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阴雾弥漫，地面上血气纵横。 战争过后的城市，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整座城市的空地，几乎被巨人的尸首和鲜血染红，血腥气浓重的令人窒息。 好在，这场惨烈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伴随着缝神和斩神的接连倒下，标识着噬神兽彻底被全歼。 剩下的收尾工作还要稍微缓缓，此刻经历了一场血战，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到极点的玩家们，都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或坐或躺忙着恢复元气。 至于什么争抢战利品？邀功？ 这时候还真没人有空想这些，这么一场惨烈的血战下来，不但是对实力的历练，更是对气质，心态的磨炼，就算那些不是军人出身的玩家，在这场战斗过后，也已经具备了一些战场老兵的气质。 况且，绝大部分的敌军，实际上都是被神族的亡灵战士击杀的，玩家队伍只不过做了点旁枝末节的辅助工作，现在真不好意思说这场仗是靠他们打赢的。 不管如何，这场激烈而惊险的战争，总算是被他们拿下了，而且还是大胜！ 玩家们在灯神神权的保护下，竟然一个都没死，负伤的倒是有不少，重伤濒死的也有，但都被队友紧急抢救了回来，实现了奇迹般的零战损。 至于神族的英灵大军，因为数量太多，灯神的神权也只能顾及极少一部分，最后折损了两到三万左右。 即便如此，这依旧是个足够震撼的数字，毕竟这两到三万损伤，可是换掉了敌方整整三十万大军啊！ 战场中央，灯神越过众人，来到了斩神身死的地方。 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持刀巨人，灯神面色复杂，许久才长叹一声：“老伙计，不管你还听不听得到，已经结束了，安心的去吧……” 斩神在最后的表现，让灯神回想起了曾经那位长期与他一同守护主上左右的战友。 那种如利剑出鞘，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质，实在是太像了，灯神也不得不承认，哪怕这个斩神是敌人，他也确实继承了斩神的意志和风格。 附近一些玩家注意到灯神对死去的敌人缅怀的这一幕，却也都没感觉突兀，因为斩神最后的表现的确让很多人印象深刻：他是这么多噬神兽中，唯一一个选择血战到底，至死方休的敌人。 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秒，他都还在提刀朝着沐游的方向冲锋，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是对立立场，也值得他们尊重一下。 反观隔壁的缝神…… 算了，不提也罢，那临死前骂街打滚的模样，对比过于惨烈，实在没眼看…… 就在众人都放松下来，开始逐步安排人手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的时候。 沐游却还独自凝立于战场中心，手中毛笔不停挥舞，虚空作画。 众人都是怪异的看着这一幕，急忙左右查看，很快确认敌人已经都死完了，那大佬这是在和谁对线？ 众人心头茫然，却也没敢打扰，大神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他们只需要默默围观，不要坏事就好。 此刻沐游也很无奈，仗是打完了，但那道混乱分身的能量却还没用完，还在持续输出负面偏差，而且看样子还得好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消散。 在这之前，他都只能继续不断书写规则，来保持体内偏差平衡。 刚才有敌人的时候，有明确目标，规则可以信手拈来，此时没了敌人，书写规则反而需要一条接一条的硬憋，极为烧脑。 反复写一些没实际效果的规则，比如让天空亮一点，再暗一点什么的，自然可以，但着实有些浪费，这么好用的能量，干点啥不好，任其白白流走，就好比看着水龙头在面前哗啦啦的流，却不能关上一样，害得沐游强迫症都要犯了。 正在沐游为此犯难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就见高空的球形屏障顶端，一名巨人捧着一籍翻阅的虚影，悄然浮现。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少，周围已经响起了连串的惊呼声。 尤其是那些尚未消散的神族英灵，一个个面色激动的望向高空的人影，高举武器，口中发出一声声清啸。 “秩序之神？！” 沐游立即确认了这虚影的身份，正是之前没入高空屏障消失的秩序之神意志体。 沐游本以为这道意志已经消失了，没想到还在，而且会以捧着一籍的形象露面。 这，莫非是……沐游已经联想到了什么。 正想着，秩序之神的虚影忽然极速坠落而下，瞬间出现在沐游面前，一头钻入了他体内。 沐游被这股能量冲击的后退一步，只感觉体内的偏差上限值临时大幅提升，连翻了数十倍之多。 同时体内那道混乱分身，也开始以更加迅猛的速度输出能量。 下一刻，沐游感觉持着秩序之笔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抬起，开始在虚空中自动书写起了规则。 沐游不确定这是什么规则，但能感觉到，这条规则的偏差消耗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怕会一次性消耗掉那道混乱分身剩余的所有能量。 如果不是秩序之神临时上身，大幅提升了他的偏差上限，他根本不可能写的出这种规则。 伴随着毛笔的挥舞，沐游发现高空中那本秩序之书，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原本虚幻的秩序之书，渐渐凝成了实体，而原本的五道规则上限，此刻一连扩展了两道，变成了最多同时存在七条规则。 与此同时，在那道‘寄生禁制’的永久规则下方，再次多出了一道新的永久规则。 【英灵名册：规则范围内的神族英灵，可选择保存现有能量，被收入秩序之书内。当秩序之书附近有大量噬神兽军队存在时，英灵们将被重新唤醒，现身迎敌。当前收录英灵人数：0人。】 永久规则！ 沐游惊了，秩序之神居然利用最后的这些能量，再次创造了一条永久规则，不止如此，甚至还顺带将被献祭掉的秩序之书，重新还原了回来。 这意味着，秩序之书现在可以移动了！ “诸位神族将士，感谢你们今日的付出，你们再次守护了神族的荣耀，本不应苛求你们更多……但眼下大敌未除，这些后人仍然需要我们的支持……” 沐游开口，声音被神力加持，如滚滚天雷，传遍全场。 但这却不是他说的话，而是秩序之神借助他的身体，在向全体神族战士发声。 “注意，这不是一道命令，而是一次请求，如果你已经感觉累了，就请在此安息，没有人会苛责你们，神族和后人将永远记得你们的贡献……” “但如果你胸腔中还有怒火尚未烧尽，愿意留下继续为生者而战，那么请在英灵名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秩序之神借沐游之口说完，下方鸦雀无声。 所有英灵们默默看着这一幕，直到数秒过后，不知谁先举起武器，呼喊了一声。 后方所有英灵，顿时齐齐振臂高呼，亡灵的尖啸声响彻在城市上空。 接着，每个英灵战士都从各自身上切下了一块灵魂，一道道灵魂之球飞出，在高空汇聚，飞向上空的秩序之书。 秩序之书第二页，‘英灵名册’规则的下方，瞬间多出了密密麻麻，十数万道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曾经的一名神族战士。 而伴随着名字的浮现，下方对应的神族英灵，灵魂连带骸骨，一同漂浮而起，宛如漫天的流星，一道道的没入了书页内，消失不见。 【当前收录英灵人数：193244人。】 血神当时招魂出的英灵总数，在21-22万左右，除去战争中损耗的两三万，眼下这个数目，已经是存活下来的全部。 所有英灵，没有一个选择安息，全都选择了继续奋战，以亡灵之躯继续与噬神兽抗争，直到他们神形俱灭的那一天。这是他们死前的誓言，没有一人选择违誓。 玩家们都是极为震撼的看着无数英灵升天的这一幕，一时间也感觉胸腔中热血沸腾，这才是真正的战士啊，无论生死，战必应，召必回，当真称得上英烈！ “主上……” 灯神这时走到了沐游面前，一个大男人，稀里哗啦哭的像个孩子。 ‘沐游’看着灯神，面露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伊夫利特，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灯神眼含热泪摇头，不辛苦，至少他现在还能够完整的站在这里，可这些英灵战士，还有主上以及众多神明，却都已经不在人世。相比起其他人的牺牲，他做的这点事算的了什么？ “不需要过分的苛责自己，有时候活下来反而需要更多的勇气。”‘沐游’再次安慰了灯神一句，随即转头，看向另一边走来的卡特琳娜和莉莉丝。 “莉莉丝，抱歉，当初是我的误判，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如果我能再早一些察觉就好了……”沐游歉意的看着鸟笼中的少女。 莉莉丝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我现在还活着。” “是啊，至少你们还活着……神族还没有完全灭绝，真好。” ‘沐游’欣慰的看着两人，叹息道：“我能够为你们做的，就到此为止了……在最后能够回来看一眼，已经是意外之喜，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灯神闻言一惊，知道秩序之神的这缕意志也即将彻底消散，急忙大声保证：“主上放心，我一定……一定……” 一定了许久，却也没能说出具体该做什么。 ‘沐游’却是微笑的看着他，示意无需解释，我对你完全信任。 另一边的莉莉丝，也没有给出什么保证，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沐游’终于释然，就像功德圆满了一般，闭上了眼睛，浑身神力快速消散，陷入了沉寂。 沐游看到了秩序之神借他的身体，和两个神明互动的场景。 正当他感觉秩序之神意志渐渐消散，他即将接管回身体的时候，他的意识忽然被拉入了一片纯白空间。 沐游睁眼看去，这里有些像当初，他和艾娃在创界山前对峙的时候，所处的那片空间。 只不过，此时出现在他对面的人不是人工智能，而是秩序之神。 秩序之神身穿一袭白袍，样貌清秀，表情温和，浑身没有一丝上位者的气势，像是一位打扮儒雅的文士。 “作为秩序的继承人，你做的很好，至少比我当年要优秀。”秩序之神用欣赏和欣慰的目光看着沐游。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多教授你一些东西，可惜，我的时间和意志力都不够了，最多只够再回答你三个问题，注意，这是涉及到因果线的问答，无法用回溯重置，一定要想好了再问。” “呃？” 沐游一怔，好不容易见到一回秩序之神本人，他还想着好好聊会呢，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紧迫的情况。 三个问题，这地方还不能使用止界或者回溯，没有举棋不定的时间，需要他当场想出来。 沐游神色急转，脑中闪过一个个问题，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因为都算不上必须在秩序之神这里得到答案的问题。 秩序之神没有催促，保持着微笑耐心等待。 十数秒后，沐游终于抬头，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噬神兽究竟是如何诞生的？”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噬神兽的出现，才是这个世界变成如今这样的根源，唯有噬神兽的问题，他无法在其他地方找到答案。 如果能找到噬神兽出现的原因，或许就能找到解决这东西的办法。 结果，秩序之神却摇了摇头：“我不能回答你。” “为什么？”沐游着急，都这种时候了，还打什么哑谜？ 秩序之神摇头微笑，指了指头顶，三根手指比在口前。 沐游一愣，顿时理解了，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能，这是一个不能被传达的秘密，只能他自己去发掘。 可曾经的秩序之神已经是世界顶点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秩序之神都要三缄其口？ 沐游心念急转，踌躇数秒，又问：“那噬神兽的出现，是否和你有关？” 有关噬神兽如何出现的问题，沐游其实曾经问过一次灯神，但当时灯神回答的语焉不详，顾左右而言他，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又想隐瞒下去。 当时沐游没想太多，只当灯神不想回忆起那段痛苦的过去。 直到刚才，看到灯神对秩序之神互动时忠心的样子，沐游忽然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因为噬神兽的出现和秩序之神有关，灯神不想有损‘主上’的名誉，所以才想要隐瞒？ 面对沐游的问题，秩序之神诚实的点了点头：“有关……但具体的我还是无法告诉你。” “……” 沐游感觉后槽牙有点疼，好家伙，仨问题，俩都不能正面回答……不过也正因如此，反而证明他问到了点子上。 “你只需要记住，你是一个很特殊的个体，你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偶然，而是很多人运筹了许久的结果。你我都以为自己是执棋人，但其实，我们都只是一盘更大棋局中的一子。” 秩序之神叹息说：“至于真相……等你今后走到终点的那一天，你自然会看清一切。” 秩序之神说完，全身的光影已经开始崩碎，光点闪烁，变得若隐若现。 “那要如何走到终点？”沐游急忙追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秩序之神微笑，似乎终于问到了他想回答的问题。 “去找到另外两种神权，补全你的三种神权之种，不断完善壮大你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