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媳妇给我生了个闺女，那眼睛大大的，可招人疼了，等大一点，就抱来给咱师父看看！”那个男人掩饰不住的喜悦，在师父家的八仙桌上絮絮叨叨。 “师兄，你家二小子比咱闺女大不了几岁，要不咱结个亲家，亲上加亲？”男人兴致高昂！ “师兄啊，我那媳妇真是败家啊，拿钱才和我说话，我这家都不成家了啊！当初就该听师父的话啊，那不是给会过日子的女人啊！你弟弟我心里苦啊！”男人有些醉意了，开始说一些胡话了！ “师兄，我闺女叫林芳，你记住啊，叫林芳啊！”男人已经醉倒，满脸泪痕，从凳上滑落地下，师父在一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的醉样，嘱咐道：“裕昌啊，你和国华是师兄弟，就和亲兄弟一样，以后要互相扶持啊！” 是的，林师傅叫林裕昌，他的师弟叫林国华！ “林芳，你叫林芳，你的爸爸叫林国华是不是？”林师傅上前把女孩拉起，焦急的询问，一旁的业主被林师傅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勇敢的过去把林芳拉到自己身边！ “林师傅------，你？”女业主有些恼了，男业主也一步上前挡在自己爱人和林芳身前，怎么能随便去拉扯人家女孩儿？ 林师傅赶紧举起双手往后退了几步，隔着两位大人，他对林芳说：“小芳，我是林裕昌，是你爸爸的师兄，你不要害怕，你回家问问他就知道了！” 林芳从两位业主身后站出来，深深朝他俩鞠了个躬，被人守护的感觉真好啊！ 她又转向林师傅：“师伯，我爸爸提过您，您很照顾我爸爸！” 其实，自从那晚在师父家喝醉，林裕昌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林国华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大家视野里，林裕昌问过师父，但是师父总是摇摇头，就是沉默，不再回答！ 就算五年前，师父过世他也没来，有人说是他愧对师父拖家带口去了外省，也有人说在医院看见他了，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他的身体败了，估计时日不长了，也有人说他去世了！ 各种消息来源不一，结果也不一，但总是让林师傅心里记挂着啊！ 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国华的女儿，还是很吃惊的，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高中的啊，怎么就辗转工地打工？ 在林家逼仄的小两室里，林裕昌见到了斜靠在床头，身前铺着一块帆布打磨鲁班凳的林国华，看到跟在女儿身后的来人，林国华楞住了，手上的砂纸和小凳掉落在了帆布上，鲁班凳滚了几下掉落在地上！ “师兄-----”泪水从这个汉子的脸上滑落，那脸上沟沟坎坎的，愣是被眼泪糊了满面。 林裕昌上前，捡起地上的鲁班凳，拍去上面的灰尘，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嘴里说着：“师父说，他那么多徒弟，你的眼和手最巧了，什么都是看一眼就能做个八成像！” 林裕昌坐在了床边，拿起边上桌子的砂纸一下下的接着打磨起那个鲁班凳来，林芳早已收走了铺在她爸爸身上的帆布，林国华就这样看着林裕昌仔细的熟练的翻动着手上的小玩意儿，就好像年轻时候蹲在旁边看林裕昌帮他修整木活的细节一样！ 一滴滴的眼泪掉落在林裕昌的手上，回来的路上，林芳和他说，林国华患慢性肾衰竭已经好多年了，这些年都是靠透析捡回一条命的，爸爸做不了重活，林芳初中毕业就开始去打短工了，都是爸爸以前一起干活的工友介绍的，一套80平方套房的垃圾，各阶段的清理下来，也有500多块钱呢！要是平方数大点，拿到的钱就更多了，林芳就这样在各个装修现场奔忙，为爸爸赚医药费！ “身体都这样了，怎么不来找我？师父去世前都在念叨着你的名字！”看见国华已经这样了，林师傅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但还是听得出一点埋怨的！ 听到师傅临终的惦念，床上的汉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紧握着拳头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师父啊，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啊，师父啊，我没脸去见您哪！”林裕昌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了林国华的双手，不让他再继续捶打下去。 林芳给他们倒来一杯温水，就懂事的避开了，去厨房准备晚饭！ 爸爸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情绪激动了，让他发泄一下吧，总比憋在心里的好啊！这些年心里的痛，加上病痛，他也只敢在半夜悄悄流泪！ 从师父家正式出师以后，林国华凭着精湛的技术和灵活的头脑，拉着几个人成立了个小小的装修公司，其实就是东拼西凑的草台班子，接了活，哪个师傅有空就来做，他负责采购和监理，加上木作的部分，短短两年，他就积累了一些财富，他的草台班子也正式了起来，开始做起整装了！ 他的应酬多了起来，在一次ktv的酒局中，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化着浓浓的妆，举着杯子拼命的帮他代酒，还单脚踏在矮矮的酒桌上和他的客户划拳，猜骰子，最后歪倒在他的怀里！林国华沦陷了，他没见过这样大胆的女孩，这样泼辣的女孩，他一次次的去找他订台，钱大把大把的花下去！ 她说在那里上班时为了赚钱给妈妈治病，供弟弟读书，以后不去了。林国华带着她吃饭看电影，送她礼物，还给她钱还债，给她弟弟生活费，林国华对她毫无保留，有求必应。 他们住到了一起，他兴高采烈的把她带到师父的面前，说要结婚啦！ 师父把他叫到内厅，语重心长的说这个女孩不适合你，她眼带桃花留不住的！ 已被迷乱了双眼勾了魂的林国华第一次和师父顶嘴了，师父气得哆嗦，拿着棍子打了他几下！ 结婚了女人不去ktv上班了，她爱上了打麻将，经常打到深夜，然后带着一身烟味酒味酒跌跌撞撞回来了！ 林国华除了结婚后一个月在家吃过饭，别的时候都是外面随便对付的，因为回到家都是冷锅冷灶！打电话给女人，不是在麻将桌上烧钱就是在商场里花钱，银行卡上的钱不断的减少，林国华只要有点意见，女人就是大吵大闹，摔锅打盆，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林芳出生。 林国华以为女儿的出生会让女人收了心，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但是婴孩的哭闹，吃奶的频繁，还有换洗尿布的琐碎，一个月就让女人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小芳满月后，女人又重返牌桌了，每次孩子哭闹，林国华都得抱着她去麻将馆找妈妈喂奶，嘈杂的环境，污浊的空气，让孩子非常的不适，女人更是不耐烦，几次都借口没有奶水直接把孩子推走，实在没有办法的林国华早早的就让林芳吃奶粉了！ 林芳五岁的时候，女人走了，骗走了工友的钱，卷走了家里的存款，还去林国华的师父家吵吵闹闹要了林国华出师后回馈师父那两年的工资，更是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了高息公司，她走得很干脆，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身份证都是假的，在信息不联网的年代，她成功的把林国华当成了跳板和提款机，像是预谋了很久，最后给林国华留下了小小的林芳还有一身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