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茫随即走入大厅,里面人来人往,与会男宾一水的西装,内着白衬衫,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型,所以他这一身确实很不合时宜。 女人则大多穿着晚礼服,甭管实际价格是便宜是贵,看上去都是珠光宝气,再加上恰到好处露出的一抹胸脯,实在贵气得很。 许茫听话地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落座,静待宴席开始。 怕什么来什么,过了几分钟有人重重一掌拍在他肩上: “嘿,板板养的许茫,真的是你,你个板板现在发达了!” 许茫闻声回头,看到一个胖子。 身高一米七五,手臂上纹了个“忍”字,正是以前的传菜部部长翟涛。 “翟部长。”许茫还保持着以前的称呼。 “嘿许茫,个板板滴你这一年多艳福不浅啊,怎么样?娶了高家的女儿是不是特别威风,小妞特别带劲?今天高家太上皇生日,我就估计能看到你。” “部长,”许茫无奈地提醒,“别这么大声……你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艹,咋滴,以前我也这么说话,不见你这么多穷讲究。艹,我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姜阿姨来真的,当时我肯定抢在你前面滑跪,吃香的喝辣的,端毛线的部长架子啊!人不要脸,才能天下无敌啊!” “呃……部长,我倒觉得酒店更好,你听说过围城吧?” “啥?你说的是《烈火围城》吧,这电影我看过,真他娘带劲……你知道当时你那惊天一跪,在酒店有多轰动吧?” 翟涛嗓门极其之大,表情极其生动,唾沫也极其之多,眉飞色舞,吸引了一大圈目光: “大家都说,没想到许茫这小子平时蔫得跟特么傻鸟一样,看不出来关键时刻是真果断,是真不要脸啊!你知道吗,你可把我们羡慕坏了,那可是高家啊,这一跪,下半辈子啥事都解决了。你的辉煌事迹,在嘉灶君流传到现在,我猜咱董事长都听说了……” 众人一齐看向许茫这个小赘婿,眼中鄙夷的意味越来越浓。 翟涛还在那滔滔不绝,在旁人眼里,两人这番叙旧实在是友谊地久天长,然而许茫知道这厮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许茫和他在青霭湖边茬过一架,打得鲜血淋漓,还动刀了,结果是两人都没占到便宜,看来至今他还记得。 婚礼上许茫踹了一脚的,多半就是他。 他今天的举动,就是存心让许茫出丑。 而这时礼局已经准备妥当,为大伙儿喜闻乐见的各位大佬斗富的时刻终于来了! “林氏神秘能量研究室林总,奉上十套最新产品、至尊套餐‘不老玉髓口服液’,恭祝高家老太爷越活越年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林总的秘书刚大声报出老板的礼单,来宾中就窃窃私语: “哇!据说这种至尊玉髓定价十万元一套,畅销全省,供不应求呢!我也好想要一套!” “十万一套,林总一出手就是十套……那岂不是相当于一百万元??!!天哪,挥金如土的男人好帅!我要嫁给他!!” …… 小辛总的人大声道:“的卢快递嘉城分部的小辛总,受总部老辛总委托,特为高老太爷祝寿,奉上青铜骏马一对,寓意‘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来宾纷纷点头: “烈士虽暮,壮心不已。好寓意啊!” “是啊,是啊!而且他们本来就叫的卢,的卢是古代有名的骏马,送青铜骏马既奉承了老太爷,还特别吻合公司的名称!” …… “盛薇古方堂美容连锁彭总,奉上彭氏祖传古方一剂,此方师法《素问》,服之使人春秋度百五十岁,而动作不衰,谨为高家太上皇寿!”这自然是那位女彭总的助理在说。 有人说:“我天!盛薇堂在本省分店数百家,月盈余以千万计,靠的据说就是彭氏祖上三剂药方!毫不夸张的说,这每张药方的价值……不可估量啊!” 另一人接口:“当然,再好的古方,离开了商业天才也没用,所以说盛薇堂的成功,不仅仅是因为古方,更与彭总的努力密不可分。但无论如何,这张药方的价值,起码也得数百万、甚至高达千万!” 女彭总满意地听着众人言语,起身说道:“高老太爷德高望重,名重一城,盛薇堂聊备薄礼,以表敬仰之情!另外,今天我们盛薇堂还给在场每位女士都准备了小礼品,小何!” 助理颠颠地跑到门口,拍了拍手,一群穿着盛薇堂员工服装的女孩子摇曳进来,穿梭在每席之间,给每位女士都发了一张银质体验卡,上面写明凭此卡可享受盛薇堂价值1998元服务。 …… 各位大佬继续斗富,仿佛跟钱有仇似的。 此时嘉灶君老板唐总的代表也到了礼局处: “敝店的成长离不开各位嘉城父老的关心和厚爱,承蒙高家青眼,重要的会晤和宴会都在敝店进行,给我们带来了滚滚财源和雄厚的人气!敝东家唐总感念高家盛情,特奉上金佛一座,保佑高老太爷及阖家上下永增天福,受大快乐,得二十八种利益!” 四下里议论四起: “等等,这尊金佛,好像比嘉灶君收银台那一尊更大啊!?若是纯金打造,也得值好几百万个达不溜……这位唐总,真是下血本啊!” “嘉灶君在高家挣到的利润,肯定没有几百万,但是因为高家的聚光灯效应,给嘉灶君带来的人气和利益,才是长久而巨大的财富!” “哎我说,只有我一个人想问啥是‘二十八种利益’吗?” …… 刘总轻咳一声,助理随即快步跑上,打开提着的手提箱,抖出一件长袍来,光华耀目,豪奢无比! “嘉城三建贺礼,‘万疆手工坊’全手工缝制四爪金龙蟒袍一件,为高老太爷贺!” “哇!” “天哪!” “我没听错吧,居然是蟒袍!这可是皇朝时代,位极人臣者才有资格穿的袍服啊!” “不是吧,我听说现在园子里的艺人,那些祖师爷、一代宗师,都有徒弟送这个啊?” “哎,后来变成了戏服嘛,梨园行祖师爷是位皇帝,手艺人演着生旦净末丑各色人,穿蟒服着玉带,大抵也是向祖师爷看齐吧……听说高老爷子是个票友,这回可算挠着老爷子心肝了……” …… 嘉城大学任教的白教授不像这些大老板都带着助理,他是亲自走过去送上一轴画: “老朽与高君相交莫逆,无物为贺,就以一幅书画相赠吧!” 当下白教授令高治气和高玉露展开画卷,磨墨伺候,沉吟半晌,写上八字: “何止于米,相期以茶。” 写毕,白教授说道:“拾人牙慧,告罪!”搁笔回席。 “这几个字啥意思?” 众宾大都莫解其意,莫名其妙。 许茫看过这个典故,原来“米”字可以拆成“八十八”,因此岁又雅称米寿。“茶”字,“艹”头表示二十,“人”字是八,“木”是十八,三数相加为一百零八,因此108岁又雅称茶寿。 这句话的意思是,老哥哥,保重你的身体,岁不是我们的目标,期望我们都能活到108岁。 而这时终于也有人打破了盘中哑谜,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齐鼓掌。 …… 各位大人物秀完,等了半晌再没有哪位大老板豪掷百万,各位来宾也陆陆续续地去随礼。 最多一笔也没超过十万,毕竟不是谁都能和土豪斗富的。 不过也正因为有大老板在前面打样,后面的人也不好意思太寒酸,最少的也咬着牙随了一万。 谁不心痛啊,毕竟超预算了! 不过这些都没许茫啥事儿,一切自有高玉露她们操办,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去写礼。他又不要啥面子,打肿脸充胖子这种事就免了。 虽然席上一个又一个人起身去了礼局,许茫仍然稳如老狗。 然而姜素香震耳欲聋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打断了许老狗的闭目养神: “许、茫!你翅膀硬了,昨晚跑哪里去了?我赶你走,你就走?不会求求我?你也太不机灵,太没用了!” “今天要不是老爷子指名点姓要你来,我也不会让露露找你来这种场合丢脸……还愣着干啥,怎么说你也是老爷子的长孙婿,送礼去啊!” “还不快点!!!” 因为声音太大,最后一个字甚至都产生了回音。 许茫既然来了,肯定是要送礼的,他虽然没收高玉露那1000块,但是来的路上从自己卡里取了。 许茫把钞票整整齐齐大大方方地拍在桌上: “喏,给我写上,许茫,高风林的女婿,礼金一千元。” 收钱那人瞳孔一缩,看着这沓钱上面竟赫然有一堆零钞,明显感觉不对劲。 拿起一数,特么的,给爷整笑了 “那个……哥,这钱也不够啊!”收钱的小伙儿笑道。 “不可能!”许茫傻呵呵的,嘴还挺硬。 “哥,要不你自己数数。” 许茫接过一数。 特么的! 坏了…… 975元! 现在才想起,他收到微信时不是快十点了么,先离开江边,再去找最近的银行取钱,这一折腾就是快一小时。 高玉露要求十一点半之前到,那就只能打车,花了25元。 1000-25,特么可不是只剩975么? 许茫那个气啊…… 我只取了一千啊,身上再没现金了,一毛钱都没有,咋整? 许茫眼珠一转,强装镇定向高玉露走去: “露露啊,再给我拿一百……” “我给你一千了!” 高玉露见许茫过来,满脸都是“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的恐慌,那穿着高跟鞋的大长腿迈得可快了。 “要真没有的话,写五百吧!!”高玉露再也丢不起这人,离得许茫远远的。 许茫:“……” 连一贯瞧不起这个废物姐夫的高治气都忍俊不禁: “哥,一百块都没有,你这也太丢人了!” “我姐早上给的随礼钱,你是私自挪用了25块钱买烟吧?你也太废物了,连烟钱都没有?真是对你无语了,这么穷就不要学人家小年轻抽烟啊喂!” “不是,这钱是我自己的……”许茫弱弱道。 “切,骗特么谁呢?你又没上班哪来的钱?你真不考虑我的提议,来我公司当保安?别人两千,我给你两千五咋样?” 高治气不屑道: “大哥,别再心安理得在我大伯家啃老啃媳妇了,别人会认为你是个——大、废、物!” 高治气没说真话,他公司的保安实际上是月薪3000。当然,锦上小区的保安才1800,这些许茫都是打听过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当保安,只是一方面伺候高玉露一家子忙得抽不开身,另一方面就超级尴尬了,他去那种新楼盘应聘过,站姿、走姿无一标准,况且本身属于那种气质全无的年轻人,惨遭刷下。 “那个……能手机支付吗?”许茫不想搭理高治气,对收钱小哥窘迫道。 小哥根本就懒得跟他多说一个字,敷衍地指了指墙上四个大字。 “只收现金!” 特么的! 很难想象在手机支付已如此普及的当下,各种宴席上还是只收现金的规定。 虽然许茫也理解,毕竟这样交接账方便,而且很多老年人都不会用智能手机,但是现在他怎么办,很尴尬啊! “呃……治气,你能不能借我一百?” 实在是没办法了。 高治气从身上掏出厚厚一沓百元大钞,随手抽出一张扬了扬: “跪下叫声爷,别说借了,给你都行!” “大少高义!”收钱小哥见缝插针拍了一句。