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被老道夹在肋下,像是被铁箍困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觉眼前直冒金星,耳旁风声乎乎作响。 他本想询问一番,还未开口,迎面一口冷风狠狠灌入,直入內腑,只呛的半天喘不过气来,另一边李婵儿仍旧没有动静,想来还出于昏厥当中。 短短的半个晚上,无方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先是李怀真夫妇御剑而起,又有那怪异老妪操纵许多怪异的毒虫让人不寒而栗,眼下这老道人挟裹二人行走如风。也许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这样的怪事。 此时,无方心中倒也不是害怕,不管抓住自己和李婵儿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必然也是冲着李怀真夫妇而来,若当真要对李婵儿不利,也不是现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无方眼前一亮,刚觉着呼吸顺畅了许多,紧接着被人一松手扔在了地上,借着月光依稀可辨此处是一座废弃的破庙。 “娘亲!娘亲!快来救救我!”李婵儿已然醒转过来,从未经历过坎坷的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无方倒没觉着怎样,只是眼下不知身在何处,要是哭声引来一些个居心叵测之人,徒增麻烦。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会婶婶就来接我们了!”无方柔声安抚道。 “无方哥哥,真的吗?”李婵儿眨巴着一双带有雾气的大眼睛问道。 无方的身子被摔在地上,原先被攻击余波震伤的內腑,此番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一大口浓浓的瘀血喷洒在地。吓得李婵儿脸色一白,赶忙上前托住无方的胳膊关切道:“无方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 “那些个坏人真是太可恶了,以后要是再遇着了,定要叫爹爹狠狠的揍他们屁股!”似乎在小女孩眼中,打屁股就已然算是这世界上最最恶毒的刑罚了。 这时方才掳走二人的邋遢道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破庙中,缓缓向着李婵儿走去,无方吓了一跳,怕道人对李婵儿不利,赶紧护在身前,朗声道:“不要欺负她,有种冲我来!” 老道人停下脚步审视着无方,随后嘿嘿一笑道:“哟!没看出来,你小子年纪轻轻,还挺讲义气?” 无方仰起脸,直视道人,虽然对方可能随便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要了自己小命,但那又如何,自己贱命一条,本就无人在意,即便立刻死了,也没人会记得这世间曾经存在过这么一个人。谁会在意自己,谁会为自己留一滴眼泪呢?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好的,当下毫不示弱的回敬道:“这有什么,前辈只要不为难她,小子愿意一命换一命!” 一旁的李婵儿吓的小脸煞白,小小身躯想要上前拦住道人,却被无方一把狠狠的拽了回来。 道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却停下脚步,缓缓开口不屑道:“老道我活了一百多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与你这俩小娃娃为难?” 无方轻蔑的哼道:“得了吧!趁着人家大人不在,把人家女儿掳掠至此,这有算什么?” 邋遢道人被这话问的一愣,久久没有开口。 无方见状,以为道人要恼羞成怒,赶忙开口道:“你若真的是好人,不妨先把这小女孩送回去,小爷我留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你!” 道人大笑道:“你这娃娃!有意思!” 李婵儿缩了缩身子开口道:“道长爷爷!你能不能放过无方哥哥,我让爹爹给你一堆宝贝行不行?” “哦!你真愿意让你爹爹拿宝贝来换这傻小子一命?” 李婵儿小鸡嘬米般的点头道:“嗯!我愿意!愿意的!” “不过!就你爹爹手里的宝贝我都见过,还没有一件能让我老人家动心的,谁说我要为难你们的,真是不识好人心!”道人捧腹大笑了起来。 “既然你不想为难他们,不若把人交给我如何?”破庙外一道男子的嗓音缓缓而来。 邋遢道人脸色一变,低沉道:“陆景元!”可见道人对来者相当忌惮。 不等无方李婵儿说话,邋遢道人一手一个挟着二人,身上青光一闪,口中念念有词,整个化作一道清风,急速遁去。 “嗯!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只见来人指尖泛出阵阵强光,如惊天之势,向着道人化出的遁光袭去,三人身形滚落在地,道人口吐鲜血,显出身形,眼中露出一丝骇然,道人一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只得随手一捞夹着无方急速遁去。 一阵炫目的亮光将无方惊醒,恍惚中,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缓缓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屋中房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没有。 渐渐适应了屋内柔光,看清这间屋子摆设十分简陋,几乎所有器具都是竹编而成。 回忆起昏迷前的景象,明明自己与李婵儿被一不知是敌是友邋遢道人所掳,随后又被一神秘强者拦截,怎么一下子又到了这个地方,难道是李怀真夫妇在危急万分时刻赶到,惊走了贼人,又一次的救下了自己? 他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除了几声悦耳的鸟鸣之外,就只剩下微风吹动树叶的莎莎声。 无方缓缓自床上坐起,突然又是一阵惊奇,心道:“自己当日明明已然身受重伤,现下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道疼痛?”非但如此,丹田内阵阵醇厚温润的暖流缓缓游走于周身百脉只见,让人觉着异常舒服。 此时耳旁传来‘咕’的一声,尽管没有旁人,无方脸上还是露出一丝尴尬神色,原来是自己的肚子在叫,于是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寻主家要些吃食填饱了肚子再说其它。”当即腰身一挺越下床头,站定之后无方心中一阵惊疑:“明明当日已经身受重伤,现下看来,自己不仅无恙,连身手都敏捷轻盈了许多。” 无方打开木门走到屋外,门一打开,一丛丛白蒙蒙的雾气便迎面而来,其间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瞬间神清气爽,屋外更是云蒸雾绕,犹如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屋外一大片的苗圃,其间种植着许多奇异花草,大多都是无方从未见之物。 房屋正前十数丈开外的地方,一个清翠的小湖泊,湖泊之上泛起阵阵雾气,碧波之上几只毛羽鲜亮的禽鸟正悠然荡漾着,见了无方到来,依然不惊不慌。 湖边一条羊肠小道环绕,湖对岸错落有致的林立着数间房屋,房门虚掩,不知是否住人。 再远处,雾气蒸腾,以无方的目力也看不太真切,依稀觉着是一片清翠的竹林,竹林上空似有紫气环绕。 一阵微风吹来,竹涛婆娑,林中莎莎作响,当微风掠过无方时,竟有着丝丝凉意,无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行了片刻来到一处宅邸前,无方上前拍门喊道:“有人吗?” 四周荡起阵阵回声,却无人作答。无方心中惊奇,暗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正疑惑间,一名身形高大敦实,匹夫黝黑的少年,担着两桶水自不远处的竹林间走了出来,看年纪应比无方稍年长一些,让人奇怪的是那少年双肩担了两桶清水,却任然健步如飞,丝毫感觉不到吃力的样子,行走间桶中清水竟没有洒落一滴。 少年身后紧随着一条黄毛小犬,不停的冲着少年摇晃那短小的尾巴,双眼之中闪出一丝灵动。 无方见有来人,心中一喜,上前弯腰行了一礼,道:“兄台好!不知此为何处?” 那少年瞥了一眼无方,绕绕头,满脸疑惑,憨憨的问道:“小哥,你是在问我吗?” 无方被少年问得一怔,没好气道:“眼下难道除了我们俩人,还有别人?” 只见那少年又是绕了绕头‘哦’了一声,露出那憨憨地笑容道:“对不起小哥,师傅常常告诫我,回答人问题之前,一定要再三确认一番,所以!小哥叫我可有何事?” 无方看着那黝黑脸庞,脸上一阵无奈,道:“这是是什么地方?” 那少年矗在水桶旁,绕了绕头,缓缓道:“此处叫‘清竹居’,是师傅他老人家的清修之所,我和大黄也住在这儿,就是前方那间屋子。”少年用手遥遥一指湖东面的一间屋子,只见那作小屋前的苗圃中居然种了些瓜果时蔬,与这周遭的景色格格不入,不过想来这少年也是不同风雅之辈,种些许瓜果倒来得实在些。 无方指着少年脚边的那条小巧的家犬,没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管这小狗叫大黄?莫不要笑死我了?” 那黄色小犬听闻此言好似通人性一般,龇牙咧嘴对着无方作出凶状。 少年伸手安抚一番,随后缓缓道:“小哥可莫要乱说,这大黄论年纪可能比你父辈还要长些呢!” 无方脸上现出愕然之色,瞥了眼那黄毛小犬不屑道:“净吹牛,好了我也不与你争,现在能告诉我你师傅到底是谁,这‘清竹居’又是什么地方了罢?” 少年绕绕头仔细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清竹居就是清竹居啊!我师傅他老人家就是大名鼎鼎的罗浮山紫言真人,小哥难道没听过师傅他老人家的大名吗?” 无方被这少年给绕糊涂了,哼道:“什么紫颜红颜的,我都没听说过,怎么他很了不起,很有名吗?” 那少年也不生气,反而正色道:“这位小哥,可莫要胡言乱语对师傅不敬,师傅他老人家叫紫言真人,可是罗浮三仙之一,可厉害着呢!” 无方知道这个少年脑子转不过弯,想来也问不出什么,于是道:“那你师傅呢?” 少年回答道:“小哥就是师傅他老人家前几日云游给带回来的,并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呢!今日一大早掌门师伯就差人来请师傅,前去正殿议事,现下还未归来。师傅还说了,待小哥醒来之后当好生歇息,不可随意走动。” 无方闻言哼了一声,道:“师傅说,师傅说,除了这句你还能说点别的吗?再说小爷我向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那老家伙凭什么管教我?” 那少年被无方的话语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东边瞅了一眼,又弯腰行了一礼,见没动静,暗自松了口气,对着无方低声道:“师傅他老人家神通广大,可骂不得,师傅不让你走动也是为了你好,这黑竹峰上四处走石阵法,没有熟识之人领路,可万万不敢乱闯,小哥你又没有修习过仙家术法,其间要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无方本想与那少年好好争论一番,肚子却不争气又‘咕’的一叫。 那少年也听见了,黝黑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想来小哥一定是饿坏了吧?我早已早厨房里备好了粥,就专门等着你醒来呢!” 见那少年一脸敦厚神色,无方也不好继续为难,心想:“不管如何,先吃饱了再说!”心中虽患有许多疑问,再问下去想来这少年也不会知道些什么,索性等那什么紫言真人回来再好好打听一番。 随着少年走进厨房,只见里面摆设虽简陋,可却收拾的井井有条,又见那少年自灶头上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粥,又取出碗碟装了几样腌制小菜放到桌上道:“小哥,你赶紧常常,若不够,锅里还有。” 无方于桌边坐下,立马一股子诱人的米香扑鼻而来,顿时胃口大开,点了点头,索性埋头大吃起来。 碟中腌制的小菜吃起来酸咸适中,很是可口,分不清是何物腌制,想来应该是山里挖来的野菜,但全无一般野菜的苦涩,反而香脆可口。无方一口气喝了三碗白粥,才觉得有七八分饱腹,于是又叫少年给盛了一碗,而那少年依旧乐呵呵的看着无方狼吞虎咽,似乎十分开心有人能吃下这么多自己做的饭菜。 片刻之后,无方放下碗筷,神满气足的打了个嗝,记忆中,上一回吃这么饱还是在李婵儿家中,只是不知那小丫头现下如何了,还有沐婶婶当下又再哪儿,思来想去索性摇了摇头,心道:“反正自己现在也帮不上忙,如若他们真的遇害,自己有朝一日定要去讨个公道就是。” 收好心思,无方站起身来道:“这位兄弟,我吃饱了。” 那少年麻利的收拾好碗筷,随后搓了搓手,好似为难的说道:“小哥,我叫铁牛,你唤我阿牛就成,师傅师兄都这么叫我的。” “铁牛兄弟,你知道我是如何到这里来的吗?”无方见对方老实木讷,也不好过分为难,缓缓问道。 铁牛习惯的绕了绕头,回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前几日晚间,师傅匆匆而回,当时我正打算歇息,师傅把握叫去你刚才休息的屋子,只说你受了伤,需要几日才能醒转过来,还嘱咐我要好生照料。” 无方又问道:“这‘清竹居’只有你与你师傅两人吗?” 铁牛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沉默半响才缓缓说道:“我原本还有一师兄师姐,年岁都要比我长许多,大师兄叫常瑞,二师姐叫涟华,三年前二师姐因为触犯门规被师傅他老人家逐出了师门,说起来大师兄也有近年许未回来了。这清竹居平日里就剩我与师傅二人了。” 无方‘哦’了一声,缓缓走出厨房,阿牛紧随其后道:“小哥,你要去何处,这里很大,稍不留神就会迷路,记得我刚拜入师傅门下的时候,就经常迷路,每次都得师傅亲自来找我。”说完又绕了绕头,黝黑的脸庞露出一丝尴尬神色。 听闻此语,无方心头暗自一笑:“就你这呆头愣脑的样子,不走丢那才奇怪呢,你这一套可吓不着我。”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道:“铁牛兄弟,你就放心吧,我吃的太撑,就近随便走走,不会去的太远的。” 铁牛怎知无方心中所想,信以为真的嘱咐道:“那就好,小哥千万莫要走得太远,不然会很麻烦的。” 无方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打量着湖中那几只毛羽鲜亮的仙禽,伸手在湖面划了一个小圈,却把湖中几条游鱼吓得噗通一声远远游了开去。 铁牛站在院前看了一会,一位无方真就只是散散不,索性放下心来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无方见铁牛远去,立刻一溜烟钻进了竹林深处,他靠在一株粗大的黑竹深深喘了几口气,却未听见铁牛呼喊自己,于是定下心打量起眼前的环境。 只见林中无路。四周云雾弥漫,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皆是粗大的黑竹,其间还有不少杂草生长在左右。 无方心想:“听铁牛的口气,那叫紫言的老头定要把握留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可是这里人烟稀少,连个玩伴也找不着,不如趁机就此离去的好?” 当下借着日头辨识了一下方位,直直往东面而去,可惜林中无路,四周景色虽不差,无方也没那闲心驻足欣赏,一个时辰之后,无方内心渐渐变得焦作起来,忍不住开口骂道:“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小爷我都走了这么半天,竟连跳路也没有” 忽然几枚石子破空袭来,无方一时避闪不开,直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当下定睛四处张望却不见有人影,只一位有人故意捉弄自己,沉声冷喝道:“何方鼠辈,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有种给小爷滚出来!” 林中回音远远回荡,却无人应声,无方只得继续前行,片刻之后,又有几枚石子破空而来,这次无方有了准备,全速躲过,并照着石子袭来的方向一路追去。 只见一只火红绒毛的野猴子,远远立在高处的竹枝上,口中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猴子手中还握有几枚石子。 无方哑然失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畜生捉弄于我?”说罢捡起一把石子全数朝着野猴砸了过去,只见那猴子左突右闪,全数避了开去,口中依旧发出阵阵唧唧喳喳的声音,并把我火红的猴屁股对着无方摇来摇去,好似嘲讽一般。 无方气急,自己竟然被一个畜生给戏耍了,当下心一横一路追了下去去,一人一猴林间追逐着,无方如今虽身形敏捷,但于林间与一只猴子较劲,肯定还是有些吃亏,心生一计。 “唉哟”叫了一声,索性仰天摔倒在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住野猴的动向,果不其然,那猴儿见敌人摔倒之后再无动静,绕了绕猴头,慢慢的向着无方靠了过去想一探究竟,只见那野猴似人已般蹑手蹑脚的揍向无方,几番前进又缩了回去,如此几番,确定无方没了动静才堪堪上前用猴抓探了探无方的鼻息。 无方猛的翻身,手中衣物照着野猴裹去,谁知那野猴反应灵敏于危险之际,闪了开去,无方看着自己手中殷红色的猴毛,一阵无语。心道:“这猴儿都成精了吗,这番都抓它不着?” 野猴远远跳开有回到了竹枝之上,对着无方一阵挤眉弄眼,气得无方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当下朗声道:“哼!今日小爷且不与你这畜生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