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色未亮。 外面突然闹闹哄哄,紫竹摇起罗刹。 “是官兵!现在必定四处戒严,咱们从窗户出去,分头走,去建春门附近,永泰坊的君来客栈,若今夜巳时不见对方,就各自离去。” 两人决定进城,此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咱们带着金卷肯定会被搜出来的。” “给我,你冒险偷出来,今日由我保管。” “罗刹!”紫竹不疑有他,听罗刹这番话,紫竹只有种生离死别的意味。 “别废话。快走。” 罗刹夺过包袱从窗外飞身而下。 紫竹看着罗刹那矫健的身姿,那药丸如此管用,罗刹的内伤看来已经大好。 …… 洛封西南。 高大的城门,上书‘厚载门’三个大字。 车辙深凹,巨大的门拱,三个门洞,今日只开了侧门。 昨夜一场大火,河南侯世子被杀,内外戒严,洛封城许进不许出,城郊各处关卡搜查极严。 城门外,此刻堵了不少车马,紫竹跟在一户人家后面,一番审查后,混了进去,随着人流继续前行。 “站住!”城门校尉看着手持佩剑的罗刹,厉声喝道,“把包袱打开。” 罗刹犹豫之下,包袱被夺了过去,强行打开,里面除了几件衣裳,别无他物。 “转身!”城门校尉上下打量罗刹,“带着佩剑做什么?” “我乃剑门弟子,来西市采买些物件。” 城门校尉看着罗刹别扭,可校尉也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剑门弟子?在城内安生点儿啊!”城门校尉警告一句,给罗刹放行了。 “下一个。” 罗刹松了口气,双腿僵硬的往里走,此刻那李氏金卷正绑在她的大腿上。 起初罗刹想将金卷埋藏某处,想了半天,都不安心。 最后,罗刹将金卷紧紧地缠在腿上,少女瘦弱,掩于裙装内倒是不显,就是走路显得别扭。 “你!”城门校尉喊道,“说你呢!” 罗刹惊出一身冷汗,回身问道:“怎么了?官爷?” “快走两步,别堵着门!” 罗刹赶紧迈开大步,离开城门。 混进城门,便是热闹的西市。 古来利与名,俱在洛封城。 即便戒严,陪都洛封,仍是人声鼎沸,不减泱泱气派。 卖炒货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耍大刀的艺人,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好声阵阵。酒肆,勾栏,布坊,商铺连绵紧凑。骑乘骏马的翩翩公子,挑选罗裙纱纺的窈窕女子,沿街戏逐的孩童。 看见前面有一家染坊,罗刹趁无人注意,跃入院内,将金卷浸入青褐色的染缸,她要把这骚包的金色染掉,太刺眼了,怀璧其罪。 揉了揉被夹出褶皱的大腿,大腿根都磨得有些发红了。 按说金丝不易染色,但罗刹还是准备试试,捏起金卷一角,咚咚咚的吊了几下,想象中的染色没发生,发生了另一个现象。 掉色了…… 罗刹用手抹了抹,金光灿灿的金卷,变得有些暗哑。 难道因为有染料?或是这染料中加了生石灰,石灰能叫金子变色吗? 这金卷八成是假的吧? 罗刹气恼的把书卷一扔! 想了想,又捡回放进包袱。 罗刹自幼没穿过新衣,总是羡慕紫竹,抓起布坊中晾晒的裙装塞入包袱,罗刹才翻身出去。 话说,紫竹进得厚载门,瞧罗刹无大碍,便闲庭信步起来。 难得下山,卖发簪的得瞧瞧,瞅见卖布匹的也遛遛,看见冰糖葫芦也得尝尝。 走街串巷,洛封城竟这般宏大,九街十二巷,一百零八坊,直把紫竹遛的腿软。 足足半日,方才穿过定鼎门和建春门纵横两条无比宽大的街道,宽足三十六丈余,大道两侧朱樱、红榴,硕果累累,煞是好看。 在君来客栈定下客房,紫竹举着冰糖葫芦,来到洛封府衙,探探官府对昨夜之事作何反应。 府衙前,好多人看热闹,紫竹也挤上前去。 竟见昨日酒肆打斗的高个公子在跟人对骂! 紫竹嚼着冰糖葫芦,这高个公子功夫不咋样,怎还总跟人动手。 “唐逸风!看你还往哪跑!”对面一个秀气公子叫嚷。 那被唤作唐逸风的高个公子,牵着一个娇弱的姑娘匿于一丫鬟身后。 “夏柏、冬青,给我打烂他的嘴!”秀气公子叫嚷。 那高个唐公子道:“你们荣国府,光天化日,就要鱼肉百姓吗?” 竟然是荣国府的人,罗刹说对了,进城打探一番,自有收获。 此时,一个气势威严的中年从府衙走出,身后跟着昨日那壮实公子。 见此二人,神情稍定的唐公子朗声道:“李公子,何必劳烦两位壮仆,今日府尹作证,咱就在这府衙前,单挑一番如何?你若胜了,我磕头给你赔不是。” “我若胜了,你还府尹一两银子,再向府尹自陈罪责,说说那日你是怎么偷的葫芦!咱俩这恩怨,便就此了结。” 唐公子说着,回头跟府尹一揖。 “府尹大人,我与这什么李公子素不相识,昨日他偷人葫芦,被我点破,今日又寻衅报复,还打伤我楚怜妹妹,还望您主持公道。”唐公子举起身后姑娘的胳膊,露出一片擦伤,那姑娘长得巧目倩兮,我见犹怜。 看来这公子颇有侠义心肠,对自家妹妹也很是疼爱。 “我哪里打这姑娘了?章大人您别管,昨日他羞辱我国公府,污连九族!我今天非教训这口无遮拦的混子。”说着,一声令下:“冬青,夏柏!打死这个王八蛋。” 两名壮仆擒拿而上。 “嗯?!” 那府尹虎目一瞪,官威尽出,那虎瞰山林一般的气势压得两名壮丁不敢妄动。 唐公子咧嘴一笑:“两位老哥,这可是洛封府衙,你们……不会要在这欺负弱小吧?” 紫竹看向对方那高大的身材,心说,你弱是弱了些,可不算小了。 府尹唤过下人:“搬两把椅子来。” 身后的壮实公子道:“爹,我不坐,我不坐!” 府尹瞥了他一眼,并不搭话,府尹再唤过一名随从,耳语几句,那随从领命疾步奔北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