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云云倒是心直口快，说以后苏老五要去他们家那边发展。 “什么意思？” “苏叔，是这样的。我们那边更有发展前景，而且我爸爸说可以给他找工作。” 当着窦云云的面，苏老爹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已经明白，去人家门上工作，那不就是入赘吗？ 除非他苏义云死，否则他就休想去做这种有辱祖宗的事！ 临行那天，趁窦云云去上厕所，苏老爹就把苏老五拉到一边，表了自己的决心。 几月中旬，谨月就要去上学了。她在中学开学当天就特地去学校向校长和自己的学生辞行。 校长从抽屉取出一支包装精美的钢笔，送给了谨月。 临行前，谨月想和翁向娣见一面。 这段时间，翁向娣一直被监禁着，就算干活也被盯着，几乎从来不会单独出门。 谨月也不想去他们家里找她，她一看到苏江爹和苏江娘都想吐。 最后还是苏老二帮忙，让苏江把她带了出来。 翁向娣已经没个人形。 脸又黑又黄，就好像几年没吃饱过，衣服虽然是干净的，但似乎永远只穿着那一套，已经破了好几个洞，打着补丁。 谨月心里一阵心酸。 “谨月，你真了不起，我为你高兴。” 谨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曾经，她想着一定要帮她脱离苦海，可现在，她就要离开了，还有机会吗？ 翁向娣说孩子满月后，就被苏江娘抱走了，她被迫断奶，那阵子她涨奶涨到乳腺炎，发烧到四十度，可他们就是不让她碰孩子。 谨月听得胆战心惊，她问：“那现在呢？孩子和你亲不亲？” 翁向娣苦笑着摇了下头，说：“不亲，见到我就见到阎王一样跑。” “苏江为什么不管？” 翁向娣沉默了一下，说：“他也管不到，他们根本就不听他的。” “你想不想跟我去广东？” 翁向娣睁大眼睛，一时没明白谨月的意思。 “他们不把你当人，你还想一直待在这儿受气吗？” “我想过走，可是有孩子……” 谨月不说话了。 她知道，女人生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她从柜子里拿出两套新衣服，说：“我这也实在没什么能送你的，这两套衣服我没穿过，如果你不嫌弃你就拿去穿吧。” 推辞了好半天，翁向娣才勉强拿上了。 谨月说：“我去了那边会给你写信，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翁向娣点了下头，拉着谨月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 谨月是在9月19出发的。 那天，暴晒了大半个月的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淅沥沥地让整个空气都变得冷清。 苏老二帮她提着行李，目送着她上了车，心里空荡荡的。 终究，他们俩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虽然谨月一再强调学成就回来，可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这是谨月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坐在绿皮火车上，谨月不禁唏嘘： 人生多么神奇，自从穿到这儿，多少个日夜她都觉得没有出头之日，她吃苦受罪，她忍气吞声，以前总觉得不值，觉得痛苦，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正是这些苦难，造就了她坚毅的性格，让她在人生路上勇敢向前。 这辆绿皮车上，座位上零零散散坐了些人，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头对头着挤在一起的情侣，也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谨月猜测着他们的身份，也猜测着他们此行的目的。 有没有谁，也是和她一样，即将进入到大学校园呢？ 绿皮火车终点站是a城。 本来应该下午五点到站，结果火车晚点，到达车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谨月想起了前世。 那会，她已经大三了，马上面临实习，课程也不多。她和宿舍的两个姐妹去这儿玩过。 那会，a城城已经很繁华了，整个城楼就像穿上了金衣，神圣而庄严。 那会，她站在厚重的城墙下，幻想过在这儿找工作定居，想过在这儿生活一辈子。 那会，…… 今日的城楼，虽然比那时早了几十年，但历史的厚重感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这个地方，仍然会让她感到激情澎湃。 a城的夜晚很冷，秋风吹起，让谨月缩起了脖子，她在车站附近吃了碗热面，打算买最早一趟去g城的车票。 这时，她看到一对满头银发的老夫妻，搀扶着从车站走出来。 老爷爷身体明显更硬朗一点，他左手扶着老太太，右手提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 老奶奶左手还拄着一根明悠悠的拐杖。 谨月转过头张望了下，没看到有人接他们。 谨月走了几步，又回头，然后朝着他们小跑了过去。 “叔叔阿姨，你们是刚下火车吗？这么晚了，要不要我帮你们叫下车。” 老爷爷笑得很慈祥，说：“我们是来送儿子的，他考上大学了。” 谨月一惊，大学？ “他去哪里上学啊？” 老奶奶抬起弓着的腰，说：“g城。” 不会这么巧吧？ 谨月又追问是哪一所大学。 还从来没有一个陌生人问话问得这么详细，好在这老人为人和蔼，再加上这也是值得他自豪的事，他笑呵呵地说：“医科大学。” 谨月一下子愣在原地。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缘分。 “姑娘，听口音你不像本地人，你是不是转车的啊？”老奶奶问。 谨月回过神来，忙说：“是，我也要去g城上学。” “上学？”老两口把谨月上下打量了好几番，似乎不相信她说的一样。 “我和你们儿子一所学校。”说着，谨月拿出了自己的通知单。 老爷爷接过去，从口袋中掏出一副老花镜，用衣襟前的手绢擦了擦，就高高举起通知手，看了起来。 那老奶奶也凑过去瞅了瞅。 “咦，还真是哎，不但同一所学校，专业也一样。” 这下，老两口都欢喜起来了。 本来，儿子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他们就让他报考a城的学校，谁知道他死活不听，非要去南方，说是看世界。 那远在天边的地方有什么好的，节假日回个家都不容易。 可没想到，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能遇到这么善良贴心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