楚接口。 “老二,三弟仍在闭关,七叔虽久不问世事,但此去路途遥远,我放心不下,打算让他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你看怎么样?” “也好。” “族中目前没有大事,让七叔随你一块北上,更稳妥。好好把晴侄女和燕青山接回来。我给燕子窝写了封书信……” 风尘楚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眉头一皱,眼望山外,站起身来。 只见,一团金光呼啸而至,在半空中拖出一串虚影,一匹龙首狮身的怪兽,威风凛凛地如小山似的停留在二人上空。 天空从突暗忽转明朗,怪兽消失。 紧跟着,一个魁梧精壮的大汉,站立在风氏兄弟面前,意外着拱手道:“哈哈!龙麒麟来晚了,叫二位族长好等。” 风尘楚瞟了大汉一眼,缓缓坐了回去。 风尘寂目光逐渐转为冷峻,寒声道:“几年不见,穷老怪好大的架子!龙麒麟,你还是速速回去,要穷奇那老家伙来吧。” “二爷莫生气,首领大人一直在闭关,现如今正处在紧要关头,诸事暂时都交给我打理。收到二爷的通知,并不知道大爷亲自会来,实在是惶恐。两位爷有什么吩咐,小的赶紧去办。” 粗壮的汉子收敛来时的声势,笨拙地点头哈腰,对着风尘寂回话,又讨好的望向风尘楚。 风尘楚一脸云淡风轻,微微对二弟点了点头。 风尘寂道:“好!四件事情:一,我要带些人去趟燕栖,来回需要借路,出于礼貌,提前说一声。二,不要再让那些孽障踏出深渊一步,去祸祸风城。三,从现在起,封锁十万林海,没有我大哥的亲笔手谕,凡是南来北往,一律不得出入放行……” “至于四嘛,既然我大哥跑了一趟空腿,那就叫穷奇那老家伙来找我大哥一趟吧。” 风尘寂的目光,逡巡在龙麒麟脸上,问:“没问题吧?” 闻言,龙麒麟爽快地道:“二爷,你放心,这路嘛,只给风族畅通,我龙麒麟敢担保,没有大爷手谕,一只蚊子也休想通过,更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拦二爷的驾。只是……” 他随即面露难色,苦笑道:“只是,这个……虽说首领让我暂管,可是二爷知道,这十万林海中山头太多了,各个大王平日又松散惯了,深渊的事儿,我只能说尽力约束……” “这个,还有,不知道大爷见首领大人具体有什么事情?能不能……透漏一点,话要是传了进去,大人一问,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原本受点委屈,对小的也不算什么……” 龙麒麟的话,啰哩啰嗦地还没有说完,风尘楚就抬步朝山下走去,甩下一席话来。 “去告诉八大王,约束好手下,谁要再出了深渊一步,就不要回去了。另外,把话传进去,就说为了见他,我专程走此一遭,穷老怪他知道该怎么做。” 龙麒麟木呆当地,只觉得天南风族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压了下来。 曾经作为天选神族的兽妖一族,自从被逼得盟誓签约,七零八落的沦入蛮野边荒苟活后,如这般被轻视一直就像家常便饭,虽然被它们引为奇耻大辱,但终究只能隐忍。 风族师承于那把神斧,而那把神斧已经让兽妖一族吓破了胆。 虽然神斧和它的主人已经两千多年都没有现世了,纵然有人猜测鼎天公已经飞天升仙,有人猜测已经作古归西,但是猜测终究是猜测,还没有一个兽族胆敢公然挑衅。 兽活约,禁锢着它们的脚步,禁锢着它们的欲望,禁锢着它们的灵魂。 尽管人族 两千多年前,如今风氏的祖上风海云,来到他师傅当年大展神威之地,开荒拓土,造车安家。 从此经过数代人的努力,逐渐发展成如今的天南风族,以一族之力,南靖北慑。 其稳定边陲之功,与燕栖皇朝,薪火部落,冰凌宫遥相呼应,各有千秋。 天南风族,几乎成了人族圣地的代名词。历经岁月变迁,到如今非但没有衰败,声望反而高涨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默想至此,龙麒麟脑门上沁出一层冷汗,揩了一掌,脸色更是惶然,转过身,风氏兄弟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他背着手在原地转了几圈,气恼地挥舞了几下手臂,跺了跺脚,恨恨地腾空而去。 不久之后,那个作书生打扮的青衣人,缓步自丛林中走出,皱着眉沉思片刻,紧了紧背着的藤筐,也悄然离去。 风小雨倘若在此,一定会一眼认出,这个青衣书生正是他的师傅药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