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与武紧毅然决然地选择断后之后,其余士兵也没有矫情,立刻牟足力气沿着那几根路绳攀爬而上。 路绳,顾名思义,就是“构成道路的绳索”,在攀登一些堪称“生命禁区”的雪山时非常非常重要。 不过即使有了这玩意作为保障,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人这么搞其实也和作死无疑。 更别提那个安装路绳的人了!他所承担的风险可相当于后来者的整整五六倍! 他不单得先徒手爬上去,还得在半途上架设路绳!其危险系数甚至比高空作业且不带安全索马戏团艺术工作者还要高出几分! 此活计对身手是个不小的考验,但更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你想想,纵使你身手了得,伸手就能粘在墙壁上,还能喷出蛛丝飞檐走壁……可一低头看到的是什么?是万丈悬崖! 这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古涅也得摔成八瓣! 这么大的压力之下,你敢拍胸脯保证自己的手绝对不会抖?意识绝对清醒? 哈哈,别骗自己了。 就连古涅在安装第一条路绳时都差点精疲力竭!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安装后续两条时他就没那么大压力了,也变得熟练了不少,完成得既完美又迅速。 或许人类之所以能统治全大陆,就是因为他们拥有敢于探索未知,以及面对未知的勇气与欲望。 况且北境士兵们肯定不是毫无攀登经验的生瓜蛋子,他们套上厚手套的双手牢牢抓紧冰冷的线缆,脚底板一步一步平稳地蹬在坚冰之上! 能做到这等地步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人人都变身成了蜘蛛侠,或是顿悟出了什么惊天功法。 秘诀在他们穿的靴子上。 乍一看与普通的防寒靴并无太大差别,但若是稍稍仔细观察一番,便会发觉有几根纤细的铁钉镶嵌在胶皮的沟壑之中。 这些铁钉虽不那么显眼,可作用却绝对不容小觑。 这些无魔者士卒们之所以能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这种雪地钉鞋可谓是居功甚伟。 它们统一是由罗莎琳德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只可惜她并不是首个制造出这种器具的人,早在几百年前,这类登山用品就曾经风靡一时,天生劳碌命的矮人大师不过是稍加改良了而已。 古涅看来还真是下了苦功夫,即使整座山不知为何在颤个不停,那黝黑的铁线依旧是纹丝不动。 爬在最前面的人此刻已经接近了终点,在缆绳最上方,还有相当“贴心”的接应。 如此多有利因素的加持下,本就人数不多的火炮小队的撤退工作可谓是有条不紊,丝毫不乱,搞得下面干瞪眼的那些狼骑兵们当真是目眦欲裂、五脏俱焚。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离谱的逃脱方式?! 沃尔夫低吼着,如一道苍白的闪电朝武紧飞扑而去! 这位一直谨慎小心、不急不躁的兽人将领总算是失了方寸、心乱如麻!他可以承受部下战死的损失,却绝不能吞下“敌人成功撤退”的苦果! 若是不以最残酷的方式杀光这批人类,他日后怕是颜面无存,后半辈子都将活在别人的耻笑声中! 况且,就算他是大酋长的亲信,犯下如此大错……就算真正意义上的责任并不在他,也绝对会被毫不留情地追责! 也就是说,他这些年付出的艰辛、流的血、出的汗顷刻之间便会变得毫无价值! 试问谁遇到这种情况时还能保持冷静,还能拥有一颗冷静的头脑呢? 可能、或许存在这样的怪胎,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但身为兽人族群一员的沃尔夫将军却绝对不是! 他在手中弯刀挥出的片刻就有些后悔了,可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管怎么样都得阻止那个人类点燃引线! “嘶嘶嘶——”他附带魔力的刀刃却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蜘蛛网中!非但难以前压,甚至就连臂膀都产生了莫名的酥麻感!同时,还有一阵电流声伴随着山体的摇晃在他内骨骼中来回穿梭。 亚瑟并不是个死人,他看见有一匹冰原狼高高跃起后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拔剑,也不需要拔剑,反而是伸出左手,五指张开。 “唰!”一道青紫色的电网瞬间出现在了沃尔夫面前,将其势若风雷的突袭完美化解。 一个人若是能将自身的魔力化形成“雷狱”那种古怪东西,那么短时间魔力外放出一张电网可谓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类魔力操纵、塑性的高级技巧当然不属于一年级新生的教学大纲,但却是亚瑟通过无数次实践与战斗逐渐领悟出来的。 “唔咳咳咳!”惨遭电疗的豺狼人将军带着满身焦黑的毛发不得不向后紧急规避,可就在他后撤的同时,周围那帮狼骑兵终于反应了过来,也从四面八方朝那两个看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人类直扑而去! 没成想亚瑟却早有准备,忍痛抬起半骨折的右手,两掌合击。 那张原先只能阻挡一个人的电网倏然扩张,竟在眨眼之间构成了一个类似于保护罩的东西! 这招相当于雷狱的阉割版本——规模只有原来的一半、消耗的魔力锐减、炫酷程度几乎不及之前的三分之一但威力却有小幅度的提升! 其中的原理非常简单易懂——规模缩小了,魔力的密度岂能不水涨船高? 虽说施术者已然精疲力竭、重伤难愈。 “啊!”“噗哈!” 几十名英勇无畏的狼骑兵就好比是一群撞在电蚊拍上的昆虫一般!只听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过后,便纷纷冒着黑烟,不甘地坠落。 电网的威力着实不俗,再加上这群狼骑兵的等级完全不如沃尔夫将军因此即便是电流由于扩散而相对稀疏或是承受雷光的人数增多,他们也依旧承受不起雷霆的威光。 仅仅是接触了短短不过一秒钟的功夫!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豺狼人们直接变成了一具又一具仅会抽搐少许的尸体。 强大且致命的电流顷刻间击穿了他们的心脏,熔毁了他们脆弱的脏器!或许就连灵魂都被电流禁锢在了肉体之中。 反观亚瑟也是不怎么好受——眉目中流露出痛苦之色,脸上泛起一阵不健康的潮红,双手更是摇摇欲坠。 很显然,经历几个小时的连番鏖战,纵使铁打的人也会招架不住。 亚瑟虽说有古涅的“神血药剂”兜底,但哪怕是再神的灵丹妙药也经不起他这么挥霍!眼看一口气提不上来,魔力就要彻底断档了! 更何况首先冲上来的这帮狼骑兵不过是敌人的九牛一毛,你就算能干掉他们又有什么用呢?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不自量力了,而是明目张胆的送死了!因为就算亚瑟突然爆种挡住了第三第四纵队,他也没那个力气再爬几百米雪山了。 难道他所谓的“断后”就是自掘坟墓吗?“为了刚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而牺牲自己”,确实像他这种正面角色能干出来的蠢事。 哈哈,当然不是。 虽说亚瑟明里暗里都是一个非常伟光正的男人,但也算相当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小命,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鲁莽无谋的蠢事呢?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只要拖延一会儿就够了,而且他张开的这道电光屏障本就不是特意来挡住兽人骑兵的。 “哧哧哧——”火花四溅,引线急速缩短,就如同兽人的生命。 “不好!所有人快后撤!”沃尔夫登时肝胆俱裂,慌不迭地大吼!同时身形更是飞速后撤。 “轰隆!” 简直就像是在金箔内炸响了一道闷雷!大量的积雪被瞬间凝华为水汽,以那三座火炮为中心,一圈足有十几公斤黑火药形成的冲击波悍然出现! 炎光所至,所有实体有机物皆化为了碎屑! 狼骑兵第三第四纵队最靠近亚瑟两人的队员们首当其冲,足足几百号人瞬间就变成了一片又一片在空中飞舞的劫灰。 残肢断臂附带着血雨簌簌而落,至少留存了数百年的积雪也被从头到脚地掀起,露出了大地原本的深邃颜色。 无论在多么挑剔的人看来,此番场景不管是从音效层面还是视觉层面都足够震撼人心了。 “嗷嗷嗷!” 魔兽终归是魔兽,即使经过了再多的训练,也依旧克服不了自身“惧怕火光与高温”的天性。 就好比驾驭战马冲入敌军的枪阵时需要蒙住战马的眼睛一样,因为动物并不是死板的机器,这里更不是什么“完全沉浸式游戏世界”……绝不会出现那种“你一声令下,众人莫敢不从”的魔幻情形。 生命本身就存在着“趋利避害”的最底层逻辑,更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英勇无畏”的。 你想让马匹硬冲尖锐的枪林,就要用些别的手段了;同理,若想让别人心甘情愿地给你卖命,亦非一朝一夕之功。 一只只冰原狼在爆裂的火花前宛如一群被揪住耳朵的兔子!不但口中发出阵阵哀鸣,四肢甚至还在颤颤巍巍地向后踱步。 背上的那些豺狼人们自然开始大声呵斥、调整身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才堪堪稳住阵型。 但这时距离爆炸已经过了将近一分钟了! 一分钟并不算很长,但在这分秒必争的战场上却已经足够令人扼腕叹息。 “将军!将军!” “啊,咳咳咳,噗!”被强大的冲击波直接震飞的沃尔夫这才堪堪从半昏厥状态中醒转过来,呕出一口污血。 他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直响,仿佛有一窝蜜蜂把他的颅骨当成了蜂房。 沃尔夫虽然反应足够迅速,甚至还用魔力及时护住了要害……但依旧不可能在这种能级的近距离爆炸中毫发无伤。 他先是用力推开横卧在自己身上、已然毙命的坐骑,温热且血腥味十足的脏器顺着冰原狼腹部的裂口“拍”在了主人的脸上。 可沃尔夫此刻却顾不得伤感,眼前惨烈至极的景象只让他从丹田涌起一团愈燃愈烈、沸腾炽烈的怒火!那愤怒与大脑中的嗡鸣混作一团,令他几乎一声没吭地就拔出了扎进小腿中的弹片。 “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快去!” 他扯着嗓子喊完到一半就微微一愣,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音色也非常奇怪,简直……简直就像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附近狼骑兵们的嘴一张一合,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位经验丰富的老豺狼人顿时明白了!原来并不是手下没有发出声音,而是自己已经听不到了! 大量“神血火药”造成的爆炸非但威力惊人,足以将整整两个纵队的狼骑兵顷刻之间轰成碎块……同时更携带着非常巨大的“音波”! 声音本身就是一种能量的存在形式,这股能量足够将一定距离内的生物直接震聋!沃尔夫纵使能从爆炸中侥幸存活,后半辈子恐怕也只能当个残障人士了。 虽然损失了两个纵队,但仍然没有伤及军队的命脉,收到命令的狼骑兵们立即踩着“与同僚、泥土融为一体的絮状物”,强行让冰原狼冲进还未散尽的雪尘之中,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惊呼 “山,山坡没了!” “被人类的法术炸没了!” 这也难怪,那么大威力的爆炸当然会对地形产生一定的影响。 原本还排列着火炮的山坡,此刻当真是面目全非!只有最接近小寒山山体的那一侧还剩下些“残余”。 而亚瑟和武紧则趁机沿着路绳,一左一右地攀登而上,留下在下方鬼哭狼嚎、破口大骂、甚至将武器朝这边丢来、只剩下无能狂怒的豺狼人们扬长而去。 原先的山坡虽然足足有三四米高,他们也并不是爬不上去……只是到那时,整支火炮小队怕是早就抵达安全区域了! “咕……噗!”意识到自己的一切动向都慢人一步、敌人完全再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狼骑兵统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急火攻心,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后便直接昏厥倒地,不省人事了。 看似能接受失败的人,往往最不能接受失败。 更何况是这种战略层面的“大失败”呢? “我族这次远征……凶多……吉少了。”这是他坠入混沌前,最后的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