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半个小时，仗就打完了。宁卫军压倒性地打赢了这场仗，甚至很难称此为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实战训练。 两个骑兵营身后，于法傅透过稀薄下来的烟尘，望着竖立在原先红布会亲兵营所在位置上的宁卫军军旗，只听身边皆是响起兴奋的声音，一边是长舒一口气，一边和众军官一起对宁云发表祝贺。 尽管早就知道会是这般模样，但宁云也是高兴地接受下他们的祝贺，再看众军官，皆是面有喜色。于法傅和身旁的楚继时攀谈起来，说了不过几句，两人当即开怀大笑！ 打赢了仗的消息传回居伦城，既让留守居伦城的各部队也高兴了一把，还传到了居伦城城主府，到了秦立的手上，秦立放下架子欣喜道：“不仅打赢了，还是以少胜多，好啊！” 一旁的欧阳横也是笑道：“这宁先生，不负重托啊！” 在先前，秦立还对宁卫军要出城作战有所不满，他原希望让宁卫军守城墙，而宁卫军却是出城了。不过现在宁卫军御敌于郊野，让居伦城的城区和各村镇皆是免遭战火，再是大获全胜，所以他的态度也是缓和下来，脸上不禁挂着笑了。 在民间，宁卫军在郊区打赢了来袭的红布会这一消息，也是很快传开了。一时间，宁卫军声名大震！ 与此同时，原先的冬风城城主府，现在的红布会大帐中，红布会会首谢才也放下战报，说道：“刘扬自果然是败了个彻底。” 身旁的下属说道：“刘扬自出身农村，见的都是农田和凡人。自以为全天下只有凡人，也没见过征道御士的厉害，更不知道最基本的军事常识。基于此作决策，就搞出了他的那堆步兵阵，作为野战主力的骑兵部队反倒被扔在一边，征道御士更是管都不管了，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只可惜了那三千条性命。”下属叹道，“现在刘扬自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谢才道：“他走了事小，部队丢了事大，得想办法补上。” 冬风城红布会由各叛乱军组成，这些叛乱军各管各的，只是共同顶着冬风城红布会这个名头罢了，事实上，这个冬风城红布会的名头也只是他们为了方便叛乱而打的。 名义上刘扬自是会主，而会首是居于会主之下的，但刘扬自显然是控制不了同样手握军队的谢才。谢才看得很明白，如果刘扬自下的令在他看来可以接受，大可顺势动一动，不可接受那就免谈。当水灾退去时，刘扬自急着想打，谢才想再等，等把部队搞得像样点再打，其他会首们也决定等。于是乎，刘扬自在指挥不动他们的状况下，决定以一己之力出城。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三千左右的红布会军出城的原因，因为只有这些部队是刘扬自手下的兵力，其他部队都不受他管辖。 刘扬自带着他的部队化作灰烬，对于他谢才来说没有什么大损失。不过却是会带来些相应的影响，比如会主之位现在空下来了，他谢才要不要上去当一把？谢才思考着，决定暂时观望其他会首们的动作，同时以补充部队的名义，把自己手上的部队一举扩充三千，有了能压过其他会首的部队，还怕搞不到一个会主的位子吗？ 下属又不愚昧，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还考虑到其他方面：“会首，我们有足够的粮食去养这些补充起来的军队吗？” 这话戳到了要点，谢才的表情骤然变化：“只好再问城民们要一点了。” 下属一听，皱眉道：“城中的饥荒这么严重，城民们哪还有粮食拿出来啊。” 谢才笑起来，说道：“你不要这么直接的否定，要相信城民们，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下属看着他，眼神间藏着难以置信，撇开眼在心中叹了口气。 在白天行动很可能会增加城民作出应对乃至是很激烈的反应之机会，因此，冬风城红布会谢才部调动全力，在当天夜间就展开行动，逐门逐户地敲响城民家的大门，哪怕是那些因水灾失去住所，不得不流落街头的灾民也不放过，他们会在露天的地铺上，见到红布会士兵。 红布会要求他们借出他们现有的所有粮食，等红布会劫富济贫成功后，就会归还。如果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或许还会上当，但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这是明晃晃的抢劫了！ 床底下，一名六七岁的小孩哭闹着，他的嘴被身旁的老人紧紧捂住，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床外有红布会士兵在走动，脚步声不断传来，数名红布会士兵在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也许被隐藏起来的粮食。 老人试图让小孩停止哭闹，以免暴露，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一双草鞋向着床边而来，一步一步，老人的心紧张着，他要保住这名小孙子，因为尚为孩童的孙子还有无限的未来，更是家族中的希望。 草鞋慢慢地接近，然后停在床边，一声轻笑传来，随即只见草鞋侧过来，一名士兵躺下，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老人吓得说不出话，抱着孙子的手也是哆嗦起来，士兵继续看着他们，笑着说道：“不要怕不要怕，我们不是吃人的野兽，不会伤害你们的。” 士兵见老人戒备地盯着他的腰刀，笑着把刀解下，往身后的士兵处扔去，说道：“你们看，我把刀都扔了，这不用怕了吧，放心，我们是劫富济贫的红布会，只要你们配合我们，我们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小孩听到他这么说，好像就不再害怕了，哭闹声不再强烈，老人却是闭口不答，一点一点地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把小孩挡住。士兵见此，笑着站起身来，不管他们了。 士兵们不久就离开了，老人钻出床铺，小孩见到士兵的笑颜和话语后，似乎已是不害怕了，慢慢跟着老人也钻出来。 他们的前面，是散乱遍地的布料和家具，椅子、柜子全都被一一推倒在地面，桌子四脚朝天，房梁上的灯掉在地上，蜡烛还亮着忽明忽暗的灯光。 老人愣愣地走，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小孩跟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不同以往的家。老人推开家门，只见前面，是几具悄无声息的遗骸。 老人怔住了，一个没站稳靠在门框边，泪珠悄然落下，正要坐到地面上时，却是看到一旁的小孙子。他一把扶住门框，重新站起来，转头回屋，往角落而去，想要找到藏起来的最后一包米，在此刻，它是仅剩的，供他们生活下去的希望。 老人只见到一个空布包，它松松垮垮地瘫在地上，袋口旁是两粒大米。 寂静的屋中响起一道声响，蜡烛一下熄灭，不再亮了。老人跪倒在地上，抬手捡起布包，缓缓地倒过来，里面什么都未落下。 大街上，数名士兵各自背包大米走着，其中一人道：“跑了这么多家，总算是有点收获了！” 领头人也是道：“只可惜有些人执迷不悟，之前不就有户人家，不惜每人拿着把可笑的菜刀乃至石头和我们作对，不过老人和小孩却是清醒的，虽然是有点怕，但总归是没有阻挠我们！” 另一人则是看着他空荡荡的腰间，说道：“说起来，你的腰刀哪去了？” 领头人一愣，看看腰间，腰刀确实不见了，想了想反应过来道：“啊！刚才不是说到一户人家吗，我把刀忘在那里了！” 旁人又道：“这事不一般啊，之后上头要是发现，追究刀的去向，怎么解释？” “哪有什么一般不一般的，我去把刀找回来不就行了，你们也真是的，都不帮我拿一下。”领头人笑道，把米包卸下来，“你们在这等一会，顺便帮我们看着我这份，我去去就回！” 领头人转头走了，当他回到那户人家时，只见一老一小挂在房梁之下，脖间紧紧系着一条布料。 领头人见此，往一旁的地面上吐了口吐沫：“啊呸，不努力活下去的人有什么价值！亏我还待你们这么好！”说罢，拿起刀转头就走。 同时，留在原地的人躲在路边聊着天，周围时不时走过和他们同样的红布会士兵，双眼都是紧盯他们放在地上的米包，让他们心惊胆战，聊天也聊不下去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忽然，其中一人道：“话说，我们现在能交上的粮食还是不够的吧？” 旁人听罢，低头看着那包没人管的米包，说道：“我们每人包里的粮食是不够的，交上去了也依旧会被上头打骂，但假如少一个人，依旧交这些粮食，均摊下来，我们每人的份额就足够了！”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皆是显现出些许厉色，另一人道：“有个人少把刀会被发现，但假如少个人就难发现了，到时候我们说他是毙命于乱民的刀下，谁又能证明真伪？” 这话很快得到认同，他们互相点点头，确认周边没有人，事情也未暴露，随即找了条小路的路口布起局来。 当领头人回来时，只见他们站在小路口，其中一人告诉他，为了防止别人窥视他们的成果，所以把米藏在小路里。他笑着称赞他们的随机应变，然后在他们的引领下往小路深处走去，刹那后，他倒在血泊之中。 其他人收拾了现场，然后扛着米，笑着扬长而去。 这一天夜晚，冬风城这座繁华大城，再度陷入惨烈的乱象，红布会士兵们在街上到处走动，带走能找到的所有粮食，在此过程中，衣物、钱财和金银首饰等也不可避免地被全部抢走。同时，红布会士兵们犯下了海量的，不止于劫掠的罪行…… 这一夜，谢才睡得很香，对于现场的事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能搜到多少粮食，他已经想好要怎样利用这些粮食，养好军登上会主之位了，于是他放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