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依旧站在高高的天坛上。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花好月圆中秋夜，却无端霜风凄紧。 冷风中，白石紧紧牵着唐诗，给她暖手。 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找了三万年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是在他石心上种了一朵花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是上一世没能对她说一句话、没能为她做一件事的人。 为了这个人，他自拔仙骨、废弃修为、贬落凡尘。 他万般付出，哪怕到头来，只是今夜帮她暖了暖手，于他而言，也是值得的。 火绒织成的大红喜服仿佛埋藏着火焰一般，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此刻，白石的心是火热的。 白石紧紧盯着唐诗纤细的手，低着头没有说话。 唐诗望着白石低垂的眼睛，开口问道： “老白，妖王说的是真的吗？” “你自拔仙骨，是为了我吗？” 白石依旧沉默，他察觉她的手，不住颤抖。 唐诗见他默认，眉头皱起： “你怎么能……” “阿诗。” 白石搓了搓唐诗的手，呵了一口气。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唐诗，浅浅笑道： “阿诗，我们已经成婚了。你应该唤我夫君了。” “你唤一声我听听，好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情管这些！ 唐诗眉头皱得更深，但见他目光炽烈，终是遂了他的心意，唤道： “夫君……” “娘子。” 白石脱下自己身上的大红婚服，披在唐诗身上，柔声说道： “今夜霜风凄紧，长河冷落，恐怕有一场大雪。” “娘子，你先去房中，为夫去去就来。” 唐诗指了指满天张牙舞爪的巨大蝙蝠，皱眉： “我身为圣女，怎么能走？” 无数的蝙蝠遮蔽了天空。 蝠翼妖王轻轻拍打着身后双翼，高高停在空中，得意洋洋： “本王有三千幻身！” “这一城百姓，还不够本王塞牙缝吧？” 话落，无数蝙蝠便俯冲而下，朝着满城百姓抓去。 呼救声此起彼伏。 这些蝙蝠极度凶残，抓住百姓开口便咬。无论男女老幼，都被撕下血肉，活活吃掉。 一时间哀鸿遍野，仿佛人间炼狱。 “孽畜！休得放肆！” 白石仙人一声大喝，便从天坛跃下。 ------------------ 一声鹰唳，刺破黑夜。 一只巨大的青鹰从远处飞来。 青鹰的嘴里，叼着一把通体霜白的长剑。 白石仙人落在青鹰的后背，接过长剑，道： “本仙活了四万年，即便散了修为，剑法还是记得的。” 只见白石仙人执霜白剑在手，一剑挥出。 顿时，满天杏花飞舞，恍若春来。 唐诗不禁赞叹： “霜白剑，世间最美的剑。果然名不虚传。” “美，能当饭吃？” 蝠翼妖王冷笑道，两爪交叉放于胸前，任凭杏花将躯体包围吞噬： “本王站着不动，随你打。” 无数花刃如云如雪，将蝠首人身的黑毛妖怪团团围住。杏花飘舞，出刃利落。瞬息间，便将蝠翼妖王切剐了千万次。 “蝙蝠妖，去死吧！” “白石仙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满城百姓欢呼雀跃，仿佛已经预见了蝠翼妖王的灭亡。他们看向白石仙人的眼神里充满了虔诚的崇拜。 转眼花雪散去。 月光下，只见蝠翼妖王用翅膀抱紧了身体。 它发出颤抖的声音，仿佛十分痛苦： “哦！” “不要！” “好痛！” “白大仙饶命！” 正当众人为白石仙人的胜利高兴之际，蝠翼妖王忽然咧嘴笑了： “嘿嘿嘿……” “骗你们的！” 下一瞬，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白石仙人身后。那影子一爪挥出，白石仙人猝不及防，赶紧转身，提剑来挡。冷不丁半脚踩空，白石仙人从青鹰背上跌落。 那影子扭了扭，张开双翼，幻化出蝠首人身，竟然跟蝠翼妖王长得一模一样的！ 再看原先那个蝠翼妖王，猪嘴獠牙，白眼猴腮，哪有一点损伤！它受了白石仙人千万次花刃，却连一根毫毛也没掉！ “白大仙的灵力都废了，还能伤本王一根毫毛吗？” 月光下，蝠翼妖王重振双翼，嘿嘿地笑着： “本王在白大仙的石像下压了一千年，修了三千幻身。白大仙，今日你可要好好品尝品尝。” 说完，它的影子便一分十，十分百，百分千。 转眼，天空便被密密麻麻的黑毛妖怪占据了。三千多个蝠翼妖王，三千多个幻身，仿佛一只军队。 从青鹰上落下的白石仙人尚未着地，便有一个蝠妖幻身出现在他下方。那幻身一脚狠狠踢出，白石格手来挡，竟被踢得又往空中飞了上去。 白石还没飞到顶，左右便又飞来两只蝠妖幻身。它们张开猪嘴，用獠牙分别咬住白石仙人的袖子。“撕拉”一声，狠狠咬去了白石仙人的两只袖子。 “白大仙，一千年前你匹敌仙界战神，将我杀得好苦！没想到，一千年后，你不进反退，竟然将自己修炼成了一个球！好玩！太好玩了！” 蝠翼妖王鼓着双掌，哈哈大笑。看着白石仙人狼狈的样子，好不称意。 白石仙人的剑术还是精妙绝伦，他的剑意还是俊美磅礴。只是现在的白石仙人，仙骨拔出，神格破碎。为了避免肉躯的崩溃，他几乎散尽了周身全部的灵力。他现在施展不出任何的仙法。他勘不破蝠翼妖王的影蝠妖术，便敌不过他的三千幻身！ 那些没有灵气的杏花剑意，划不开妖王的防御！ “就你这剑意，是要给本王刮胡子吗？你看，连本王的毫毛都刮不掉呢！白大仙，你可真没用！” 这是三千比一的战斗，不，这不是战斗，这是群殴。 白石仙人毫无还手之力。他在半空之中，被当球踢，被利爪撕，被獠牙刺穿。 他好狼狈！就像一万年前，躺在泥塘中，满身淤泥那般狼狈！ 终于，白石仙人被击落坠地。 此刻，白石仙人趴在地上，他衣衫褴褛，满身血污。 看着眼前遮云蔽月的漫天蝠影幻身，白石仙人再度释放了自己的剑意。 无数的花刃将他全身包裹起来，花刃高速旋转，如龙卷风般将他封隔在这现险恶无比的战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