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县城逢集的日子。 清溪县城不比红星公社路近，距离妙山村足有二十公里。 一般村民能够抽空赶赶公社就很难得了，要是去县城，光是一来一去就得花去大半天，所以一般时候，村民是不会去县城的。 顾青柠要去县城的事，是老早跟村里的采购约好的。 家里人都知道。 孩子们知道小姑要进城，也早早的起来了，那眼睛闪动着的，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顾青柠边洗漱，边对孩子们说道，“你们在家乖乖的，等我从县城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真的吗，小姑。”孩子们眼睛发亮。 这两天，几个孩子见天前后脚的跟着顾青柠混，他们都很喜欢现在的小姑。 顾青柠笑，“当然了，小姑怎么会骗你们。” “嗯。” 要说以前的小姑，说话还真的不太可信。 但是现在的小姑可是不一样呢。 孩子们都很信任她呢。 顾青柠洗漱完毕，正收拾瓷盆呢，隔壁张寡妇便在小院儿门口探着脑袋，“幺妹儿，听说你今天是要进城去啊？” “嗯啊。” 出了前几天的事儿，顾青柠对张寡妇实在是难以提起好感来。 “那，你能帮我带点东西嘛？” 张寡妇说着，拎出一只黑乎乎的油瓶，“幺妹，你帮我带半斤煤油回来。” 现在是计划经济时代。 用电情况极具落后，别说是农村了，就算是县城里，也并没有户户通电。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单位里，才是通了电的。平时老百姓的照明，就全部依赖煤油，松香等等。 张寡妇放下煤油瓶，转身就要走。 顾青柠眉头微皱，提醒道，“张家嫂子，这打煤油是要油票的，还得要钱，你这一样也不给我，我拿什么给你带？” 不是每个人都会逛街； 这上街的人偶尔帮着邻居带点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但什么都不给，就凭着一句话带东西，她确定不是来占便宜的嘛！ 张寡妇一顿，笑道：“嗨，我还能少了你的东西啊？你这给我带回来了，我再给你不是一样的嘛。” 更何况以前都是这样操作的。 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那我带不了。” 顾青柠拒绝的倒是干脆。 然后，还补充了一句，“对了，张嫂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你让我带的一刀卫生纸，还有上上次你让我带的一块香皂，你还没给我钱呢，那些东西的钱和票证，可都是我提前垫进去的，嫂子你方便的话，还是趁早给我得了，毕竟，谁家都不富裕。” 张寡妇的笑，僵在了脸上。 但却只能咬着牙，在心头暗暗的骂道：这小娘们儿落水后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嗨，幺妹你这话说的，好像嫂子故意拖着你不给似的，嫂子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的啊，这样啊，今儿的你帮我一并带了，回头我连着前两次的钱一起给你，再说了，幺妹儿你家里人都宠着你，听说你大哥也时常寄钱和票回来，你还能缺了这一点儿东西么。” 张寡妇说得很真心，马屁也拍的不错。 但顾青柠这里，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 摇头拒绝，“那我是真带不了，我家里人和大哥再怎么宠着我，那我家里也有十几口人吃饭呢，俗话说的好，再一再二不再三，嫂子想让我给你带东西，还是先把前两次的钱给我了再说吧，嫂子你要诚心带，就快回家拿钱，不然一会儿我该走了，可等不了你。” 要说张寡妇家里，也确实是村里困难的家庭之一。 以前张寡妇忽悠顾小梨本尊，占尽了便宜也就算了，但是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叫人占了便宜，毕竟这个时代在这里，谁家都不轻松。 虽说家里爹娘，哥嫂省吃俭用的紧着她一个人花销，但她也得感恩不是。 钱花了，能落个好，也就无所谓了。 可张寡妇这儿，前几天的事儿她可记着仇呢！ 顾老七今儿也要进城的，吃早饭的时候，就问了郑玉秀要钱。 郑玉秀的脸色不太好看。 又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边给拿钱，一边念叨，“你家几姊妹也是真的有意思，大哥，二姐，三哥四哥都住在村子里，只晓得嘴巴说说，把老娘带去县里看病，可看病的钱哪里来？谁也不出，全都假装懂不起，就赖着我们幺房，这么多年还把我们幺房当冤大头……” 顾老七了解她脾气，也就任由她去说了。 “喏，两块，要多了没有！” 郑玉秀丢过来两块钱给顾老七，顾老七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把钱收了起来。 再然后，郑玉秀又从那一把毛票里拿出几张，还有一些票证，递给顾青柠，“幺妹儿，这三块钱和票证，你都拿着。” “……”顾老七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我不用。” 顾青柠连忙拒绝，“你知道的，我有钱。” “你有钱，那是你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郑玉秀不容分说的把东西塞进顾青柠手里，道，“你以为我这钱是给你拿去随便花的嘛，这是家里需要添置东西的钱，香皂，牙膏，都快用完了，还有煤油也得买……” 每样东西，都需要票证。 最后，零零总总的顾青柠抓了一大把！ 父女俩出门是老早约好的牛车，二人先去了老宅接杨老太，到了之后才晓得，原来杨老太肚子疼了一宿。 一个晚上连着拉了十几次。 原本她就两天没吃没喝，身体虚得很，这连着拉了十几次，人就完全脱水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好像都没了。 家里的裤子，也大部分弄脏了。 连换的都没有了。 最后，还是顾老七和顾春水父子俩，一人抱棉被，一人抱人，将人给弄到牛车上，紧赶慢赶的朝着县医院走。 “哎哟，哎哟，不行了不行了，老头子，我要去茅房，要去茅房。”杨老太痛苦的呻、吟，此刻的她已经自顾不暇。 顾春水低声回答，“你再忍忍，要是忍不住就这样弄吧，反正都这样了，一会儿再收拾就是了。” 当着小辈的人搞出这样的事情，杨老太汗颜不已，她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 顾青柠却无奈的摇头低声道了一句：“唉，不听劝的下场。” “幺妹儿，你别说了！” 顾老七白了一眼女儿。 顾春水看着似乎早有预料的孙女，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昨晚老婆子没吃东西的时候，孙女确实提醒过了不能吃。 奈何老婆子不听劝。 吃的时候，倒是有精神了。 可到了半夜就撑不住了，捂着肚皮一直喊要去茅房，这一去，就连着拉了十几次，起都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