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神神秘秘、故弄玄虚地藏着掖着不露面,反而是大大方方地自山石遮挡之间,粉墨登场。 他也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因为光凭那有些耳熟的声音,二人就猜到了对方究竟是谁。 只见来者一袭飘飘红袍,嘴角挂着含蓄又礼貌的笑容,身上一尘不染,与此刻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血痂的北境世子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不是圣国红衣大主教——巴斯特·格里高利,还能是谁? 由于万万不能放虎归山,所以古涅在和纳戈尔对拼之时,曾有意地将战线朝远离后方混战的方位拉扯。这样的话,即便兽人大酋长在中途就逃之夭夭,他也有紧追不舍的空间。 因而他们几个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经和喧哗的战场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纵使敌军主将已然伏诛,依旧有不明所以的敌人在苦苦支撑。 “还真是一场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战斗呢本人都想给你喝彩了,古涅老弟。”巴斯特总督的话语中满是赞赏又有些高高在上,仿佛从头至尾观看了这场死斗一般。 “”古涅老弟对此不发一语,反倒是踉踉跄跄地走到败者的“后现代尸体”旁,用鲜血凝结成的匕首将那颗狰狞可怖、形似恶鬼的头颅砍了下来。 之后他只要拎头回到阵中,相信那些负隅顽抗的兽人们绝对会战意全失、跪地投降。 至于‘这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居然比奥菲利亚她们还快?’之类的疑问古涅并没有开口,也不知他到底心中有没有这些疑问,至少在巴斯特出场的那瞬间,他的脸上都是毫无波澜,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真相究竟如何,现在还没人知晓。 但古涅之前嚷嚷的那一套“痛觉理论”,确实是有感而发。 丧失痛觉就等于让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对于他这种级别的魔剑士来说,反应力以及对自身损伤的把控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可屏蔽痛觉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在刚刚的那场血肉模糊的对决之中,古涅便是靠着“屏蔽痛觉”赢下来的。 没错,他的确可以做到上述这些超人类领域的奇迹,几乎就相当于拨动一个开关一样容易。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彻底变成了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面瘫脸”,毕竟是所有的神经都被自己掐断了嘛也算是真真正正地、圆梦了一回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 古涅此刻当然也是不能“开启”痛觉系统,因为他几乎满身是伤、一半骨头断得稀碎、魔力青黄不接,谁会蠢到这个时候去自找罪受?至少也得等自我再生到一定程度吧! 正常人,不,若换作奥菲利亚像古涅之前那般不要命地催动超频,压榨自己的血管以提高魔力流速,更别提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现在早就经络爆裂、倒地不起了! 之后纵使能救起来,后半辈子恐怕也只能躺在床上数天花板上的纹理颐养天年了! 然而古涅之所以现在还能蹦蹦跳跳,一是因为屏蔽了痛觉,二则是仰仗于老生常谈的“神血不死性”。 他此时千疮百孔的体内已经在神血与血魔力的作用下开始恢复了,虽说极限超频会大大损伤肉体,但却会在短时间内提高一切身体机能,而“再生能力”也是其中之一。 算是构成了一个小小的“永动机”,当然,实际效果绝没有那么神奇。 厄露恩倒是一反常态变得非常缄默,环抱着双手对着逐渐结冰的“雕塑”猛瞅个不停,装模做样之处堪比一个逛画展的女高中生。 古涅倒是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吸取灵魂。 ‘怪不得之前那几次大战老子都觉得“经验值”好像有点少原来是你这厮在跟我抢食啊!’ 获悉厄露恩同志也跟自己一样拥有世间罕有的“主角命格”,也就是能够“打怪升级”后,以往的某些不合情理的细节瞬间就说得通了,令他很想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不过现在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挤牙膏似的战争,没空理两位圣国的高级官员。 纳戈尔的灵魂确实是一顿美味佳肴,量大管饱还很劲道但古涅今天已经“吃撑了”,再者说,他已经拿到了最关键的东西,完全!不介意!将灵魂让给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出力的漂亮女士。 “等等,古涅老弟。”身心疲惫的某人刚欲转身迈步,便被自己一直可以忽略的巴斯特一个闪身挡住了去路。 “呵,怎么,终于要‘图穷匕见’了?”似乎是怕对方无法理解这个成语的意思,古涅又嘿然补充了一句,“你咋不把周围埋伏的那十几号杀手全都叫出来?” 他的话中挑衅、取笑意味十足,但说出来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或是表情变化,仿佛他脸部的肌肉跟着神经一块熔铸了一样。 这种异常反应令巴斯特不禁一愣,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用一种颇为惊诧的语气反问道: “你为何不去吞噬那块灵魂?你们噬魂者不是最喜欢这种高等级适魔者的灵魂吗?” ‘他母亲的,怎么好像这个专有名词一出现,转过头你们就人人都知道了?!’ 说实话,这句话倒是让古涅有些吃惊,不过得益于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他并没有将突然间的讶异表现出来,只是摆了摆手,让对方赶紧滚开让路。 谁知巴斯特却纹丝不动。 这怎么可能没有诈呢?古涅拿屁股猜都知道接下来大致会发生什么剧情了! 更别提“这一切本就在他的计算当中”。 “你到底要干嘛?直说吧。”其实理智来讲,古涅应该不希望他“直说”,因为太初关的援军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前方战局更是一片明朗,他只要随便拖延点时间待自己人赶到,谅这位口蜜腹剑的仁兄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虽然他现在的意图已经相当之明显了。 但他之所以没有用那套惯用的“贵族社交辞令”,单纯是因为他现在又饿又累,遍体鳞伤,实在是提不起平日的兴致去虚与委蛇了。 “好!古涅老弟果然快人快语,那为兄就直说了,能否将你手里的那件东西忍痛割爱一下呢?” “什么东西?难道是这把剑?哈哈哈,就算我愿意给你你有那个胆子拿吗?”古涅干笑两声用愈合如初的右手拍了拍存在感十足的龙鳞剑鞘,潜台词不言而喻: 你小子竟敢如此嚣张,莫非是不把宇宙超级无敌美丽可爱青春靓丽无懈可击的,冰霜之龙大人放在眼里? 你他奶奶的难道不知道有条太古龙在罩着老子吗?! 古涅对辛德拉稀罕至极的正向作用心知肚明,同时也心知对方“心知肚明”。 所以上述这些不过是废话。 虽说他刚刚还打定主意懒得和这厮“虚与委蛇”,但话头一上来,就忍不住废话几句,这或许就是他这种人的天性。 “不……我说的是那颗心脏。”巴斯特也不恼,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嘶……果然如我所料,我这儿边刚告一段落,什么牛鬼蛇神就都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某人捏了捏平躺于左手手心、大小堪比足球、甚至还在有节奏跳动着的碧绿心脏,眉头微蹙。 这东西因为疑似拥有独立的“生命”,更何况古涅还摸不准“空间魔法”会对它造成什么不利影响,所以目前无法收纳进空间戒指当中。 “你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那你又特意把它从那个兽人的身体中掏出来干什么?” “我有收集手下败将的器官作为战利品的癖好。” “哦?可资料显示,你虽然对待敌人相当残忍,可之前根本就没这种癖好啊……” “刚刚突然觉醒的,不行吗?” 古涅的谎话那是眨眼之间张口就来,连腹稿都不需要打。 “那既然如此,我也无可奉告了。”格里高利大主教微笑着回敬道。 ‘啧!套不出来一丁点有效情报吗’一阵唇枪舌剑之后,古涅忍不住暗暗咋舌,甚至萌生了等到伤势恢复个大半就直接撕破脸皮的想法。 但他终究还是理性了一回,因为古涅迄今为止,还没有摸清巴斯特·格里高利的真正水准!况且他基本上没有对战这类高级圣术使的经验,甚至连遇都很少遇到。 虽说奥菲利亚以及爱妮薇她们都多多少少懂一些,但毕竟是“副业”,这小白脸年纪轻轻就官至红衣主教没几把刷子能行吗? 也就是说——现在古涅没有“把握”,而对方则看样子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此一上一下,信息差就体现出来了。 “看来古涅老弟你是打定主意不给了?” “不好意思,要是下次能再碰上只一模一样的,那只的心脏鄙人保证给你。” “恐怕我活不了那么久,要知道‘神山之子’每隔两三百年才会出现这么一个。”总督大人的表情依旧如三月春风般和煦,但声音却依稀有些发抖,像极了一壶即将升至沸点的白开水。 古涅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故意那么说。 “你那柄魔剑似乎无法破坏由自身产生的冰元素,这可是个相当重大的发现。” “吼?那真是太谢谢你帮我总结了。”古涅虚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敬,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王牌武器的弱点为他人获悉。 根本用不着别人说,身为当事人的他早就想明白五分钟之前,那波势在必得的攻势为何会落空的原因所在了。 冰之傲慢就算真的是什么“魔王的权柄之一”,归根结底也不过是由水元素这个概念凝结而成的冰剑形体,它可以肆意扭曲一切水元素,但却无法伤害构成自身的“概念”。 就好比这柄剑大约什么东西都能刺穿,但就是刺不穿古涅胸口的那颗心脏。 因为它们本属同源,相煎实在不太急。 之前那招的魔力技巧原理便是将冰之傲慢的整个“概念”,注入地下,随后“轰”地爆开!将范围内的一切活物瞬间冰封。 寻常的冰魔力或是什么冰属性魔法可万万没有这等水准的速度和威力! 也就是说,当时将纳戈尔整个儿包裹的冰晶就相当于魔剑的“分身”。 ‘而冰之傲慢无法……还是不想伤害自己?切,真是柄娇生惯养的剑。’古涅握剑的手骤然攥紧,似乎要将怨气发泄在永不增减的魔王权柄之上。 他准备出手了。 虽说不想打无准备的仗,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人又不可能总有准备、总是运筹帷幄、总是满脸“一切都在计算之内”的得瑟表情。 古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这只是因为面瘫,若是条件允许,他现在绝对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格里高利家族的天赋“骇客”是张摆在桌面上的明牌,无论巴斯特在圣光上有多高的修为,总归是万变不离其宗。 例如一个天生神力的人,长大后总会本能地想靠力气解决所有问题。 骇客是一个相当强力的天赋,属于使用者越强作用就越大的类型。 但同样有一个不算弱点的弱点。 它固然可以提升大脑的反应速度,但却无法兼顾身体。 换言之,只要你足够快!快到他就算能分析出动作路线,也无法及时做出调整! 极限超频可以做到,古涅可以做到! 莫非他当初选择特化超频,为的就是对付格里高利家族?这……未免有些太阴谋论了,可若不如此假设的话,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呼呼呼,况且闪灵更是会令你无迹可寻,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这厮凭什么敢这么托大,就这么一个人大大咧咧地走到我们两个面前的?算了,来了就别想走了,至于后续处理……推给万恶的兽人们就好了。 诸般思绪瞬间闪过,古涅抬起左腿,右手食指揉搓剑柄,准备“毫无征兆”地先下手为强。 巴斯特红衣大主教还是笑吟吟地盯着那颗翠绿的心脏,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周遭愈发紧迫的气氛。 可就在脚尖即将触地的那个瞬间,古涅突然如触电般猛地一颤!一股毫无来由的预感彻底支配了他! 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 正是因为世界上存在这种东西,所以光明能战胜黑暗;邪恶纵使能占得一时上风也无法永远压倒正义;太阳也每天能照常升起;爱能覆盖仇恨长存于世,人类方能存在。 他鬼使神差地改为右腿发力,朝反方向霎时移动了十几厘米! 这一举动救了他一条命。 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仅仅一须臾,真真正正的毫无征兆! “呋——”鲜血飙出,好似风铃。 古涅右半边的脖子为轨迹全无的利刃所斩断。 仅剩左侧的一小部分仍倔强地与皮肉相连。 “我一直觉得你们之间的对话非常恶心。” 有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