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武紧并不是个变态,在战场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他之所以施展与“虐杀”别无二致的处决手段,将敌人很夸张地斩成两段,并炫耀似地扔回去这一系列残酷无情的行为,都是为了压垮兽人的意志,让他们尽早自行崩溃。 在他看来,这场战斗在对方发起绝命冲锋时就已经结束了。当疲敝到了极点的兽人耗光了仅剩的血勇过后,人类必胜无疑,只不过他的行为会让人类这一边少死伤几个人罢了。 既然如此,那有什么理由不那么做呢?火枪队本就是由他自己的班底组建而成的,这里奋战的每一个战士他都能叫出名字,他们有的有家人,有的拥有大好前程每个人都有理由活下去。 但每个人却又都有相对应的取死之道。 只因这里是鲜血淋淋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沙场”。 想到此处,武紧顿感一阵热流涌上了心头。他握住剑柄,将剑身横置,猛地向下一砸! 只听“咣”的一声脆响,一名不信邪的兽人战士刚想直扑过来,就被巨剑砸中了脑袋。顿时黄绿相间的色泽就从他脖子上那个已经如西瓜般爆开的器官内喷出,被截断的前扑之势凭借惯性在雪地上犁出了一条不浅的沟壑。 手脚抽动,但眼看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练的人类战士趁着这波气势,拨开挡在身前的北境士兵们,朝战况最焦灼的地带走去。 “嗷嗷嗷啊!”又有几名兽人猛士嚎叫着朝他直冲而来,如同被逼上绝路的鬣狗。 武紧不慌不忙地后撤一步,敏捷地躲开了敌人的锋芒,之后立刻改做双手持剑,将武器举过头顶,铠甲下的肌肉如流水般鼓动,在发力前猛然大喝一声 “哈!” 这一剑将其兵器长度与重量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又掐准了敌人一击不中,新力未生的空隙,岂有不中之理? 那声音好似春风拂过柳絮,只一瞬,兽人们那健壮的身体就被剑身碾烂、斩断,如掉落在案板上的滚刀肉般发出“啪啪”的几声怪响。 其他北境士兵见副队长如此勇猛,立马士气大涨,纷纷奋力杀敌;而反观兽人这一方,他们本就体力不支,再加上客场作战,兵力捉襟见肘很快势头就变得大不如从前,一个个惨叫着被人类扎实的圆阵分割、蚕食殆尽。 兽人军官在混战中左突右突,凭借自身技艺与天赋奋力杀伤了十来个人类士兵,但却对整个战局于事无补。 圆阵另一边的兽人已经被全部镇压,腾出手来的人类开始拉宽阵型,如饺子皮的两侧一样朝他这个方向顺势“包”了过来。 他身边还能作战的手下只剩下不到三十来个,每个都是摇摇欲坠,战意黯淡,甚至就连他思考的这个时间段内,就又减员了两个。 说实话,打到现在还没出现投降的,已经是个奇迹了。因为稍微有点脑子的兽人早在第二波冲锋时就溜走了,剩下的这些要不是他的亲信,要不就是蠢到只有一根筋的家伙。 这样的兽人是不会投降的,说到底,他们知不知道“投降”这个概念都是个问题。 兽人军官将胸口的系带一解,残破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护甲就叽里咕噜地被滚到了地上。他自知此次无法幸免,但至少死也要杀了那个人类重剑士。 作为一名指挥官的他竭尽全力,最终只得到了一场惨败,但生为一名兽人战士的荣光还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支撑着他发动最后一次进攻。 “副队长!那个兽人”士兵们也注意到了兽人军官的不同寻常,纷纷用既仇视又惧怕的视线扫射着那个全身上下散发出凌厉煞气的绿皮。“我知道,交给我吧,你们去解决其余的敌人。”武紧踏步向前,沉声应道。 “可是那厮似乎有魔力!要不还是让队长” “队长消耗过大,不宜出战。”他回头望了眼正在盘膝打坐的亚瑟,摇了摇头,“再说有魔力那又怎么样?咱们今天创下的功绩也不比别的部队少!给我拿出点北境爷们儿的气魄来!” 那士兵登时羞愧万分,连声称是,转身便大吼一声扑向了不远处的兽人。 这支一百人左右的火枪小队中除了亚瑟以外并没有什么“适魔者”,可以说是完全由普通人组成。 这种现象在北境,乃至南方诸国中都并不罕见。适魔者虽没稀缺到凤毛麟角的程度,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拳脚就施展不开了啊。与其每个小队配几个,还不如攒攒组建一支精锐部队呢! 你说亚瑟?他那算是特殊情况,毕竟是特殊部队嘛 那北境的精锐在哪呢?没错,那支全由魔剑士组成的部队现在正跟着古涅同学在山上吹冷风呢! 再说了,你要是有魔力还用什么火枪?亚瑟的配枪也不过是个装饰罢了。 但兽人这方的战术思维很落后,军队编制则更加落后。所以某只纵队的队长是适魔者这种事已经算是数见不鲜了。 武紧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他是一名等级高达二十五级的老牌战士,战技娴熟、经验丰富、正值壮年,可以称得上是太初关守军里的中坚力量,完全配得上他副队长的身份。 “在三十级以下的战斗中,适魔者与无魔者基本不分上下。”这是为全大陆所公认的一条法则。 因为在这个等级区间内,肉体与魔力的差距并非不可弥补。古往今来,无魔者战胜适魔者的案例比比皆是。 可若是适魔者的等级超越了三十级这个阈值那两者之间的差距就会被越拉越大!这也是肉体凡胎的局限所在。 当然,这一切的大前提就是——那个适魔者不能有什么特殊手段、天赋之类的违规插件。 武紧打一开始就在观察那个兽人,凭经验断定此撩必是处于三十级以下。 因为若是这兽人是个三十级开外的高手的话,战况就绝不至于这么明朗了!甚至他们这支小队都要搭进去一大半! 兽人军官强健的下肢猛然发力!雪花四溅,身形化为一道绿光,同时,他与武紧之间的距离眨眼间被拉近了一大截! 他的战略非常正确,他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速度,而这个人类大块头一看就是个敏低攻高的莽夫。 谁知武紧却楞是没有一丝慌乱,双臂下垂将巨剑斜插入积雪中,轻轻一挑,一大片白纱就从泥土中掀起,朝兽人军官直飞而来。 下落的积雪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还顺便减缓了一些他前冲的速度。 ‘真卑鄙!’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来不及变招了。只得靠左肩硬冲散雪幕,反手握刀,驱动仅剩的魔力,将杀招藏于半侧身体之下。 “唰!”刀锋寒光闪动,携带着犹如鬼泣般的啸声向前砍出!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刀居然砍在了空气之中!原来武紧刚才并非只有扬雪这一个动作,而是在扬雪的同时,以势大力沉的武器为支点将身体朝右前方稍稍挪了半米。 丢失视野的兽人军官哪里晓得这点?况且,他的速度已经快到就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这一刀的角度了。 空挥带来的重心错位与骨骼磨损让他的身体在刹那间承受了相当于“肌体撕裂”般的痛楚!他宁愿这一刀砍在最坚硬的城墙上弹开,也不愿砍空!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倾尽全力的一刀砍空后,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嘎咚!” 由精铁铸造的北境臂铠朝他的侧身狠狠撞去!钢铁与肉体相击,传出一阵令人胆寒的碎裂声,那是肉身凡胎在巨力之下形变、肋骨崩裂的声响。 “噗哈!”他的身体瞬间弯曲得好像海米一样,然后以与来时不遑多让的速度朝战场边沿飞去,在积雪中弹了两下后凹出一个大坑。 “哦哦哦哦哦!”将领之间的对决自然是万众瞩目,再加上武紧的招式大开大合,很容易造成误伤,所以周围离得较远的北境士兵们见敌人被副队长一个胳膊肘撞飞后,纷纷大声叫嚷、喝彩起来。 而仅存的那些兽人士卒见首领落败,士气更是一落千丈,转眼间就被该生擒的生擒、该活捉的活捉。 局势稳定后武紧却没有放松警惕,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活锻造的第六感在悄然提醒着他——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他与几名士兵缓步上前,慢慢来到了那个凹陷前 “啊!尸体呢!”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他” 果不其然,伴随着那几个士兵的惊呼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空如也的白茫茫。只有一个人型凹陷、一柄断刀与造型极其不规则的血迹。 武紧没有叫出声来,但心率以及肾上腺素的分泌都急剧增加! ‘真是怪了,明明有打中的手感,他怎么可能在这种状态下逃走?’他开始对着自己沾染着点点绿斑的左护臂怔怔发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里又不是游戏,尸体怎么可能自己消失呢?消失成什么了?难不成还能是经验值啊! 尸体当然不能凭空消失,但活人却可以。 兽人军官只觉得侧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如海浪般汹涌澎湃的刺痛感,疼的他把舌头都快要咬断了才堪堪没发出惨叫。 武紧的那一下彻底击碎了他的肋骨,断裂的骨片如枪尖般刺进了主人的五脏六腑,即使是绿皮兽人的肉体也承受不住这来自于身体内部的崩溃。 得亏他速度够快,让武紧只来得及用左手还击否则但凡被巨剑挨着一下,他也不会有此刻这苟延残喘的机会了。 很快,麻木感便随着渗出的血液逐渐遍布全身,生命也随之流逝,而死亡的阴影则在朝他一步一步地蔓延而来。 兽人军官很清楚自己快死了,这种伤势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死路一条。但不知是因为死亡带来的恐惧,还是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愈加清醒 总之,他的天赋能力发动了,且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的皮肤宛如一只变色龙一样逐渐与四周的环境同化,变成了一片雪白!再加上他进攻之前为了追求速度卸掉了所有防具的缘故,从近处一看,简直就像凭空融化了一样! 这是他作为绿皮兽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他能将自身的肤色变为各式各样的保护色,顺带消除自身的气息与存在感,隐蔽程度与持续时间随等级而提高,堪称暗杀神技。 顺带一提,其他有魔力的兽人也或多或少有些特殊能力,例如力量天生就特别大、法术抗性比一般人要高上好几倍、跳的比别人高、跑的比别人快啊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但像他这样的对匿形有巨大帮助的天赋,可谓是少之又少,若是假以时日,成为一代匿形大师也未尝是不可能的事。 可惜,这么一位有勇有谋、潜力非凡的兽人英豪,就要夭折在这里了。 带着对生命的无限眷恋与对人类的无穷怨恨,兽人军官将顽强能动的右手缓缓探向后腰上佩戴的浸毒匕首。 ‘兽神啊您既然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一定’他满心认为此刻的回光返照与能力大增是“蒙哥显灵”,而不是他自己“爆种”了。 痛!下肢已经完全动不了了!手臂也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但只要掷出,划破一个口子 武紧已经挠着后脑勺转过了头去,满心警惕地看向其余方向,完全忽略了后方。试问谁在确定了身后安全后还会去顾及背后呢? 不知名的兽人勇士从碎成残片的骨片中榨出了最后一丝力量与魔力,拼命睁开被鲜血覆盖了的眼睛,瞄准武紧那宽阔、毫不设防的后心 掷出了他的愤怒以及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