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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往事:打过人(1 / 1)


  “橘子,大宝今年过年回来不?水凤给大女儿沙橘通了电话。

  “车票买不着儿,过年挣钱工资多,过把年再回来也行。”沙橘对老娘意外的来电有点惊讶,平日里她很少主动打电话。

  “糖糖离婚了,我想着让她去你那儿住一段,年后再回来。咱这儿风俗,离婚了的女人过年不能在娘家住,有些说道儿。”水凤说。

  “还有这说法?我咋不知道哩。糖糖她离婚了?上个月不是好好的吗?朝我借钱买房子呢。说是借五万,最后又说够了,不用借了。”沙橘很疑惑。

  “买房?买啥房,她有房子住啊,又买房?这闺女一天啥都不给我说。”水凤耳朵离手机更近了。

  “妈,她才搁哪呢,回来了?”

  “又走了,把我也气够呛,她去同学家了可能。”

  “我跟她打电话,让她回来。妈,你别生气,我劝劝她。”

  ……

  沙橘听到沙糖糖离婚的消息,很意外,妹妹没和她说这事啊。第一时间,她播了长途电话,告诉了老公王大宝。

  “你妹子彪悍的很,我看没人敢惹,她多有心眼啊,离婚大事都不跟你这傻姐姐说。她啥事也没和你说啊,你上次还要借钱给她,借条也不打,你都敢答应她借钱。”王大宝一顿说。

  “最后她没有借嘛。她一开始就说了,万一不够再借,够了就算了,后来跟我说不借了,钱够了。”沙橘解释说。

  “她不离婚才怪!凶得很,一般男人谁招架得住。”王大宝夸张地说。

  “让她过年来咱家住一段,你过年回来不?沙橘问。

  “非得在咱家?娘家那么多亲戚,可显着你了。”

  “我妹子来,你怕了?以前的事都过去好多年了。”

  “我怕她?要不是看你面子,我会让着她,让她打?”王大宝着急了。

  “她为啥打你,你心里没数吗?”沙橘气愤了。

  自知理亏,王大宝摸了摸衣领,说:“我们头来了,干活了啊。”

  ……

  沙橘撂下电话,心里沉重起来。这么多年来,她真后悔那年没有坚持离婚。

  时光倒流回从前……

  那是一个冬天。风儿并不缠绵。

  落单了的男人王大宝,已经第三次来到了老丈人家门前。

  黑色的木门紧闭,晃晃门环没人应声。王大宝脑袋贴近门缝,虚着眼睛使劲往门缝里瞅。

  一切都静悄悄的。

  “橘子,把门开开,有话和你说。”门外的王大宝小声说,“眼看下雪了,冷啊。”

  还是没有人应声。临近大门口的下屋厨房里,橘子正在和面,爸妈奔市场卖菜去了。

  “橘子女婿来了,大冷天,你咋站在门口呢?”路过的邻居小芬笑着同王大宝打招呼。

  “先上个厕所,不急。”说着王大宝假装往门外的厕所方向走去。这已经是第二次这样装模作样上个厕所了。

  小芬,他听媳妇橘子说过,是大山里娶来的女人,口音很重,人也有点憨,在村人眼里是这样,但是这一排的村民都喜欢逗她。这女人很勤劳,挨着的五户人家门口空地,每天早上小芬都一并打扫了。

  现在是临近傍晚,她刚回来。

  约摸着邻居回屋了,王大宝从厕所出来,又来到了大门口,“橘子,你也不怕村人笑话,快开门让我进去。”

  “回去吧,不要来了。来,也不开门。”橘子在院子里擦手,看了眼门口。

  “让我进去,媳妇。好媳妇儿。”王大宝恳求道。

  “谁是你媳妇,回去娶新的吧,你多抢手啊,媳妇一聊一大堆。”橘子说。

  “我错了,真错了,来好几回了,你开开门,又快来人了,赶紧着。”王大宝墨迹着。

  “快死走吧你,不想看见你!”橘子说完,进上屋了。

  王大宝在寒冷中打了几个哆嗦,西装的潇洒此刻已经远不及毛裤的实惠了。今年的雪来的比较晚,西北风呼呼刮着,雪花飘飘洒洒。

  王大宝搓了搓手,感到了生命中第一次的寒冷,老婆心灰意冷了,不穿毛裤的自己嘚瑟过头了,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打起了寒战。

  他还是不死心,又准备在门侧边扒着墙头看,跃跃欲试,跳了几下都失败了。

  说时迟那时快,哗啦一下,一大盆水从天而降,刚刚离开门楼房檐的他,被浇了个透心凉。

  “这他妈谁啊”,王大宝躲闪不及,懊恼抬头:媳妇正怒气冲冲看着他。“走吧,别站门口了。”

  “这闺女二百五啊,大冬天的。”水从脑袋上直往下淌,王大宝用手搓了一把脸,狼狈极了。

  没等他说下一句,盆已经扔下来了,王大宝脑袋又被砸了一下。

  “泼出去的水,盆我都不要。“橘子大声喊,这声音引来了围观,小芬第一个跑了过来“橘子女婿咋动着哩,一身水。”

  “橘子,沙橘,没完没了是不?把门开开,快点!让人评评理。”王大宝怒了。

  橘子渐渐平静了些,目光冷冷中难掩一丝心疼。心里的火不那么旺盛了。她从房顶下来了,开了门。

  这下,王大宝直往门里挤。

  这时候,沙糖糖已经从堂屋出来了。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刚才一直看电视很入迷,以至于忽略了外面的声音。

  沙糖糖抄起院子里的一张铁锹,追了过来,使劲往王大宝身上拍。结结实实打在了王大宝身上。王大宝连忙往外跑。又被追出10米远。沙糖糖边打边喊:“让你欺负我姐,我姐那么好的人,被你这个渣渣作践了。”

  王大宝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一跳一跳的。额头上的冷汗也就下来了,混合着湿漉漉的头发,淌成了流儿。他惶惑了一阵子,随即镇定下来。眼珠子灵活地转了几转。

  “橘子,上回你妹子吓唬人也就罢了,这回开始动手了……”王大宝站在10米远的地方不肯走。

  沙糖糖也住手了。橘子拉着妹妹的衣服往回走,转身要关门。

  “上回她拿着剪刀,提溜着一只老鼠,要剪掉那啥?说看我面子上,不伤害我亲戚,我是属老鼠,那也不是我亲戚啊,非这么说的话,你姊妹俩也是它亲戚。”王大宝反驳。

  “离婚了,咱就没关系了。”橘子说。

  “滚!滚远点,来一次,打一次!沙糖再次举起铁锹。

  村人渐渐聚拢起来,一束束目光投了过来,带着问讯和不解。

  “咋回事啊,好好说嘛,年轻人别总动手。”小芬婆婆也出来了。

  “姊妹俩合起来打人呢,追的直跑。”小芬双手交叉藏在衣袖里,看热闹一样笑了起来。又冒出了好几颗人头。

  王大宝气呼呼地走了,好不狼狈。还说打人犯法。但是这话沙糖糖和姐姐已经听不到了,大门已经关上了。

  人群散去,朝小芬围了过去。问东问西。

  又过了一会儿,黑色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突突突,手扶拖拉机已经开进了院子里。

  “今年咋回事,菜成屎了都,卖不了。走胡同,串村子,还剩不少。”水凤从车上跳下来说。

  “赶明咱拉到县里批发卖,一下子趸给人家,省的大冷天受冻。”老沙说。

  “妈,我姐夫今天又来了,叫他走不走,用大铁锹赶走了。”沙糖糖掀开门帘,出了堂屋,就告诉了爸妈这个事。

  “你打人家了?想死哩,咋能动手呢,不理睬完事。”水凤很吃惊女儿的做法,“太冲动了,这回咱就被动了。王大宝指定还得来。“

  “哪有闺女娃们动手打人,憨憨闺女,这传出去,没人敢给你说婆家。”老沙训斥道。

  “我还不稀罕呢,我要自己选,才不要媒人介绍。”沙糖糖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我就说,先不领证,酒席后合适再说,你非得催着领证,这回你满意了。”水凤很生气。

  “结婚还是领证好,咱闺女给人家了,不领证更吃亏。”老沙站起来,起身跟在媳妇后面解释。

  因为几天前沙橘回娘家了,哭得很伤心,连哭带骂,坚持说要离婚。

  “王大宝在手机上跟其他女人聊得火热,好几回了。我说他不听,骂他,他还不愿意了。说自己娶得起,离得起,没你还不活了……”沙橘带着哭腔,眼泪止不住。

  “看着大宝说话慢吞吞的,木头吼儿样,想着是个老实人,咋这么混账!以前媒人说亲,咱也没有多打听,这事麻缠得很。”水凤一脸愠色。

  老沙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沙橘婚后,水凤在市场卖菜,听人闲唠嗑,得知王大宝的父亲不是个正经人,沾花惹草。当时还很生气,猜测大摊位卖菜人可能不满意她小摊位卖价低了,有些诽谤亲家,也不涉及啥大事,忍了。

  没想到,心里的疙瘩却在今天发红发肿了。歹竹出不了啥好笋。闺女算是跳进“火坑”了。

  “呜呜呜,不想过了,看见他就吃不下饭,这婚我离定了!”沙橘说的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气话。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离婚法院不判离也是有的,他们村干部来过几回了。这事不是说离就能离的。咱离了,你不怕人背后捣事?出一家,进一家,哪那么容易。”水凤气恼地数落沙橘。

  “那会儿才23,嘱咐你不要着急,订婚了也再处处看,你不听,怪谁?这会儿哭天抹泪的,你让大人作难不?”水凤恨铁不成钢。

  “都是这光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结婚可不就是要看好再决定,现在晚了,好好想想,能过就接着过,俩人都忍让点。”老沙说。

  “好好说?他那毛病,叫人咋说。本性难改。眼睁睁咱嫁错闺女了!你一天净说些屁话。”水凤的怒火喷向了老沙。

  “是这,真不能过,咱就离。黑天了我去找找咱李本哥,他儿子在县公安局。”老沙摸了摸口袋,卷了根旱烟。“你给我拿俩钱儿,我买条烟拿去。”

  “把这箱奶也拿去,正好早上我妈拿来的,还没有拆开。”水凤转身把地上的纯牛奶拿到了眼前的红漆面大方桌上。

  盖住了玻璃桌面下的结婚证,那是爸妈的结婚证已经裱糊在玻璃上了似的,经年日久抠不下来了。

  老妈闹脾气时候抠过几次都失败了,气的回屋里整包袱要走人。不知多少回了。老爸后来就把她的包袱也藏起来了。父亲不曾犯过作风错误,虽然人老实了点,赚钱也不多。

  想到这些,沙橘偷着笑了。

  沙橘婚后变了样子,换了发型。更漂亮了。褐色的长袄,修长的双腿,头上挽起来的发髻,还有看上去文静安顺的桃形刘海。

  沙糖却还是怀念她以前的发型。过肩膀一点的垂顺直发,乌黑亮丽,一样的戴眼镜。肤色比自己黑一点。每次站在母亲的嫁妆——大穿衣镜前面,沙糖踩着五厘米的厚跟凉鞋还是看不到姐姐的头顶。

  村人都说她们像双胞胎。同学们说她俩性格不一样,一个文文静静,一个叽叽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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