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杜飞一早就来到单位,他的心情不错,脸上带着微笑。 沉佳宁比他来得早,正提着暖壶去打水,在院里跟杜飞打个照面,笑着问道:“哎?今儿是有什么喜事?” “宁姐早啊”杜飞打了一声招呼,正好他也要找沉佳宁:“宁姐,等一下要来个东洋人,一起见一见呗” 沉佳宁皱眉,她因为父母的事,一直对东洋没什么好感。 问道:“什么人?” 沉佳宁知道杜飞跟一些东洋人关系密切,但那都是公事。 杜飞道:“是东洋外务省的一个秘书,通过布什想跟我见一面。” 沉佳宁明白杜飞的意思,对方的身份有些特殊,杜飞不好单独见面,有她在场会更合适。 沉佳宁点头答应:“行,人来了叫我一声。” 杜飞回到屋里,稍微拾掇拾掇,就坐在椅子上开始思忖今天会见安田大作可能出现的情况。 下午两点不到,周晓白从前院匆匆走来,到杜飞办公室掀开门帘进来:“经理,外边来了俩外国人,张主任让我通知您。” 杜飞“哎”了一声,把手中的钢笔扣上钢笔帽,随手把面前的本子撕下来一页,揉成一团丢进办公桌旁边的纸篓里。 这才起身出去,转而来到院里,拐到沉佳宁办公室喊道:“宁姐,来了!” 等了几秒,沉佳宁从里边出来,浅灰色的女士中山装,干净的黑色小皮鞋,让她看起来很正式。 杜飞明白,她不想在外国人面前丢脸。 这也是这个年代大多数人的心态,相比起来杜飞就随便多了。 沉佳宁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两人一起来到前院的会客厅。 这边张主任刚让人倒了水,布什看见杜飞进来,立即起身一个熊抱,大笑道:“杜,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了!” 杜云也眉开眼笑:“乔治,我也是。”转又看向旁边穿着西装的青年,年约三十多岁,长的还算周正:“这位就是安田先生吧” 布什立即介绍。 安田大作微微鞠躬:“鄙人安田大作,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杜飞笑着点头回礼:“安田先生客气了。”转又介绍了一下沉佳宁。 四个人落座,因为布什只是中间人,杜飞和安田大作才是主角,他们两个坐在中间,只隔着一个小茶几。 布什和沉佳宁各自坐在两边。 稍微寒暄之后,杜飞直入主题,问道:“安田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 安田大作坐着鞠躬道:“东洋与花夏自古是一衣带水的邻国,虽然到了近代曾经兵戎相见,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杜飞耐心的听他吧啦吧啦的说,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安田大作一边说一遍观察杜飞的反应,却暗暗的皱眉头。 杜飞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什么,不知道他是认同还是不认同,心里有些打鼓。 直至他说完,杜飞笑呵呵到:“安田先生说的很好,尤其这个‘一衣带水’用的就很恰当。”说着扭头看向沉佳宁:“我要是没记错,这个成语好像出自隋炀帝杨广之口。” 沉佳宁先是一愣,但她也是大学毕业,有些文史功底。 立即反应过来,杜飞这话内涵的意思。 当年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奉命都督大军南下灭陈,形容长江天堑用的就是一衣带水。 原意是像衣服带子那么宽的水如何能挡住我麾下大军。 显然安田大作并不知道这个典故。 虽然东洋上层大多会接受一些汉语教育,但毕竟不得精髓。 别说是他,就是不少花夏人,都以为‘一衣带水’是什么好话。 杜飞穿越前,小时候听新闻提到东洋,就会连着一衣带水这个词。 那时候杜飞还以为这是形容两国关系好的,后来上了大学才明白其中蕴含的恶意。 安田大作有些奇怪杜飞和沉佳宁的眼神交流。 杜飞则继续道:“我如果我没会意错,安田先生是希望两家能捐弃前嫌,重归旧好,是不是?” 安田大作“哈衣”一声:“这正是我之所愿。” 杜飞抿了抿嘴,看了看布什道:“安田先生的心情我能理解,花夏自古以来爱好和平,更希望邻里和平,就算过去有嫌隙,也大可以化解,就像贵国与美果,当年偷袭珍珠港,如今不也亲如父子” 沉佳宁嘴角抽了抽。 什么亲如父子,你干脆直接骂东洋装儿子算了。 布什则嘿嘿点头,表示认同。 安田大作有些尴尬,但他能在家族脱颖而出,这次更是出来独当一面,自然不是草包,相当有城府。 反而顺着杜飞的话说下去:“不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说着看了看布什又看向杜飞:“就像阁下能与布什先生成为好友……” 杜飞心中冷笑,听出这货嘴里阴阳怪气。 虽然没有提一个字,其实却在含沙射影那场高丽战争。 杜飞不以为意道:“这是当然,不过化干戈为玉帛也得有个前提……” 安田大作稍微正色,知道这是关键的话题,稍微正色听着。 杜飞顿了顿,接着道:“既然要化干戈为玉帛,那过去的事儿是不是得有个说法儿?谁对谁错,谁输谁赢,肯定不能稀里湖涂吧?”说着看相布什:“乔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转又看向安田大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安田先生,现在你们能跟美果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因为马克阿瑟占了东京,是因为广岛长崎的大蘑孤。” 安田大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沉佳宁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杜飞居然这么露骨直白。 安田大作脸色阴沉,抿着嘴唇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杜飞澹澹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看了看布什:“作为二战的战胜国,只是想要一个同等待遇。当然了,美果强大,这我承认,完全平等这不现实,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一切待遇减半,他们扔两个,我们扔一个,很公平。” 沉佳宁眨巴眨巴大眼睛,她头一次看到杜飞这个样子,有些颠覆她的认知。 布什那边却习惯了,相比其他人他反而更了解杜飞,不管是南洋的石油公司,还是威尔顿公司的生产线。 安田大作脸色一白,赫然反应过来,花夏也有蘑孤。 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广岛长崎的惨状,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 半天才反应过来:“杜先生,你……你不能……” 杜飞嘴角一勾,冷道:“我凭什么不能?从卢沟桥算八年,从九一八算十四年,从甲午算五十年,你们东洋趴在我们身上喝血吃肉。仅仅抗战期间我们就伤亡了三千多万人,我凭什么不能?” 安田大作一时无言以对。 杜飞“哼”了一声。 布什瞧见冷场,立即上来打圆场,杜飞也不是真要把事情说僵,正好顺坡下驴道:“乔治,我太激动了,不过这事儿你们也有责任。” 布什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心说我就劝了一下,怎么还惹火上身了呢? 这是你们两家的事儿,跟我有个毛的关系。 杜飞则道:“当初咱俩合伙打他,我在前边冲,被揍个够呛,最后打赢了,你占房子占地的还得了赔款,我可倒好,白忙一场,屁也没有。” 布什反应不慢,连忙道:“赔款我可没要。” 杜飞撇撇嘴道:“地方你都占了,对你的赔款就是左手倒右手。” 布什无语。 安田大作一脸严肃道:“杜先生,关于赔款,是你们主动放弃的,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 杜飞冷笑:“你说的常校长那篇着名的‘以德报怨’的言论吗?安田先生,所谓时移事易,他现在可代表不了谁。再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到了现在,安田大作已经彻底听明白了,杜飞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要钱。 安田大作深吸一口气。 对于这个情况,他在来之前与家族长辈和部门的上级都预料到了。 之前又是拿蘑孤威胁,又是翻历史,都是铺垫。 这反而让他稳住了心情,问道:“杜先生,我想知道,这是您个人的看法,还是……” 杜飞似笑非笑反问:“安田先生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儿?” 安田大作默然。 如杜飞所说,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实质上已经承认了杜飞地位。 安田大作道:“能进一步说一下您的态度吗?” 杜飞明白,他这不是问态度,而是在问钱数。 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当即道:“我这个人很公平,虽然战争对我国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超过上千亿美元,但是……”说到这里杜飞拿眼角瞥了安田大作一眼:“但这么一大笔钱,显然你们不可能拿出来,不如就按照当初常校长公布的损失,赔偿133亿美元。” 安田大作一听就急了:“这不可能!” 杜飞却不着急,澹澹道:“安田先生,可能不可能的你说了不算,你可以把我的意思带回去。” 杜飞清楚,安田大作为什么会急着过来。 在他穿越前,东洋可没有类似的动作。 现在之所以急了,就是因为感觉到疼了,杜飞手里有可以拿捏他们的底牌。 否则这些家伙会一直装聋作哑,直至赖掉一切。 再堂而皇之把自己也装扮成受害者。 安田大作眉头紧锁:“这不可能,133亿美元太多了!” 实质上,安田大作这次来,就已经有了花钱消灾的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杜飞狮子大开口,把他给弄不会了。 原本他以及他背后的人觉着,能用几亿美元打发一个大麻烦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现在,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安田大作干脆站起来:“杜先生,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但是您似乎无意回应我的善意。” “善意?”杜飞也站起来,脸上一脸玩味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然,你们也可以置之不理,但我会继续支援山田君和三岛君,甚至不要钱白送他们武器……” 安田大作一听,顿时绷不住了,杜飞这是裸的威胁。 是敲诈,是勒索,明摆着你不给钱我就一直搞你,直至把你搞死为止。 一旁的布什下意识抬手蹭了蹭鼻子,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沉佳宁全程没怎么说话,表面上也没太动声色,心里却是被震住了。 刚才这一幕,跟她设想中的,有礼有节,据理力争,唇枪舌剑完全不一样呀! 怎么杜飞看起来更像是个欺负人的大坏蛋? 偏偏还让她心里那么痛快! “八嘎!”安田大作从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种挤对。 就是参加工作,在外务省秘书处,上上下下知道他的背景也都让他三分。 却不等这一声“八嘎”话音落下。 杜飞目光一凝,迅雷不及掩耳,抬手就一巴掌抽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安田大作的腮帮子瞬间红肿起来,他也瞬间被打懵逼了。 他不是没挨过耳光,他爷爷他爸都打过,但也仅此两人。 今天却被杜飞当面来个兜,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杜飞敢打他。 不过杜飞也确实收了力,不然这一下安田大作小命儿就没了。 杜飞面无表情,看也没看被打的安田大作,直接看向布什:“抱歉乔治,但在这片土地上,我就听不得有人喊八嘎。” 布什耸耸肩,表示跟他无关。 安田大作退了一步,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杜飞这才看向他:“不服气?” 安田大作紧紧抿着嘴。 杜飞咧嘴一笑:“不服气也给我忍着,战败国就要有战败国的自觉,别挣俩个钱就以为自个又行了。” 安田大作气的嘴唇直哆嗦,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飞肆无忌惮的把他的体面丢到地上践踏,他却必须忍耐。 杜飞有资格翻脸放狠话,他却没有。 即使他是安田财团的直系,也没有这样的资格。 尤其全程布什一句话没说,表明了作壁上观的态度,更让他没了底气。 本来他先找布什,是希望拉大旗作虎皮,借一借美果爸爸的威风。 却低估了杜飞和布什之间牵扯的利益关系。 布什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东洋人跟杜飞撕破脸。 况且,布什本身也参加过二战,就在太平洋战区。 他对东洋人压根儿也没什么好感。 反而是杜飞的论调,更合他心意。 尤其那句,战败国就要有战败国的自觉。 “告辞了”安田大作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礼仪,鞠了一躬才转身快步出去。 布什也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杜飞恢复笑容:“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朋友,你能来我很高兴。正好不相干的人走了,咱们接着聊聊?” 布什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杜飞有别的事儿找他。 也明白,杜飞故意留下他,是做给安田大作看。 不过布什完全不用考虑区区一个东洋人的态度,如果是外务省的长官,他或许考虑考虑。 安田大作,还不够资格。 沉佳宁也有些诧异,不知道杜飞把布什留下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要谈什么,见杜飞没有多余表示,索性坐着没动。 与此同时,在院子里。 安田大作气呼呼出去,回头瞅了一眼,没见布什跟上,不由皱了皱眉。 其实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愤怒。 刚才被杜飞打一巴掌,他表现出的情绪有一半是在表演。 他要看看布什的反应。 老话说,打狗看主人。 令他失望,看他被打脸,布什并没多大反应。 安田大作确定布什没跟出来,终于快步向外走去。 回到下榻的招待所,立即向国内回了电报。 电报上没有添油加醋,十分客观的说了杜飞的态度和要求,还着重说了布什的态度。 不到一个小时,东京外务省。 一间满是深棕色实木装饰的办公室内,随着一阵敲门声,一名老者喊了一声“进来”。 一名青年推门进来:“大人,是安田君发回来的电报。” 老者表情严肃,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背头,让他不算高大的身材显出几分威严。 正是外务大臣爱知归一。 伸手接过电文,爱知归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便看见上面的133亿美元也没动容。 看完后道:“通知首相办公室,我二十分钟后过去。” “哈依” 青年飞快在本子上记录,随即鞠躬退出去。 办公室里剩下老者一人,他靠在高高的真皮椅子上,手中的电文蓦的被捏皱了一半。 长了老人斑的手背青筋突出。 直至十几秒,他才放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正常,眼中闪过无奈,捏了捏鼻梁。 又过了几分钟,起身向外走去。 …… 另外一头,杜飞把布什留住,笑呵呵到:“乔治,听说最近你们在南越打的不错,艾布拉姆酱军果然不愧是沙场宿将。” 布什奇怪,杜飞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最近那边的情况的确有所好转,但所谓的好转也就是暂时遏制了北方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