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不知道李洪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他是你父亲的同僚,如今在户部任职。” “原来如此,不知这位大人贵姓?” “免贵姓汪!” 被朱元璋威胁了一番,加上此间种种太过令人震撼,汪广林收起了想要教训李洪的心思,只是心中的疑惑依然没有解开,反而是更涨了几分。 朱元璋介绍他时说他是李洪父亲的同僚,又被朱元璋如此重视,汪广林心中顿时多了许多猜测。 “原来是汪大人,晚辈李洪,见过汪大人了!” “李洪,可是写石灰吟的那个李洪?” 一听见这个名字,汪广林瞬间知道了李洪到底是谁,只因这首石灰吟这几日造成的风波实在太大,更何况汪广林对于诗词一道本就研究颇深,他一生作诗无数,单单是诗集便出了八卷。 汪广林初见石灰吟之时,也是震撼莫名,只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首诗,竟没有一首可以与其相提并论,而后当得知李洪乃是李善长儿子后,便又开始有些不忿。 李善长是他的顶头上司,自他入了中书省后便一直压了他一头,而如今就连作诗都比不上李善长的儿子。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而现在又亲眼见到李洪,汪广林内心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但同时,汪广林也收起了对李洪的轻视,毕竟李洪既然能写出石灰吟这种千古名句,那便绝不可能是个凭借花言巧语和装神弄鬼骗取朱元璋信任的江湖骗子。 “诗词不过是小道,拙作而已,让汪大人见笑了!” 只是紧接着李洪的自谦之言,却又让汪广林觉得无比的刺耳。 李洪口中的拙作和小道,却已经是汪广林求之不得只得望而远观的千古绝句,一生所求。 初看石灰吟之时,汪广林甚至觉得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写出这般诗词,便是要了他的老命他都心甘情愿。 李洪可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插了汪广林一道,相互见过礼之后,几人便纷纷入座。 又是几句寒暄之后,还是李洪当先问道:“四爷,昨日便听王兄说过你曾来找我,却是不知到底所为何事,要麻烦四爷你大费周章的一定要见我呢?” 朱元璋也知道该谈正事了,便试探性的问道:“这几日听说圣上想要改革税制,以及增加官员俸禄两件事,我知洪儿你多有主见,这便想着来你这,听听你有何高见。” 李洪却是笑了一声,谦虚道:“晚辈愚钝,不过是瞎说罢了,那有什么高见。” 而后顿了顿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四爷你不是早就辞官了么,为何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还是这么关心?” 朱元璋闻言顿时一阵语塞,这个问他还真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只是在遇见拿不准的决定时,下意识的想要来李洪这里问问意见,可此时才发现自己貌似还真没什么好的理由。 还是一旁的杨宪开口替朱元璋解了围,言道:“小兄弟,你这话便说的错了,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四爷虽然辞了官,却依然心系百姓,朝堂之事与百姓息息相关,四爷自然是要关心的!” “四爷高义,晚辈惭愧!” 听着杨宪的话,李洪倒是还真没瞎想,毕竟朱元璋在李洪这里表现出来的一贯人设,便是一个忧国忧民的老愤青。 而朱元璋也是笑呵呵的说道:“圣上有意改革税制,增长官员俸禄,二者皆是户部份内之事,汪大人便是在户部任职,迟迟没有定下章程,我便唐突着给汪大人介绍了洪儿你,想听听你有什么意见,洪儿你想必不会怪罪我吧?” 李洪急忙摆手说道:“四爷说的哪里话,四爷信得过我,那自然是做晚辈的荣幸,只是意见倒是谈不上,只是有一些思路而已。” 汪广林沉默不语,只是觉得李洪的口气还真是大,他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李洪这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高见。 “不知道陛下原本是打算怎么做的呢?” 汪广林尽量用这平稳的语气说道:“恢复元制,予官员职田及俸钞。” 俸钞,没错便是纸币,朱元璋的大明宝钞并不算是创新,元朝时就已经玩过了,只可惜,无论是俸钞还是大明宝钞,都是一坨屎一样的存在,指望古人能够玩明白货币金融根本不现实。 而李洪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在听见‘俸钞’二字后便急忙说道:“不可,此乃祸国之计也!” 汪广林闻言顿时脸色一黑,毕竟恢复元制是他的主张,可李洪竟然直接将这个想法称之为祸国之计。 而朱元璋却是笑着问道:“此言何解?” “四爷,你先说元时为何发放俸钞而非现银?” 朱元璋不假思索的便答道:“自然是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只得以钞抵银。” 而朱元璋之所以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大明现在的境况和元朝时十分相似,甚至于可能还不如元朝。 “那敢问四爷,这以钞抵银,官员们拿到了俸钞只能在民间花出去,这岂不是相当于本应该将朝廷承担的财政压力转交到了百姓的头上?” 汪广林闻言却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危言耸听,这俸钞流入民间,又不会凭空消失,手持俸钞的百姓大可以同样将其当成铜钱银子消费。” 李洪看向汪广林,十分郑重的开口说道:“汪大人,看你年纪,想必见过元时发放的俸钞吧?” 汪广林突然一阵尴尬,甚至有些心虚的偷瞄了一眼朱元璋,他是元时进士,何止是见过元俸钞,他甚至还被元廷发过元俸钞,可这件事在朱元璋面前说出未免有些尴尬。 “见过。”汪广林只得含糊的敷衍着。 “俸钞自元成宗开始发放,再到圣上英明神武,驱除鞑虏,恢复我汉人江山这之间所过时间不过五十几年,汪大人可知这俸钞被贬值了多少?” 不等汪广林回答,李洪便已然说出来答案。 “三倍,足足跌了三倍,这还是因为民间早已经不再流通这东西,否则俸钞的价值可能还比不上一张宣纸,元时的官员,其俸禄全靠职田支撑,若是清廉些还好,可若是个不知足的,官俸喂不饱自己,自然会开始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那是因为元廷管理不善,不可一概而论!”汪广林依旧嘴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