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厨会皆是身着白色襕袍,与硬幞头帽。他们的幞头由特制的罗縠制成,上有有浅色的勾线祥云图案,而幞头帽的颜色有金、红、青、黑。对应他们的几个阶级会长会监、厨长、厨正、厨堂。 幞头帽相当于天厨会的制式帽,不怪李三会搞错。一般人极少有戴有颜色的幞头,好巧不巧偏给李三遇到了。 好在孙厨正并没有因过时而走,不然他这次耽误张荠五娘的大事,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他现在心里对张荠是感恩戴德,若不是张荠巧言令色,为重做菜肴争取时间,他现在是没脸见五娘了。 张荠在后厨忙碌了十几分钟,终于是把菜肴重新做出来了。 没多作犹豫,便把菜端到后院外的松树下。而孙厨正已经在树下就坐好了,只等品尝张荠的考核菜肴。 “孙厨正久等了。”张荠把菜肴置于桌案上,歉意道。 “无妨,但你的菜肴若令某不满意,你也别怪某不近人情。”看见张荠盖着菜肴上来,孙闵眉头一皱道。 不是张荠故作神秘,只是这河边风大,张荠只能盖着盖子保温,不然从厨房端到这,菜都凉凉了。 “有请孙厨正,品鉴这道松鼠鲤鱼。”说完张荠打开盖子。 便闻到一股清新的酸甜果香味,但见瓷碟中,一大一小,一红一紫两只松鼠在嬉戏,仿佛要从碟中跃起,爬上一旁的松树。若不细看真如松鼠立在碟,活气十足。 “菜如其名,妙哉,这松鼠真是惟妙惟肖。”看见菜肴,孙厨正忍不住夸赞道,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也丰富起来了。 孙闵说完也不再言语,动起筷子,便品尝起来。 众人紧张的都在看孙闵的反应,只见孙闵夹了几筷,这时迎面吹来河风,他慢慢闭起眼睛,嘴中细细咀嚼。 直到他嘴角渐渐露出笑容,众人才缓缓松口气。 接着孙闵继续夹几筷,继续闭眼享受,如此往复,不久那两只松鼠便被他吃完了。 孙闵终是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轻轻拭去嘴角的残汁。 “不错!不错!” 吃完后孙闵沉思品味许久,终于是说话了。不然众人被他这种沉默的表现,弄得心里是七上八下,最为紧张的莫过于五娘。 “你能否告诉某,这鱼上是什么酱汁吗?”孙闵又继续说道。 “紫色的酱汁是地稔果,而这红色酱汁在我们大朱,可能就在下有吧,此物我大朱不产。”张荠解释道。 “果然如此,某仔细品尝,也不知这红色酱汁是何物所做,你快说与某知。”孙闵激动道。 “此物产于远离我大朱的遥远海外,名曰西红柿。因其成熟的果子红亮,形似柿子。在下也是偶然在一位,远渡重洋的布商手中得到此物。”张荠说道。 “西红柿?西红柿,看来真是海外之物,你手中可还有?”孙闵思索一会便期待的问道。 “不瞒您说,您刚才所吃,是最后的一点酱汁了。不过,在下已经试着自己育种,若厨正喜欢,待明年结果,我赠予一些给厨正。”张荠有点尴尬的说道。 “可惜了,那孙某便先谢过了。”孙厨正一点也没客气。 “您客气了。”张荠脸上笑回道。心里却想,你倒一点不客气。 “那某便说说你这道菜吧。”疑惑尽释后,孙闵一脸正色的道。 “请厨正指点。”张荠恭敬的道。 “这道松鼠鲤鱼,你巧用松鼠,却也与松关联,若你若用松子,或有松树之形,那在某这便已不过关了。给你出松非松,你巧妙扣题,松鼠生长于松树之间,也算是与松相关,又不是松。而河鲜,某万是没想到你会用鲤鱼切花刀,油炸做成松鼠的形态。更难得的是,这两种酸酸甜甜带有果香味的酱汁,配上炸得酥脆的鱼肉,味道令人回味无穷。仿佛把松鼠点活,雀跃在口腔中一般。”孙闵说着仍一脸陶醉。 孙闵当被张荠请求来这河岸品鉴菜肴时,便心中好奇,他会做成怎么样。 但当第一口鱼肉进嘴后,他闭目感受那果酱酸甜中带出来的自然气息,加上迎面河风带来的清凉河水味道。仿佛一条鲤鱼从南河一跃而起,化作一只只小松鼠,蹦蹦跳跳的,爬上身后的松树,于树干枝丫间嬉戏。 画面生动且活泼,给象征君子的常青树,增添了童趣,古朴既活跃,仿若老者笑看孩孙嬉闹的天伦之乐景象。 “本想你会把松君子,正直的品格体现出来。但你却换成了活波生趣的方式,把君子包容的性格表现出来。不严肃,反倒是添了一番乐趣。某算你过关了。”孙闵微笑的说道。 “谢过孙厨正。”张荠忙拱手谢道。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通过考核,厨师等第在这尚厨的大朱也是极少有考过之人。有等第的厨子,都是有其过人之处。 “至于现场考校,某想就不必了。你的厨艺已经隐隐的悟到厨道,我很希望你能通过天厨会的选拔,加入天厨会。”孙闵微笑的说道。 也不知是许诺送西红柿的缘故,还是张荠早就名传益州城。孙闵居然跳过了重要的现场考校环节,果然性情古怪,他也不怕有人冒名顶替,不过这样也倒是给张荠省了不少事情。 “感谢厨正的青睐,一切还得等选拔后再说吧,现在仍言之过早。”张荠谦逊道。 “这次虽是会监亲自选拔,但你已有厨道,想来通过选拔亦不是难事。”孙闵抚须说道。 说起厨道,是每一位厨师一辈子的梦想,拥有厨道的厨师所做之菜肴总能令人愉悦共情。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有令人积极思考的效果。说白了就是除了味道,还能令人产生画面,追根溯源沉浸式的品味。让人们更能享受美食的乐趣,与对生活的思考和热爱。 在做凤穿牡丹时张荠便带大家看到了,萧羽所感之江南,那便是厨道。 “在下定当全力以赴。”张荠拱手道。 送走了孙闵,张荠也通过了等第考核,但却还没知道他是属于哪个等第的。这个要孙闵回去讨论研究过后,再给他送来象征等第的腰牌。 “张荠先前你等是出了什么状况。”刚一送走孙闵,五娘便开口问道。 谁知李三倒自己站出来,矮身一跪道:“我差点误了五娘大事,请五娘责罚。” 这突然一跪,把五娘张荠都吓了跳。张荠心中苦笑,而五娘则是一脸茫然。 连忙上前扶起李三道:“李三你这是做甚,有话站起身说,休要这般折煞妾身。” 见李三不愿起身,五娘看向张荠。 张荠无奈道:“事出有因,不可全怪三哥,每个人都有责任,而我罪责最大。” 他便把李三请错人,上错菜。到孙厨正到来,临时还换地点,巧妙的争取时间,都与五娘道来。只是在他口述中,皆因自己自大,与识人不明,才出现在这样的低级错误,将罪责最大程度的揽到自己身上。 不是张荠他自己多伟大,但事实确实是怪不了李三,幸好是有惊无险。要怪只能怪那个假李逵,想到这张荠心中又忍不住气恼。 “你们多虑了,孙厨正来前,便对张荠的厨艺很是期待了。以后多注意便是了。”五娘见也考核也顺利通过,便也不会去责怪众人。 “三哥还不快起来。”张荠道,听到五娘的话,李三心也放下了。对五娘张荠是一脸感激,若真因他误了大事他可就没脸在凤凰待了。 “张荠,那孙涛想吃霸王餐。”众人正待回凤凰各自忙碌,谁知纪生便跑出来道。 刚想到,这就来了,原以为这货已经离去,现在倒好,还敢吃霸王餐,新仇旧帐一起算了。 张荠李三对视一眼,便匆匆往二楼赶。五娘想出声叫住,已经来不及。 心想这张荠有时却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有时却是这般孩子心性,但转念一想,他也只是未到弱冠之年的半大孩子,如此表现也实属正常,心中不禁莞然。 便随小月也赶到二楼看看,生怕他们把事情闹大,让凤凰楼再次出名。 “你这混人,都说了,吾此次是忘带银子了,他日必会还上。” 只见逐虏将那孙涛堵在楼梯口,不让他走,他便气恼的高声嚷叫起来。 “怎么回事?”张荠问道。 见张荠众人赶来,逐虏也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厮耍无赖,吃完不给钱,足足吃了我们五只烤鸭呢。” “你这伙计满嘴胡诌,某有说过不给钱吗,只是今日没带在身上,他日补上就是。”孙涛见又来了几人,也急忙好声说道。 “他还说我们凤凰楼的菜肴名不副实。”逐虏气愤的说道。 “白吃也就算了,还要诬陷。”李三也气愤的道。 “真乃无耻之极。”纪生也忍不住开口道。 “这个某可是实话实说,先前那道松鼠鲤鱼倒是极好,烤鸭也还过得去。只是这冰爽鱼脍,一看便是刀工没练到家。你们这么大的一个酒楼,也敢让一个半吊子上红案,那不是名不副实是什么。”孙涛见几个伙计群情激愤,赶忙辩解道。 “鱼脍是小武所做?”张荠问向纪生。 “这个,食客们催促得急,而你又有要事,吾便让小武做个鱼脍,好先应付过去,现在很多食客还在等你的小炒呢。”纪生也是一脸尴尬,如果不是催得太急,他也不会这样做。 “你们自己也承认了吧。”孙涛一副你看果然这样的表情。 “但这也不是你吃完不给钱的理由。”张荠看孙涛这副欠揍的表情,真想给他一下。 “大不了,我将这腰牌压这总可以了吧”孙涛说着,咬着牙掏出一块铜牌道。 “厨师等第腰牌?”正赶来的五娘看到。 “这位娘子果然是识货之人。”孙闵昂着头自傲道。 “本店只收金银铜钱,不押器物。所以请你掏钱付账。”张荠却不理会的说道。 众人也是奇怪的看向张荠,不说厨师等第腰牌的含金量,但是说腰牌本身就是用黄铜打造,已是值钱物件。 张荠哪会不懂,若先前气恼这货耽误考核,又不付账。但现在他把厨师等第腰牌掏出来抵账,那张荠更不能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