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延武在哪?说话啊?他人在哪?” 人群中,一个武职打扮的道士在各处机关要地乱窜。 来往大多也都认识他,此人乃是此次朝廷特派,跟随大军一起西征,领羽衣仙师身份,实为天师府当兴三子中的天寿末星,本名邱毅的邱小真人。 “我在这儿!” 高台上,一个声音响起。 邱毅的目光从身前脸色犯难的士兵身上移了过去,在逆着光的位置,看见那身熟悉的盔甲后,这位天师府向来待人和善的小真人身子蹭的一下越过高数丈的台阶,一步来到那三军主帅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揪起这位的衣领将他拧了起来。 左右侍者皆是哗然一片,这可是以下犯上,是要被处死的! 邱毅瞪着那张怕人的面孔,他现在恨不得将这将军当场撕碎。 “你明知道我方师叔在那儿,还是下令让人不许靠近并提前开始了行动?” 面对这样一位真人的愤怒,卫延武只是伸手,将自己身前的袍子脱下。 待到落地,这位将军按捺住身边无数想要动手的手下,他直视这位年岁不大的真人,用一种刻不容缓的语气,说道“是我下的令,但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方道长他自己。邱毅,你贵为天师府当兴之人,不会不知道这样一场战争拖下去会死多少人吧?方道长以及在火炮阵营里的所有将士们都知道,一个战机的出现对于胜负是会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 卫延武的这番话,让邱毅的满肚子火气无处宣泄。他脸庞涨的通红,眼睛里也冒着血丝。 他嘴巴里有些结巴,不停的在重复“那…那…那也不能…” 卫延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身子拽着,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城门处。 “无数士兵正在前方拼死,他们中,每一个人都和你的师叔方道人一样。这场战斗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掀起的,尽管我们都不想死在这儿,但我们也都有不得不去死的时候。邱毅,你师叔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相信,如果是你站在那儿也会和他做出的事情一样。作为主帅,一切都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但我希望,那是在这场战争胜利之后,而不是即将看到胜利的曙光前。” 卫延武轻轻拍着这位小真人的肩膀,他散去左右,让这位独自冷静冷静。 … 邓州城内 城门高破后,城内各处的守备力量都被调动了起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前不久,白虎尊上的气息出现,这给了守城鬼卒们极大的心理安慰。 地府中,还有诸多阴神阴帅们,他们将作为最核心的力量,帮助我们完成抵抗强敌的步骤。 一位军衔颇高的将领站在一处凸起的石板上,他振臂呼和道“守住自己的位置,不要让凡人跨过我们的道路。这里是我们新家园的第一线,娘娘会庇佑我们的!” 随着他的声音传去,营地内,此起彼伏的响起了“愿娘娘庇佑”这样的话。 攻城部队是第一批也是最为精锐的部队,他们是从各自军营中挑选出的强将,组在一起,悍不畏死。 面对凶恶且具有常人难以理解的手段的阴兵,这类士兵再临行前都会做足了准备,他们身上穿的,是经由道士们特殊炼制的衣服,而喝下的某些药物也能在一定时间内让他们能勘破一些浅层次的幻术。 这支先头部队像一把利刃,狠命的从战场上的薄弱处沿着缝隙切割出一片夸张的伤口。 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武职道士混杂在队伍里,他们与先头部队不分先后的进入。 碰到更高级别的鬼兵,也是照例由这些人处理。 从宏观角度来说,道门中的武职人员死后很大概率会去地府的兵部任职,所以,双方可以算做是不同种但有着相对接近以及对敌经验的同路人。 在人间,白天是人类的主场,阳光会极大程度上削弱阴暗,由此弱小的鬼类甚至会被直接消散。 而夜晚,则刚好相反。 眼瞅着黄昏已至,天边黑色已经开始逐渐升起。 除了大门处,其他位置还没有告破的迹象,在外等候的一位道士颇有些着急。 守在他身边的,是一位校尉军衔的人,他所在的小队是负责第二批攻城的,按照预测,在月亮彻底浮现上天空的时候,第一批的一些伤员将被送出,而紧接着第二批会补上进攻的缺口,同时,火炮营地也将向前推进。 作为一支二流宗门里派来前线刷履历的道士,他本不该表现的如此急进,然而战场上的热血拼杀让这位只有六品左右实力的道士感觉到一阵热血沸腾。 他迫不及待想要上阵厮杀,可奈何军令如山,他不能擅自脱离队伍,尤其是得保护好身边的这名校尉。 等一声哨子刺耳的响声亮起,这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将领才起身,他挥了下手道“我们走!” … 攻城开始后,城内外的联系近乎被掐断。 这突入起来的进攻比约定的时间早了足足六个时辰还要多,这让许多来不及撤离的奸细甚是感到措手不及。 当然,眼下他们需要做的已经不是收集情报这种,而是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削弱守军的力量,从而帮助友军尽快攻占城池。 躲藏在掩体下的一位大胡子,按着自己的帽子,耳边烟土飞舞,那是箭矢从上落下砸在地面和土瓦上留下的动静。 “他姥姥的,这箭就跟着老子,老子是你们特么的自己人!” 牢骚归牢骚,这位大胡子瞅准机会还是找了个新的地方蹲着,继而一步步匍匐着往前走。 箭矢是按照三轮一换三轮一换的顺序,按照军制,这种规律是会不断修改的,为的就是怕敌军摸清楚后能顺着这种规律进行反制。 而几套射箭的阵型和规律这些间谍自然是清楚的,在抓到了变奏的中间较长空隙内,小跑着穿行于那些射程所在的危险区域。 然后,一只大手就这么突兀的伸了出来,继而,那手的主人啪的一下把这名倒霉的家伙的脖子给捏碎。 “恩人,够了够了!” 跟在后面的尹仲身后,已经堆了七八个阴兵的尸体。 而站在路口的阴影里,那个一脸邪异微笑的男人则满不在乎的甩了下手,他望向天空,小声数了三下。 他话音未落,天空上,箭雨又显,这次和上两回不一样,箭的方向和落点出现了变化,应当是换阵之后的效果。 捡了身合适的衣服,尹仲看了眼满地尸体,那些大多脖子被捏断的同时,体内寄居的阴魂也都跟着悄无声息的死去。 随手便能杀掉一队阴兵,眼前的张福生,实力当真是恐怖到令人发指。 从某个尸体身上捡到了一块铜扳指,福生戴到手上好奇的把玩了两下。 他此行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寻找到乐子,杀人是为了乐趣,站在阴影内随手把玩着一个刚刚逝去生命的家伙的随身物品也是一种乐趣。 但,就和玩够了老鼠的猫一样,福生将那铜扳指随手丢在了地上,他眼眶里的光一点点亮起,这是属于张福生的神识。 他开启灵窍的同时,自己所在的位置也等于暴露给了其他人。 只是一介凡人的尹仲当然是没有半点感觉到,他只想找个机会从这个疯子身边逃走,最好是这个疯子和追兵们拼个你死我活,那样才是最好。 那边,突然一个人站在阴影里咯咯直笑的家伙吓得尹仲又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硬着头皮,对着那边状似疯魔的家伙问道“恩…恩人?怎…怎么了?” 听到别人问他,福生很有礼貌的回过脑袋,他头歪斜的幅度很大,就像一个放空大脑喝醉了酒的人的一次转身,他身躯往后弯起,十分怪异的从下往上看着那边瑟瑟发抖的尹仲,嘴角咧开,继而嗓音像是被什么人给掐着似的,他艰难开口道“有人来抓我们了!快逃~” 最后两个字他没有发出声,而是嘴巴张大,只用嘴唇比出那两个字的口型。 然后,下一秒,于半空中,数道身影浮现,他们大多都只是八九品的实力,在军中的身份也就是个校尉,然而,这几位身体咔咔一阵异变,气息竟然猛地攀升到了接近真人境的实力。 这是地府里的秘术。 作为底蕴优厚,天庭之外的体制。地府存在至今,其体量和势力不是一座两座最顶级的宗门可以比拟的。 然而,就在那些人出现的瞬间,福生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跑的无影无踪,留一介凡人的尹仲在原地。 后者在看到福生那两个字的嘴型时也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他想明白并做出反应的同时,对方人已经不见了。 房屋之上,一层层瓦片被人踩烂。 那些连排的屋子如同一条条高低不平的赛道,福生的身影在这些连排的房屋上不断的起伏变化着。 他嘴里呼和着,脚下一块屋檐上的神兽雕像被他一脚踏碎,然后他的身影急速飞掠至对面隔着五六丈远的街道的另一侧,然后他刚刚的落脚点,锋锐的利刃刺穿了那里。 “呜呼!” 福生越过房屋时,身子顺着另一边的瓦片滑行着向下,他跳入一条巷子里。 追他的那些人中,很难有跟得上他速度的。当这些人一齐赶到时,福生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定是张福生?” 这里,有人提出疑问。 其他人中有回道“和情报上描述的长相修为一致,但行为举止似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嗯,那就错不了,应该是秘先生他们出手的结果,我们只需要负责驱赶,务必不要单独与他接触!” “明白!” 众人继续前往。 而之前的破口位置,一个实力不俗的校尉正双手交叉着,用手腕上的利刃绞杀了一名武职道士。 下一刻,这名校尉眉头一皱他当即身子往后避开,与此同时,一束金光落下,光辉闪耀间,校尉被一处四四方方的金色牢笼囚禁在原地无法动弹。 城门位置,一个人影跃出。 邱毅! 作为天师府当世最杰出的三名弟子之一,邱毅是当兴三杰里被公认仅次于前面二位的天寿星。 和余君酌的道心清明以及牧野的杀伐果断不一样,邱毅一直以来都秉承着不温不火,不骄不躁的修行道路。 他认为,修行高低不以境界划分,而以品性相论。 所以,哪怕听到一些个三杰之末,中兴垫底之类的说法,邱毅也从不上心,也不与人争辩。 但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性子,他反而是三人中最先修到真人境的,只不过也是三人中停留在原地时间最长的一位。 见识到了战争残酷,邱毅深感痛惜的同时,也决心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让战争早日结束。 可随着今日,方师叔的大义,邱毅明白,战争来临,每个人都无法真正做到置身事外,战争的目的就是要带走一切,你越是去逃离它反而追的越紧。 “既然如此,那我便加快这场战争的结束,让所有人不必遭受多余的苦难!” 这是安静听完卫延武将军的说教后,邱毅自己想明白的。 他来到这处战场的第一线,没有顶替方道长的位置,去保护卫延武。在他看来,这场战局进行到现在已经无关个人的生死。 正如方道长可以为了转瞬即逝的战机去死,那么他邱毅自当也该前往战场最前端,慷慨一战。 随着他手掌心中浮现出的一柄短笛,周遭无数青蓝色的雾气开始升腾。 站在正门前,身后无数士兵蜂拥而入,那些正面这些将士的鬼卒们,口中齐齐喝出了一声。 “嚓!” 伴随着那一声声嘶吼,一头由无数阴物组成的怪物张牙舞爪的狂奔了出来。 这是地府为了应对道教真人亲自下一线来做突破战的应急手段。 以百千名阴差的魂灵作为纽带,凝聚成的战争巨兽,这是足以比拟真人境的怪物,其意识身体几乎无可摧毁。 额头上五瓣莲花同时绽放出蓝光的邱毅闭眼再睁眼的同时,眸子里的白光如同太阳般照亮周围的黑暗。 他手中的笛子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竹叶的花纹一点点渗出幽蓝的光芒。 随着这位小真人低头,一声声曲调悠长的音乐响起,周遭将士们从破门外涌出的动作似乎一下一下出现了卡顿。 然而,与时间停止不同的是,那些将士们按照原本的顺序依次从停顿后出现在了之后的位置上,就像有人拿掉了他们移动的那段时间。 那是一幅幅连贯的定格动画,其中有一些被人抽走了。从视觉上来看,这些人移动的位置和方向都没有发生改变。但是,他们又确确实实以某种观感上给人一种瞬间移动了的错觉。 那头战争巨兽冲向邱毅,它的余波扫过,所有被卷入其中的士兵都纷纷被扫飞出去或是压成肉饼。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碾压下的效果。 而,站在众人中间的邱毅丝毫没受这种攻击的影响,就见那巨兽的手臂如同一根飞驰而来的巨柱,狠命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而就跟木棍戳穿了水面,那手掌轻而易举的划破了邱毅的衣服,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而站在原地的邱毅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伴随着悠扬的笛音,在怪物穿行过的下一刻,所有人,所有场景都恢复成一开始的样子。 这下,就连一些眼高于顶的校尉们也都看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城门前立着的小真人低着头来,这些年,他对于境界上的追求确实不够积极当他踏入真人门槛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似乎是感应到了某种独特的联系。 师傅说他是道心纯粹,已经参透到了道的本质,这事就连一起玩到大的余君酌和牧野都羡慕不来。 他开始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起这种特殊的道。 从它能感受到时间的不断流逝,到自己的手能触碰到名为时间的河流开始,那一刻,他像是遇见了极为有意思的事物。 境界上的高低,并不代表着自身是否有机缘遇到属于自己的道。 然而,当你真正抓住其中的一条时,那么,此生所剩的时间里,废寝忘食还是沉迷于寻道的路上都不过是从心而已。 那头怪物没能碾杀任何一个人,它显得有些暴躁,开始不分先后的随意做起了破坏。 只要是在邱毅笛声影响到范围内,它无论攻击多少次,每一次当他结束攻击后,那些人,那些建筑就都会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笛音没有消逝,但是邱毅已经抬起了脑袋。他注视着那只狂躁但无可奈何的巨大怪物,眼眸里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光在闪烁。 葬曲! 随着曲调的旋律开始变化,那些音乐仿佛有魔力般,一个字一字的往怪物耳朵里钻。 那是来自一个悲鸣之人的无尽悲哀。 悲伤,抑郁,愤恨,无奈… 一种种情绪如同瘟疫般开始在怪物的脑子里炸开,它变得有些抽象。 跟随着曲调,不断的变大缩小,这意味着,这头怪物即将要被他所驯服。 然而,一名校尉不顾生死,他让自己扑向了那头快要被感化了的怪物,以血肉之躯,以自己坚定的信念为这头已经迷失方向的战争巨兽添加了一轮燃料。 当鲜血变做祭品,站在废墟上的怪物,它的双眼重新蒙上了一层憎恶的凶光。 所有受到它影响的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他们在自己的左肩上,右脸上,在自己的肚子或是小腿脚踝等等所有他们能触碰到的地方都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鲜血…无穷无尽鲜血! 疼痛驱使着这头怪物以更为夸张的姿态俯视起面前之人。 “愿,娘娘庇佑!” 在潮水般的嘶吼声中,怪物的身上,红色的煞气侵染了地面,从而包裹住那个正努力吹响笛子的年轻道士。 面对众人的意志,就算是真人以上,也不可使之撼动! 那些受到邱毅庇佑的将士们被无形的力量所侵染,他们跪倒在原地,眼睛鼻子里都流淌出血液来,这是情绪的恐慌,大量恐怖的精神瘟疫肆掠在进攻的队伍面前。 邱毅脸上浮现出了金色,他额头上的蓝色莲花像是呼吸了一下,继而变得金光闪闪。 下一刻,这位道教真人周身的蓝色气浪消失不见,转而,他手中多了一把利剑。 那是天师府的符剑之一。 余君酌因为是天贵降世,又早早的被长青挑选,故而没能拿到门中的符剑。 然而,牧野和邱毅都各自挑选了一把作为自己的佩剑使用。 这里,符剑是指用符箓供奉,祭祀过的开了光的宝剑。 天师府历代掌教都有做符剑的传统,一般,符剑的制作工艺特别的悠长,一把挑选好的剑胚到完成工序被封藏在供剑阁中,要经历至少二十年的时间。且期间,要不断的祷告诵念,对待挑选出的符剑做到一人只侍一剑的规矩。 也就是说,一任掌教,在任上至多也就能制作三四把。 原本只有掌教继承人或者一些长老才有资格进剑阁挑选。然而,这一届,是有三位天星下凡,故而门内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入阁名额。 邱毅手上这把,就是上上任掌教于晚年亲自锻造的,名为秀吉的宝剑。 邱毅手握秀吉剑,面对一位不输自己的真人境晦物,他眼神坚毅,毫不犹豫的向前挥出那么一下。 继而有金石交鸣之声响起。 邱毅身子倒退出去,若不是提前开了灵窍,又有真人之身打底,只怕这一下他就得骨断筋连。 那边,硬吃了一剑的怪物身上煞气明显被切割成了两道不等的区域。 那些红色的气体疯狂涌入,然而就和决堤了的洪水一样,根本堵不住也管不了。 换了口新气的邱毅重新站了起来,他手腕一抖,那符剑飞起,伴随着他抬手的动作,符剑在空中晃悠了几下,竟然分离出了五柄一模一样的宝剑。 这是分剑术,在道门中,这类法决并不算稀奇,然而,在实战过程里竟意外的好用。 随着邱毅一声“去!” 五柄宝剑齐刷刷飞了出去,它们或直刺或斜砍或下撩,每一把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意识。 怪物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他脖子后缩,继而深吸了一口大气,在长剑飞来时,猛地朝外大声喊叫。 那声音尖锐至极,无数士兵纷纷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止耳膜撕裂,鲜血流淌。 当然,这伤害不仅仅是针对朝廷的士兵,就连他们自己,不少维系着怪物的阴兵们也都纷纷暴毙当场。 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行事,邱毅也被这音浪震的头晕脑胀。但他还能支撑着,额头上的莲花又再次切换至蔚蓝,同时他手心中的笛子再次凑至嘴边。 他又要使用那种奇特的能力,然而这次,怪物却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只见又一名校尉选择了自爆。 他的血肉融在怪物的体内,蓬勃的力量在急速高涨,同时,这家伙竟然分离出了另一个自我。 “真假身?” 邱毅第一时间分辨出了对方的路数,但这两个真假身的气息可以在一瞬间互换,也就是说,这两个都可以算是本体,在一个进攻的同时另一个可以调整位置。 而且,有着迅速调换未知的能力? 这一点,邱毅在尝试过用笛音锁定其中一个后,被另一个迅速破解时才引发的思考。 面对此等困境,如何破局成了关键。 身后,士兵们开始撤离,邱毅听到人群里有人在喊“速速闪避!” 他灵机一动,近身贴着其中一个怪物开始以巧破敌。 两头大小模样完全一致的怪物不分前后的扑来,其中一个为假,而另一个则是真。 邱毅没有选择去攻击,他知道,自己就算攻击了其中一个那另一个一定会是真的。 因为,他无论去抵抗哪一个,那个和他对抗的必然会是假的,真的会在一瞬间和假身切换位置,从而让他无法攻击至本体。 随着,邱毅的缠斗落入了下风,头顶上的蓝色金莲也开始有些黯淡,他知道再拖下去自己可能就得退出战场。 然而,就下一次攻击中对方再一次转换了位置,他的剑刺穿了对方假身的虚影,而真身所在,阴险的站于他身后,前后交击间。 一声闷雷响起。 城外,所有人捂住耳朵,于巨大的轰鸣声里,一道闪着明亮火光的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掠过大地,且正中城门那处空隙的位置。 半空中,火焰经过留下灼热的烟气,像是尾巴,慢慢的开始消散。 而那颗炮弹射出后并没有爆炸,就像一颗砸进棉花里的石子一样。 城门位置,邱毅感受到身后那个怪物的动作一僵,紧接着,他侧身避让,看见那个家伙往前翻滚着砸在了人群之中。 无数条与它相关联的丝线纷纷缠绕在了一起,就像一个被人随手丢弃后自行滚落的毛线团。 紧接着,这位小真人闭了闭眼,那怪物体内,被包裹在里的一枚还旋转着的炮弹发着光亮,随即缓慢而坚定的爆了开来。 游曳在外的符剑恰到好处的自上而下飞了过来,在远处邱毅补上了一记雷霆。 火光和雷电将怪物的躯壳撕裂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包含着一个阴兵的部分灵魂,他们相互扭曲着拉扯着,在火焰的喧嚣下,变做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灰烬。 于是,连接着那一头的千百人同时间疯狂了,他们与这战争巨兽已经是同呼吸共命运了,当这头怪物死去的时候,属于他们的哪一截灵魂便再也拿不回来。 听着这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邱毅知道,自己此刻就身在地狱。 敌军中相当一部分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下去,这场战斗他们已经赢了。但站在大门内的邱毅,心中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天空上,乌云怒号,黑暗已经来临。这座城中,多少亡灵已经被掩埋在了泥土之下。战争所带来的残酷远比人们想象的还要激烈。 符剑飞回到掌心的同时,他的手臂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 与此同时,位于城中的大地开始皲裂,一个古老而又暴躁的声音,划破黑夜响在了人们的耳畔。 那声音说道“刘晔,你自建安晚年便失了灵气,以巧言奉承,遭魏明帝之疏远,如今我惜你有佐世之才,然,此番结果却是令人惋惜!” 被直呼其真名的秘先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邓州将破,属下罪该万死!然则,属下刚刚与那地府通缉要犯张福生交过面,白浅也因此身受重伤。那黑莲教派的幽月坛主至今不见其人。” 秘先生组织着话语,而降身于此的鬼王大帅从祭坛里走出。 与上次喜夜王降世不同,虛肚鬼王似乎更难找到适格者,因此被他降临的容器,肉身均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异变。 “张福生” 虛肚鬼王一边念着这个名字,他的双眼敷上一层虚白的雾气,然后就见这位身体各处都异变的极为夸张的家伙嘴巴鼓起继而一口浊白的雾气飘散。 以他为中心,白色从地面笔直往前后蔓延,从中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站在那条白线内,虛肚鬼王的身形开始变得正常,仿佛在一瞬之间,那里回归到了冥界所在。 倘若从城外看去,就好像一道光柱凭空亮起,他的侧面如同墙壁,分割着里外两片城区。 在那条夸张到足可囊括整座城范围的界限之内,一个个死去的亡灵开始从泥土中爬出。 鬼王并非只是一句虚言。 双手盘在身前,一根黄金铸成的权杖架在手掌心下,虛肚鬼王的脸上呈现一层斑驳的雾气。 一驾马车出现在了他的身下,这是一辆华贵到极致的坐骑。红珊瑚围成的王座,台阶上,一颗颗耀眼的宝石镶嵌在黑色如同湖底岩石堆砌成的沙粒岩石之上。 车前方,四匹浑身冒着火焰的猎马像是迷雾中的精灵在雾气消散的同时缓缓现身。 这位在地府乃至人间都赫赫有名的鬼王,将手心里的权杖朝地板上轻轻一顿。 他用一种威严且让人无法拒绝的口吻,庄重道“挂甲!” 他的呼喊仿佛来自海动山摇的尘世间,那些从泥土里攀爬向上的亡灵们纷纷张大了嘴巴,他们的身躯上一块块墨绿色的皮甲如同龟壳般从黄土之下行将就木的皮囊里一点点的挤出。 在那条透明的白色道路上,士兵们整齐有序的列成六组长道,那些队列中,骷髅们戴着铜质的帽子,上面尘埃泥泞,但于顶部,一尾赤红如血的顶冠似无数盏随风飘荡的羽翼。 虛肚鬼王胯下的战车从所有人的头顶上掠过,他奔驰在军队铺成的道路上,火焰从那四匹骏马的足下以及马背上的鬃毛一路燃烧,好似天上行走于世间的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