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萧雪芽便和萧劲松回了一趟清源。萧雪芽因为经常代替同事加班，跟派出所请假的时候，很容易就请到了假。 潘岚看见他俩回来了，喜不自胜。自从跟肖家相认以后，她总是担心这个亲手带大的外孙会向着有钱有势的肖家，现在看见还没有到新年放假的时候，外孙便回来了，当然开心得不得了。 “哎呀，小松回来了，怪不得，一早院子里的那棵梅花都开了。”潘岚说。 “梅花开了？”萧雪芽也很是惊喜。 清源镇四季分明，今年冬天又冷得比较早。一大早，竟然下了一场大雪，给这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披上了厚厚的银装，白雪皑皑中的粉墙黛瓦，犹如一幅水墨画。 街上没什么人，厚厚的积雪堆积在路边，这种下雪天，很少人出门，显得有些冷清。 因为路上有积雪，周雍不敢开快车，小心翼翼地看着车内的导航仪。 小镇的路况不太好，就算有导航仪，也容易迷路，这一点沈涵提醒过他，所以他事先已经买来了地图，搞清楚了去清平园的路线。 开着车，他不由自主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座上的唐毅，他们昨天下午才到中国，大清早就从东海往清源赶，一路上，唐毅一句话都没有说，而进入清源镇以后，他的神色就越发阴沉，阴沉得就像头顶上铅灰色的天空。 “阿雍！” “是！唐先生！” “你去帮我买束花。” “是！要买什么特别的花吗？” 唐毅沉吟片刻，说：“……梅花！” 周雍把车停在马路边，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周雍回来，很为难地对车里的唐毅说：“唐先生，买不到梅花。” “为什么？现在不是冬天吗？” 周雍道：“这个，这边的花店……好像不太多的样子。我也问了一下，说是，有些花，一般不卖。生意人不能送梅花，所以花店都不进梅花。” “阿雍，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唐毅冷冷地说。 周雍的汗下来了。 “花店买不到，就让产地空运。或者你去找个梅园，重金跟它买。实在不行，买个花园也行。” “这些我想过了，但先生马上就要，这个有点……” 唐毅烦躁地挥了挥手，说：“算了，不怪你，是我一时兴起，你买些白菊花好了。” “是，先生。” 就在这时，周雍忽然不做声了，看着前方。 唐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女孩子从对面走过来，她戴着红色的绒线帽，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围着一条红色的针织围巾，围巾遮住了口鼻，在路边一蹦一跳地走着。重点是，那女孩手里抱着一大捧用报纸包起来的梅花。 没等唐毅说什么，周雍立刻向那小女孩迎上去，叫道：“小妹妹！” 女孩子停下来，抬起头，遮住半张脸的红色围巾上，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着周雍，澄澈得令人心动。被这双眼睛看着，会让人有刹那的失神。 “叔叔，你有什么事吗？”女孩见周雍愣着，问道。 “请问……你这束梅花是在哪里买的？”周雍指着她手里抱着的梅花问道。 “不是买的，是从树上摘的。” “从树上摘的？”周雍一怔。 “这不是公园里的梅花，是我家里种的呢。”女孩回答。 “呃……可以……把你这束花……卖给我吗？” 那女孩立刻把花放到身侧，大大的眼睛警觉地看着周雍，说：“不要！” 她拒绝周雍拒绝得如此干脆，让坐在车里一脸阴沉的唐毅也不禁莞尔。 “叔叔给你钱的。”周雍说着，从大衣里掏出皮夹，取出一叠人民币。也没数多少，就直接递到女孩面前。那一叠人民币，都是百元面值，看看也有几十张。 周雍平时做事妥帖，知道唐毅要到中国办事情，虽然电子支付已经普遍盛行，也还是准备了人民币的现金。 女孩子诧异地看看那叠钞票，又看看周雍，但还是摇摇头，说：“这个梅花，不是买的，是我们家树上开的，我要拿去送给我妈妈的。” 周雍有些着急，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梅花的影子，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束花弄到手。但对方是个小孩，也不能威逼利诱。 他想了想，说：“那，小妹妹，你看见那边那个叔叔没有。” 女孩子黑色的眼睛向凯迪拉克的方向看过来，隐约觉得车里似乎坐着一个人，但是她看不清楚，挡风玻璃是反光的。 坐在车里的唐毅却看得很清楚，被那双眼睛看着，唐毅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抖动了一下，好像漏跳了一拍。。 周雍继续说道：“那个叔叔要去看他的女朋友，你知道他女朋友最喜欢的是什么花吗？” 那小姑娘沉默了片刻，斜眼看着周雍，说：“梅花？” “对呀！他买不到梅花，都不敢去见他女朋友呢。你说是不是很糟糕？” 小姑娘眨眨眼睛，没说话，但眼神里能够看出她的动摇。 “所以啊，小妹妹你就做做好事，把你的梅花让给那位叔叔好不好？他一定会感激你的。你也不希望看到快过新年了，叔叔跟他女朋友不愉快吧。” 小姑娘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她就说了一声“好吧”，把那一大抱梅花举起来递给周雍。 周雍内心“yes”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说：“哎呀，谢谢小妹妹！”一手将花接了过来，一手将那叠人民币递给小女孩。 小姑娘却摆摆脑袋，说：“不用啦！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花，不花钱。叔叔不用给我钱。” “可是，这不是你想要送给你妈妈的花吗？” 周雍提到她妈妈，那小女孩的眼神一黯，她垂下眼眸，似乎在抑制着什么。但过一会儿还是抬起头来，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周雍说：“今天……不用了，我们家院子里还有，我还可以再去摘。” “那，就这样白给我们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 那小女孩侧头看了看周雍身后那辆停在路边的凯迪拉克，这种豪华车型在当地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清源镇还挺多开各种豪车过来的外地游客。她又看看周雍，说：“你们是从外地来观光的吧？” “……是。” “我们市长伯伯说，清源镇要创文明旅游城市，要给到清源来的旅客留下好印象，所以，你就把这个当成是我们清源市民对外来游客的友善和好意好了。” “哦？哦，这样啊，那，很好哦，太，太感谢了。”面对这小姑娘，周雍竟然有点语无伦次。 小女孩道：“那就这样了。我走了，希望那位叔叔跟他女朋友好好相处啊。” “好的，我会转达给他的，谢谢你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