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舀上两个。”陈老爹转过头说。 “哎。”谨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为了不让陈老爹担心,谨月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碗,又重新洗了两遍,才勉强吃了早餐。 何样她们还没起来,谨月知道待会她们起来又要去周氏的坟上,她不想去。 她把带给陈老爹的两套衣服掏了出来,又拿出一千块钱,让他想吃什么就去吃,然后就说自己要回去了。 “还早嘛,吃了午饭,坐车去啊。” “不了,爹,我现在喜欢走路,中午前就到家了。” 陈老爹拿了个空口袋,进了粮仓,不一会儿,就提着半口袋沉甸甸的东西出来了。 “这是今年的核桃,你给娃带回去。” 想到冯氏可能会借题发挥,谨月委婉地说要走山路,自己带不动。 陈老爹想了下,点了下头,说:“那行,等下次我给娃带过去。” 和很多年前一样,陈老爹一直把谨月送到了村子口,一路上,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但谨月明显感觉到陈老爹真的老了。 “爹,小宝他们到底对你好不好?” 陈老爹咧着嘴笑了一下,说:“好着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去我们家住。” “不了,不了。我怎么能一直住在你们家呢。这儿挺好的,挺好的。” 谨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陈老爹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她确实改变不了。 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只要她给钱,就不怕冯氏不对陈老爹好。 陈老爹突然说:“月儿,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报应。” 谨月站住,惊讶地望向陈老爹:“什么报应?” “我不应该对你娘那么狠心。” 谨月沉默了下,说:“爹,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陈老爹点了下头。 “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你想吃什么就去买,还有就是,如果小宝和媳妇吵架什么的,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去管他们的事,就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爹。” “我知道,娃,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操心爹了。” 谨月点了下头,紧紧握了下陈老爹冰凉的手,就转身走了。 直到谨月的身影渐渐地缩小,消失不见,陈老爹才往回走。 七早八早,除了几个挑粪的勤快人,村子里静悄悄的。 陈老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家里的这些糟心事。 因为周氏的事,何如何花闹了两三次,最后都和他们决裂了,再也没回过娘家,现在何样又来闹。 他也知道,周氏确实是被逼无奈,但人家冯氏没留下任何把柄。 就像现在,虽然冯氏表面上爹爹地叫得很甜,但做事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他牙板骨不好,吃不了硬东西,但冯氏做饭偏偏喜欢做硬的,就像前几天的晚上,冯氏做了土豆块炒肉,肉怎么样他不知道,他也从来不吃肉,可那土豆块就跟生的一样。 看他嚼得费劲,小宝委婉地说:“这个土豆好像有点硬,孩子估计吃不了。” 冯氏说:“孩子不吃土豆,孩子长身体,要多吃肉。” 说着,她给两个孩子分别夹了一块肉。 陈田才两岁,连筷子都拿不好,她颤巍巍地把肉夹起来,给陈老爹。 “我不要吃肥肉,爷爷吃。” 冯氏拍了下她的手,严肃地说:“你一个小孩子不吃肉怎么行?你爷爷老了,吃了肉又不消化。” “就是,田儿,爷爷不能吃,你吃了就能长高高。”陈老爹又把那块肉夹给陈田。 这种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陈老爹都选择了容忍。 他已经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只要小宝他们过得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走进家门,何如她们已经起来了。 “爹,你一大早去哪里了?”何花问。 “爹,谨月呢?”何样问。 “我就是刚才去送谨月了,她说家里有事,回去了。” “这么早啊,也不等我。”何样嘟囔着嘴。 “那个贱人呢?”何样接着问。 “小宝和媳妇去丈人家了。” “哼,八成是躲了吧。” “算了算了,不管他们了,我们赶快做点祭品去坟上吧。”何花说道。 “嗯,你去做,还是做粉条炒肉,上面盖个鸡蛋,做上两份,我去村口买点纸钱香表。样儿,娘喜欢喝茶,你给炖上一壶。” “香表家里都有呢。”陈老爹说着,就要去屋子里取。 “哎呀,爹,你不用忙活了,这些事我们自己来做。” 陈老爹讪讪地站了一会,觉得也没啥意思,就出去转悠去了。 周氏的坟在对面山上,那原本是一块土豆地。 陈老爹一直想死后睡在他爹娘的脚下,他爹娘的坟在对面的对面,还挺远的。 但是周氏的死是意外,当时也来不及考虑过多,阴阳先生看了半天,竟然说陈老爹说的那块地和周氏八字不合,不能埋在那儿。 “就对面那块土豆地吧,风水宝地。再说你们想亡人了,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多好。” 陈老爹还没说什么,陈小宝就满口答应,说近点好,近点好。 周氏的坟上长满了野草,坟堆上面也有好几个老鼠窟窿。 何花一边填窟窿一边说:“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来过人了。” “你指望谁来?陈小宝吗?你没看到那德行。”何样说着,拧开了茶杯。 “你们说人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你看娘,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化成了一堆土。”何如说。 当何如点燃纸钱时,何样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样儿,你快给娘说几句,娘很久没见你了。”何如说。 “你想啥呢?”何花轻轻推了下何样。 何样说:“我想给娘立个碑。” “啊,立,立碑?”何花惊讶地说。 “可以啊,我赞成。”何如倒是挺平静的。 “这个,还是回去和爹商量一下吧。” “何花,你怎么总是缩手缩脚的,这儿睡的是咱们的娘,和人家商量什么。” “那,至少要和小宝商量下吧。” “哼,和他?你是指望他给你出谋划策还是给你平摊立碑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