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积满尘埃的旧音乐室内,废置的桌椅垒叠在墙边,完全遮住了窗外月光的洒入,也阻挡了室内烛光的流泻。 几盏幽幽烛火映亮的方寸之地,还远不足以构成房间全貌,其间黑暗如溪水无声流淌,犹如帷幕分隔空间,烛光不及之处如同蛰伏着可怖恶物。 积灰的课桌上蜡烛平稳燃烧,几滴烛泪滴落桌面,穿着卫衣、戴着兜帽的矮小人影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食指一曲,对桌面的蜡油一弹。 一小团带着热度的蜡油穿过苍白手骨,落入另一边的黑暗帷幕中。 “???” 虽然对方没有出声,但从那忽然伸直些许的手指骨可以看出对方的讶异。 显然它从没见过前来许愿的人一言不合就弹蜡油的,那得多无聊的神经病啊。 而屏幕另一头,方晙则借此确认这头魇虫降临的是不具备实体的幻象,小薇身上的监控设备还附带温度检测功能,而刚才火焰高涨时软件上显示温度没有丝毫变化,显然也只是假象。 其实流传的仪式上是不需要点燃蜡烛的,传说中当蜡烛无火自燃就代表“爱情屋”降临,但方晙却先一步点燃蜡烛,自然是为了实验。而对方显然足够敬职敬业,对这点小小的纰漏也不甚在意,才一分多钟就匆忙赶来,这服务态度在诸多许愿类怪谈中也算出类拔萃了。 毕竟魇虫还没有多到行业内卷,通常都会拽得像犯中二病一样。 发现冷场后,它轻笑一声,主动热场道: “看来我这次的小客人,很是冷静呢。” 小薇学着对方双手手指交叉,靠在桌面,但依然连抬个头都欠奉,把脸部埋在兜帽的阴影下。 她确实算是见多识广了,比这更诡异的画面都见过,区区手骨还不足以让经受锻炼的她被吓着,甚至还有闲情想着今晚吃什么宵夜。 “爱情屋,是吗?” 趋向中性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作为第一次交流的成立。 在“五鬼搬爱”怪谈中,降临的这东西被称为“爱情屋”。 “如果附近存在第二个叫这名的怪谈,麻烦告诉我一声。我会成为唯一的。” 爱情屋嬉笑着调侃,语气分外平近易人,只是那粗粝的声调依旧折磨人耳。 “听说你能实现人的愿望,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方晙在另一边说话,经过合成的声音就从小薇喉咙附着的发声器中流出,虽显中性却分外自然,听不出合成的感觉。 “我想你是那种不看产品说明就先上手的人。” 爱情屋没有因为对方高傲的指使语气而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地接道:“虽然我觉得‘传单’上说得够清楚了,不过当然,要是客人想了解,我也可以简单说明一下小店业务。” “年轻人的活力总是蓬勃昂扬,那萌生的情愫更是如同朝阳的初苗般惹人怜爱。小店承担‘爱情服务’,凡是年轻人无处流泻的荷尔蒙,都能在本店得到释放。简单来说—— “你看上谁,我就能让你得到谁。” 它满意地看到戴着兜帽的身影陷入沉默,和以往的许愿人一般在咀嚼着将要吐露于口的那个名字,那个深埋心底的种苗,在欲望的浇灌下即将开出娇艳的花。 然后它就听到对方说出斟酌良久的话语。 “你,还卖片的吗?” “???”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它本以为自己对人类已经足够了解了,但在这一刻它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还没接触过神经病。 这人居然还一副难以启口的样子接着问:“多少钱?能便宜点吗?” “” 场间忽然就冷寂下来,明明是门窗紧闭的室内,却仿佛能感受到秋夜的萧瑟冷风回荡其中。 而在另一边,在三分钟前,方晙看了眼手机上一条弹出的短信,把耳机从林凛那拿回来收好,起身说了声:“走。”就往门外走去,路过置物栏时拿起长柄黑伞。 虽然不明所以,林凛还是赶紧跟上。 林凛跟着走出旧社团楼,把那个正在进行的仪式场地抛至脑后,方晙一边随口糊弄着那只魇虫,一边目标明确地往某个方向快步走去。 最后两人停在新社团楼前,方晙低头看了眼手机,习惯性忽略掉牛皮糖那一大串发病废话,提取出有用的讯息:“目标在新社团楼三楼音乐室。” 随手用蜚影凝聚出来的钥匙开了门,方晙步入其中,而紧随其后的林凛只是看到他在门前停了下,紧闭的金属门栏就敞开无阻,不由暗自琢磨着该怎么让对方把这一手开锁技巧传授给自己。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社团楼内,敞开的金属门栏忽然摆动起来,自行关闭落下锁扣,一片阴影如水褪去。 昏暗的204室内,烛光的摇曳不定表示着操纵者的心情不太美好。 “孩子,对于客人我很宽容,但是对于干扰生意的踹门者,我就要换上另一套应对了。” 爱情屋嘶哑的声音响起,双手覆盖在桌面,往两边一拉,五张卡牌成扇形在桌面展开,精致的卡牌背面绘制着爱欲纠缠的浮世绘。 “所以要么,告诉我名字,然后选一张卡牌,然后我们皆大欢喜;要么,继续这些无营养的话题,然后,你会知道后果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烛火猛然高涨,在那一瞬间,桌子对面似乎显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身影,那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骨头架子,而是仿佛穷极了人类对恐惧之想象的集合体,扭曲怪诞得无以形容,连小薇都被吓得“叽”了声,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在地。 不过这画面只是显露了一瞬,就归于平静,那边继续被黑暗的帷幕所笼罩。 “叽?” 爱情屋对于这个胡搅蛮缠的客人被吓到很满意,但也奇怪于刚才发出的拟声词,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似乎刚才看到那兜帽下的脸有很多毛发。 ——是个男孩吗?奇怪,现在流行蓄胡须吗? 没等它深思下去,那名许愿人再次发声了,像是不想被身边的人察觉到自己的邪恶心思一般,声音低微得如同蝇鸣。 “孙诗葵,我选择她。” 爱情屋闻言一怔,随后不由轻笑出声。 “看来她还挺受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